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源沒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竟然是周君露,她穿著紅色的長灘威爾遜的校服,手背在身後,腳微微的踮起,身體有些前傾,用柔和的眼神看著陸源,臉上帶著若有如無的笑容。
陸源坐在更衣室的凳子上,抬頭望著她,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在大洋彼岸,兩個人竟然能相遇。
如果有一個第三者在,看著這樣的情景,肯定以為這是一個浪漫、溫馨的畫面,接下來兩人或許應該有一個擁抱,甚至接吻。
但陸源腦子裡卻在飛速地運轉著,看著周君露,他腦子裡思考著一個重要的問題——她叫啥。
記名字是陸源腦子的弱項,除了關系特別好的朋友和親戚,普通的朋友、同學,一個月不見就要把人的名字給忘了。
周君露這樣的美女也不例外,對於陸源來說,長相從來都不是決定能否記憶深刻的關鍵。
而周君露看著陸源的表情,在等待著他做出反應,她依舊是那副乖巧、伶俐、水靈靈的模樣,用她柔和的眼神攻擊著陸源,直到發現陸源漸漸皺起眉頭,開始目光渙散形成若有所思的呆滯狀——她知道,自己的攻勢肯定又失敗了。
自從高一開學第一次見到這個家夥,她屢試不爽的乖乖公主面具和溫柔的眼神,就遭到了徹底的失敗,直到現在,還是沒有一點成功跡象。
而且,周君露根本猜不透陸源心裡在想些什麽,為什麽見到老熟人,會是這樣一幅表情。
她哪裡會知道,陸源正在思考她的名字,見陸源還是沒有反應不說話,周君露終於忍不住走上前,靠近陸源說道:“好久不見啊,在美國又遇到你了。”
陸源這才點點頭,露出了傻子一般的微笑,然後很不好意思地問道:“那個,我記得你,可你名字……是什麽來著?”
周君露勉強維持住了臉上的笑容,平複了一下心情。過年之前,這個小子還跑到自己家裡,喊了一聲自己的原名,把她給嚇了一跳,結果才過了倆月,就把自己現在的名字忘得一乾二淨了。
周君露盯著陸源的眼睛,看著他的表情,尷尬中帶著無奈,無奈中帶著焦急,如果他是在演戲的話,那他的演技真的比自己還要高一個等級,那就怪不得自己一直摸不透他。
陸源當然沒有演戲,這段時間到了美國,每天都接觸英文,耳邊聽到的都是大家是英語,猛然間見到一個認識的中國同學,一下子想不起名字是很正常的。
周君露應該慶幸,陸源雖然沒有想起她的名字,但最起碼沒有給她瞎起名字,那些被陸源瞎喊過名字的人,才叫沒地說理去。
“我是周,君,露!下次給我記好了!”
周君露一字一頓地對陸源說道,她還是第一次在人前說話這麽硬聲硬氣的,說完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奇怪,自己怎麽會這樣說話。
陸源則是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想起來這個姑娘是周君露,而且本來的名字可能不是周君露,而是黃君露。不僅如此,自己遭遇的一些倒霉事,包括林思凡的經歷,可能都和她有關。
想到這裡,陸源站起身說道:“那個,你出去吧,這裡是我們的更衣室,你不能待在這裡的。”
周君露見陸源一下變了臉,心頭反而輕松了下來,哼了一聲說道:“什麽你們的更衣室,這是長灘威爾遜高中的更衣室,我是這個學校的學生,怎麽就不能待在這兒。”
周君露說話的語氣和腔調,和在國內眾人面前的模樣都大不相同,風裡面糅著沙子。
陸源這才想起了,她怎麽跑到這家學校來了?
不過現在不是搞清這個問題的時候,
他又說道:“那…那你也要出去,我要換衣服了。”陸源使出了換衣大法,可周君露還是不肯出去,說道:“換就換唄,我一個女孩子都不介意,你一個男生還害臊啊。你和你朋友去我家的時候,怎麽沒見你害臊,現在反而要趕我出去了。”
周君露三言兩語,說的陸源無話可說,但陸源自有他的辦法,那就是直話直說。
“你不出去待會兒我隊友們就回來了,比賽馬上結束了。你不要賴在這裡,我不喜歡你,有些亂七八糟的事都是你做的吧,反正你不是什麽好人!還有,差點害了林思凡的人也是你吧,她要是真出了什麽事,我……你幹嘛?”
陸源正說著,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周君露竟然把門給關上了,然後開始脫自己的衣服。
把紅色的校服外套一脫,裡面是一件白色的襯衣,她下面穿著一條及膝的呢子裙,陪著黑色的長筒襪。
周君露把鞋子一脫,慢慢將長筒襪褪了下來,露出潔白細長的小腿,她瞥了瞥陸源,這小子正一臉懵逼呢,心想這招對他果然有用。
接著,周君露就要把襯衣給脫下來了,脫下襯衣,裡面就只剩下胸罩了,到時候他的隊友和教練回來,可就真的說都說不清了。
就在這個時候,陸源突然衝向了更衣櫃,打開櫃子,拿出了一瓶能量飲料,擰開瓶蓋,跑到周君露跟前,把一罐子的能量飲料全擠到了周君露的衣服上!
瞬間,周君露的白襯衣上,呢子裙上,鞋子上,以及身上,全都是橙色的果汁能量飲料。
這還沒完,陸源又從運動包裡拿出了自己帶來的營養午餐,裡面有一些杏仁、松果,還有蔬菜沙拉,陸源把這些東西混在一起摳出來,通通砸向了周君露!周君露的腦袋和胸口都被砸了個正著!
她整個人都完全懵了,這到底是怎麽了?甜膩的果汁順著胸口往下滲透,沙拉混合著杏仁、松果黏在了她的頭髮上、皮膚上,還有比這更惡心更糟心的嗎?
這家夥到底想幹什麽?
陸源扔完沙拉,看了看周君露,說道:“你要脫就脫吧,反正你這個樣子,不會有人想非禮你的。你要是不想這個樣子很難受,那你就快些去衛生間洗洗吧,怪惡心的。”
周君露快要氣瘋了,這小子竟然還說“怪惡心”的,還露出一臉嫌惡的表情,簡直沒有比這更賤的了。周君露心頭閃過了一萬種害死陸源的方法,到頭來還是覺得,先把身上這坨惡心的沙拉,以及濕透了的襯衣換掉才好。
此時,周君露已經全然沒有了在溧中時那副可愛公主的模樣,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狼狽,還咬著嘴唇,顯然氣得要命,不過這樣陸源看著她,反倒覺得她可愛了一些——如果不去想她做的那些惡事的話。
周君露還是打開了更衣室的門,離開更衣室到衛生間收拾去了,陸源終於松了一口氣,他也要去衛生間把手給洗洗。
此時,球場上的比賽已經結束了,在經過一上午的激鬥後,長灘威爾遜高中還是在主場擊敗了來訪的洛杉磯威爾遜高中。在失去了陸源以後,洛杉磯威爾遜高中徹底失去了抵抗能力,他們的主心骨被抽掉了。
即便如此,輸球後的哈特面對米德爾頓還是咄咄逼人,兩人的碎碎念一直沒有聽過,一邊握手一邊還問候對方全家,可謂輸球不輸人。
回到更衣室以後,哈特詢問了陸源的傷情,要求他這兩天減少訓練量,好好休息,確保沒有反覆。
“不要輕易受傷,這不僅會影響你未來的籃球生涯,還有你的錢袋子。”
哈特這樣提醒陸源,因為在美國看病療傷可是很費錢的,陸源一聽到費錢,立馬緊張起來,右胳膊能不動就不動,中午吃飯都換成左手了。
因為帶來的營養餐裡,沙拉和堅果全都被扔掉了,只剩下一些雞胸肉、番茄和麥片,陸源總感覺自己沒有吃飽。
臨離開前,陸源和哈特說自己想去買點東西吃,然後一個人跑去了長灘威爾遜高中的餐廳,偷摸買了一個炸雞漢堡。
沒想到在餐廳門口又遇到了周君露,陸源想假裝沒看見,低頭疾步就走,結果周君露攔在了陸源的面前。
她已經換了一套新的衣服,是從中國帶來的衣服,她盯著陸源,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
陸源拿出漢堡,咬了一口,說道:“剛剛對不起啊,但你實在太過分了,我隻好用這樣的辦法對付你了。”說著陸源又咬了一口漢堡,一個星期沒吃到油炸食品,現在這個漢堡在他看來簡直就是人間美味。
周君露看著陸源,表情嚴肅地問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麽不喜歡我。”
陸源咽下嘴裡的食物,說道:“你太壞了,我抄襲別人小說的事,是你策劃的吧,在興沛中學拿我的手機注冊的帳號。還有林思凡在丁莊遇到小混混,恐怕也是你故意引她的,還有那個什麽陳…陳什麽來著?”
“陳煥生。”
“啊對,陳煥生,找我單挑,下戰書,肯定也是你。還有……”
“還有什麽?”
陸源本來還想說她家裡人吸毒的事,可一想這並不是她的問題,便沒有說出口。
“反正,我不喜歡你,你不要為難我,我只是想好好打籃球。你為什麽到美國我也沒興趣知道,幸好不在一個學校,雖然名字一樣。你好好學習吧。”
陸源這樣說著,已經把手裡的炸雞漢堡吃了一大半了。
周君露深吸一口氣,說道:“如果我沒有做這些事,你會不會喜歡我,在第一次看到我的時候?”
陸源又咬了一口漢堡,搖了搖頭,說道:“不會。”
“為什麽。”
“因為你的胸太小了。”
陸源拋下這個答案,然後把漢堡吃完,包裝紙扔進垃圾桶,心滿意足地離開了,留下周君露一個人,愣愣地站在原地。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空蕩蕩的。
“太小了……就因為這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