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騎軍身影,撒在道路兩側。盡量居於高處,查探前面情形。
這數十騎手,俱都是輕裝。身上未曾著甲,只是穿著一身厚厚的皮襖。有人戴著兜鍪,有人就是一頂軟帽。
這些騎手每人都是雙馬,乘著一匹,馬鞍上還拴著另外一匹的韁繩。空著的那匹馬,就是留作上陣用的,馬身上,還蓋了一層擋箭的毛氈。而乾糧兵刃行路的零碎,全都在坐馬之上。
馬上騎士俱都一臉風霜之色,不少人還能看出異族血統。乘在馬背上眯著眼睛望向遠處,俱都透出一種見慣了生死的麻木冷漠之氣。
王仁恭直領五部,馬邑越騎是其中最為精銳一部。
馬邑越騎日常建制約千騎左右,又分為五營,石朝志所部就是其中一營。但是最為精銳的,毫無疑問就是其中選鋒營。
馬邑本地漢家子,輕俠少年,但要投效軍中,絕大多數都是投向劉武周那裡。劉武周在馬邑得人心,是實實在在的事情。
而為了和劉武周的恆安甲騎抗衡,王仁恭也在拚命招募強手。
自己家族多年積累的家兵家將,征高麗戰敗之後軍中潰散的老卒,只要有本事,全都塞入了馬邑越騎當中,如此猶嫌不夠,王仁恭更利用臨近邊地的優勢,大肆招募異族為軍。
本來五胡亂華垂數百年之久,北地就是血統混雜,去年與突厥大戰,又抓了不少異族俘虜,王仁恭就在其中揀選精銳充入馬邑越騎當中,這些來源,共同組成了選鋒營。
馬邑越騎本來就是王仁恭的命.根.子了,而這多半是異族好手組成的選鋒營,更是命.根.子中的心尖子!
石朝志一營覆滅得乾淨利落,王仁恭此刻也不知道佔據神武的那什麽樂郎君有多大力量。
王仁恭也向來號稱大隋名將之選,建立了精銳,就是拿來使用的。而不像一些庸將好容易養出一支精銳,捏在手心不舍得用,當大事不妙的時候,就算撒出去也派不上用場了。
反擊神武,王仁恭第一時間就將選鋒營用為矛頭!
輕騎遠哨,若是敵人勢弱,那麽就直擊神武城下,震懾對手。敵人勢大,則接應大隊上前,免得遇伏吃虧。
這些在善陽城中厚餉養著的異族騎士,就如一群虎狼一般,作為先鋒,直指神武。
帶隊之人,是一個鷹鉤鼻的騎士,正是突厥之人,部落本姓已經不可考,人人都隻喚他則桓。
大業七年,突厥狼旗八部一起殺入雁門郡,雁門郡四十一城塞堡寨被打破三十九,圍得大業天子在雁門城中日夜哭泣。最後天下精兵強將,良臣虎士匯聚雁門勤王,突厥狼旗八部敗退而去,則桓那時候就流落在漢地了。最終被王仁恭招募,成為馬邑越騎選鋒營的一名隊正。
這個時候他腳步踩鐙,盤腿坐在鞍上,任胯下坐馬緩緩走動,只是竭力的望著遠處景象。
幾十名選鋒騎士,都看著則桓臉色。
雖然才是連場暴雨過後,但是塞外秋風極硬,泥濘道路短短一兩天就被吹乾。現下又揚起了塵土,將遠處籠罩成灰蒙蒙一片。但是善陽到神武,都在桑乾河盆地當中,道路甚寬,足可任騎軍馳騁,而兩邊盡是連綿矮山丘陵,地形破碎,藏兵所在到處都是。
想及那突然奪下神武的隊伍,將石朝志一營殺得乾乾淨淨,這些選鋒營騎士忍不住就是加倍的慎重。而則桓從來是馬邑越騎中硬探第一好手,敵人只要在左近,任何形跡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大家立馬丘陵之上,都只等著則桓發話。
則桓終於搖搖頭,取下皮囊,灌了一口酒水下肚。
這才開口:“看不出有大隊人馬的形跡,最多有幾十人的哨探隊伍往來,這條路暢通無阻!”一名選鋒騎士哼了一聲:“隊正,石營將那一營人可丟得乾乾淨淨!就是恆安甲騎親至,沒幾倍兵力,能將石營將所部覆滅的這麽徹底?總能有些逃回來的!我瞧著是不是劉武周帶著恆安兵主力來了!”
騎軍是離合之兵,打敗仗是常有的事情,但是要全殲卻是甚難。調轉馬頭就跑,總能逃出去不少。石朝志那一營馬邑越騎,一個都沒回來,敵人豈不是擁有絕對優勢兵力,才能追殺得如此乾淨徹底?
說不定就是劉武周麾下最為強悍的恆安甲騎出手!
想及恆安甲騎, 這些選鋒騎士忍不住都變了臉色。在善陽城能將自己吹得是天下第一精銳一般,這世間沒一支兵是大家夥兒的對手。可入娘的恆安甲騎是真的硬!
去年大戰,唐國公牽頭組織起優勢大軍,擊退執必部,大家追執必部至雲中城左近。恆安甲騎從雲中城殺出,將執必部大軍咬得頭破血流,那種剽悍而一往無前的甲騎突陣,大家現在都還記在心底!
這些選鋒騎士可不知道,馬邑越騎是被打散了還去四下劫掠,被徐樂一一收拾,最後大隊被堵在神武城中,城牆堵路,最後才一個都沒跑掉。
則桓只是搖搖頭:“藏那麽多人在路上,躲不過我的眼睛!進得慢了,貴人殺頭!”
他漢話還是不甚流利,語氣生硬無比。一句話說完,不等眾人回話,自顧自的就打馬下了小山,繼續向神武方向去了。
眾人對望一眼,個個心裡暗罵:“這突厥狗!”
隊正向前,軍法在上,眾人隻得跟上。
這一隊人馬在則桓帶領下,緩緩的向著神武而去。
突然之間,則桓就勒住了坐騎。
大風吹過,煙塵散開。當道堵著的就是一隊騎軍。身上衣甲,盡是馬邑越騎式樣。只是在盔甲上描畫了黑漆以做區別。
這一隊騎軍沉默如牆,只是堵在選鋒營面前,相隔不過百余步的距離而已。
選鋒營騎士,一時震驚,戰馬嘶鳴之聲也驟然響起!
則桓眼睛卻亮了起來:“不是恆安兵!”
接著這突厥漢子又是嘿嘿冷笑:“不過六十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