太陽已經就要擦了山根,而在群山之間,好幾支鷹揚兵小隊正在山間奔走,每名鷹揚兵都是氣喘籲籲,汗流浹背。但這些恆安府鷹揚兵仍然毫不停歇的穿過一條條谷道,翻越一座座山脊,追尋著形跡直追下來。
布置在這片群山之中的恆安府鷹揚兵足有二三百之多,不然也難以周密的封鎖這片群山各條山路。又能獲得收入,又能訓練士卒,劉武周以降的恆安鷹揚府軍將對於派出兵力並沒有什麽吝惜。
現在這二三百人,都跟瘋了一樣在追逐著逃走的徐樂他們一行人!
恆安府鷹揚兵歷來頂在馬邑郡的最北面,分設軍府的時候,對恆安鷹揚府設定的作用就是屏障消耗南下突厥人的衝擊力,拖住突厥人的攻勢,然後集結馬邑鷹揚府的主力,甚至將雁門郡各鷹揚府,河東郡各鷹揚府的兵力調上來集結反擊。
在後方將帥眼中,實在編制不過二千七百人的恆安鷹揚府,從來是一個可以犧牲消耗的對象。世家子弟要撈取軍功也不會到這個鬼地方來。
這一切就早就了恆安鷹揚府這個團體特有的性格,凶悍,堅韌,團結,暴烈。一旦得到他們認同,那麽就是誓死追隨。
在劉武周以平民身份執掌恆安鷹揚府,然後又遭到王仁恭大力排擠壓迫之際,恆安鷹揚府仍然少有叛離自家這個團體的,就是這個原因!
這一群處於群山之間,直面突厥壓力的雲中精兵。隻認同強者,為生存奮鬥而道德意識淡薄,因為生存壓力又分外的抱團,見慣了生死心腸又剛硬萬分。
而徐樂就是得罪了這麽一個抱團的團體!
這些輕捷善走的恆安鷹揚兵用響箭互相聯絡,通傳著各自發現的蹤跡。封住一路過來各個山口,如獵犬一般死死追擊,最終前鋒幾個小隊,越追越近。
最後一絲夕陽的余光之下,一個鷹揚兵小隊氣喘籲籲的出現在一個丁字形的山口處。
此間一條山道在這山口處分成三個方向,一處蜿蜒向北,深入群山之間,一直往北,就可以出群山而到草原之上。而一處就是鷹揚兵追過來的方向,另外一處則是轉而向東,從這裡出去,要不了一天的行程,就可以來到從神武到雲中的官道之上。
丁字形的路口之處,蹄印錯雜,擰成一團。還有牲口拉得屎,灑落的貨物分散得到處都是。可以想見當那支殺人逃走的商隊被追到此間之際,已然慌亂成什麽樣子。
幾名鷹揚兵頓時就借著最後微光趴在地上查看這些留下的蹤跡。頓時就有人興高采烈耳朵回報:“馬糞裡面還有熱氣,這些家夥離得不遠了!”
另一名鷹揚兵翻檢著地上灑落的那些鹽和糧食的痕跡:“解池的鹽,還有糧食!至少十幾匹馱馬的痕跡,入娘的朝北面去了,殺了咱們的人還想把這趟生意做完?”
又一名鷹揚兵叫了起來:“還有向東去的形跡!”
帶隊的鷹揚兵火長本來正摘下水囊稍稍喘口氣,聽見這聲呼叫忙不迭的走了過去。最後的陽光中果然看見向東的道路上,有淺淺幾道馬蹄印的痕跡,似乎真有數騎向東去了。
幾名鷹揚兵都在等著這名火長的決斷,這火長喘著粗氣思忖了一下,一巴掌拍在那鷹揚兵後腦杓上。
“這些行商為了貨物都能動手殺人,還能舍了馱子向東去?天知道是前面那支隊伍留下來的印記。通知小苑校尉,我們繼續向北追!夜裡大牲口走得慢,咱們今夜一定會追上這支隊伍,給老常報仇!”
鷹揚兵們都是一臉興奮,如此狂追下來,除了復仇之外。還不是就為了這麽多貨?火長說得正是正理,
行商以命博財,哪有丟下全部貨物自己向東走的道理?定是此前不知道什麽人經過才留下的向東痕跡!一名鷹揚兵頓時抽出響箭,扣弦對天發出。淒厲的尖嘯聲響動,不多時候後面兩翼紛紛響起了應答的響箭信號。
後面綴上來的鷹揚兵小隊同樣咬得如此之緊,頓時讓帶隊火長焦躁了起來,踢著抓緊時間喘息的手下們:“入娘的全給我滾起來,死死追上去,這個頭彩不要讓別人得了去!能不能在小苑校尉面前露臉,就看這一遭了!”
一群鷹揚兵掙扎起身,稍稍扎束一下,又健步如飛的直追下去。
而此刻夕陽也終於沒入山巔之下,夜色四合。馱馬嘶鳴之聲,就在前面隱隱傳來。
火長大聲厲呼:“追上去!”
一火鷹揚兵發足狂追當中,隻有那名發現向東去淺淺馬蹄痕跡的鷹揚兵還在不住回頭。
這向東留下的痕跡也是新鮮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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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之中,幾十隻火把閃耀。將一段山道映照得通明。
山道之中,滿是灰頭土臉的鷹揚兵們。一天半夜翻山越嶺的狂追下來。就算這些吃苦耐勞,堅韌敢戰的恆安府鷹揚兵都是一臉疲憊,滿頭滿臉的汗跡塵灰。
山道之中,是十七八匹或臥或站的馱馬,馬背上都是貨物。這些馱馬馬臀流血,到了此間已經耗盡了氣力,不少已經是口吐白沫奄奄一息。
馬背上的那些貨物,或者是今秋才收下的新糧,或者是農家自紡的絹段絲麻,或者是從解池轉運來的精鹽。都是草原上搶手的貨物。不拘在哪個韃靼部族中都能換到十幾好馬,幾十上百張上好的皮子,就算在雲中城出手,至少也是六七十貫開皇通寶,走一趟就是一倍的利。
這麽大的收獲,但是這幾十名鷹揚兵卻一個個都臉色難看。幾名帶隊火長緊握刀柄,互相陰沉的對視,都恨不得拔刀對著夜色狠狠揮砍幾下。
入娘的,這商隊中人竟然這般決絕,說舍了幾十貫的貨物就舍了,自家輕身向東跑了。騙得大家像狗一樣狂追這麽久,舌頭都快拖到了肚臍眼。現下這商隊中人還不知道得意成什麽模樣。
殺了我們恆安鷹揚府的人,就這樣脫身。三千恆安鷹揚健兒,這臉皮給扒得血淋淋的!
後面又是幾隻火把閃動,親衛們簇擁著苑君瑋大步走來。
苑君瑋同樣也是一身塵灰,這名小苑校尉,在追逐中沒有比麾下少走一步。隻是看了一眼場中形跡就明白了。苑君瑋狠狠掃視了這些部下一眼,掉頭就走。
“向東追!不信他們能逃到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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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之中,徐樂帶著莊客和俠少,八九騎組成的小小隊伍沒有舉火,正摸黑向東行進。
後面一直沒有響起響箭呼嘯的聲音,鷹揚兵們似乎真的被徐樂舍下的所有貨物所誘,向東追去了。
越向東走,一眾人臉上緊張的神色就越淡,幾名俠少一副劫後余生的表情。就是莊客神情有些沉重。
這幾十貫的貨都沒有了,就算僥幸得了一條性命回來,回到閭中,今年秋稅免行錢又該怎麽辦?
韓約在夜色中湊到徐樂身邊,就是這麽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徐樂掃了韓約一眼,咧嘴一笑,仍然是那副輕松寫意的模樣:“擔心什麽?怕回去日子過不了了?放心,這筆錢討得回來。”
韓約一怔,愣愣發問:“問誰討?”
徐樂將握在手中的鷹揚兵腰牌一拋一接,語聲如鐵:“還能問誰?當然是劉武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