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雨萌這兩天覺得陸源有點不對勁。

　　第一天軍訓結束，賈雨萌回奶奶家，想和陸源一起走，結果他說自己有事要留在學校。

　　第二天，和陸源說放學後一起去吃炸雞，陸源又說晚上親戚請客不想吃零食。

　　到家後，賈雨萌發信息給陸源，陸源回復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常常二十分鍾半個小時才回一條，氣的賈雨萌把陸源的備注改成了一個豬頭。

　　到了第三天軍訓結束，賈雨萌蹬蹬蹬跑到五樓陸源的教室門口張望，等著陸源出來，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陸源此時剛剛換好衣服，正坐在座位上喝水休息，心想，今天去白葉那裡又能學到什麽。

　　雖然僅僅摸了兩天籃球，隻進行最簡單的運球訓練，陸源卻體會到了不少樂趣。

　　想著籃球在白葉的手中，就好像一條被栓了繩子的聽話小狗，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能練到這種地步。

　　還有王友榮，聲音像女孩子一樣的大個子，卻心地純良，兩人出乎意料地聊得來。用白葉的話說，叫王八對上了綠豆，呆子遇見了傻子。

　　前天在香煙被白葉收走後，陸源還掏錢給王友榮重買了一包，隻是再三叮囑他以後一定記得還錢。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陸源很頭疼，就是賈雨萌，不知道今天要編個什麽樣的理由對付她。

　　這時，旁邊的葛懿明突然推搡起陸源的胳膊，說道:“看看看，門口，門口！”

　　葛懿明用手指著門口，陸源抬頭一看，便看到賈雨萌正氣鼓鼓地站在走廊。

　　陸源見狀馬上從座位上起來，一路小跑到門口，再小心翼翼地走到賈雨萌跟前，問道:“你、你怎麽來了?”

　　賈雨萌本就心裡有氣，一聽陸源的話更來氣了，瞪了他一眼說道:“怎麽，我不能來啊！”

　　陸源頭一縮，解釋道:“沒有沒有，我們教室樓層高嘛，你在一樓等我就行了。”

　　“等你有什麽用，這兩天都不知道在幹什麽，一會兒有事一會兒吃飯，信息也不回！”

　　“沒，沒什麽，這兩天真的有事，今天沒事了，我陪你回家吧。”

　　陸源想，今天乾脆和賈雨萌一起回家，然後半路轉道去賓館。

　　賈雨萌哼了一聲，然後轉頭透過窗戶看了看19班的教室，不少男生原本正把目光射向這裡，一瞬間又都縮了回去。

　　“也沒什麽好看的女孩子嘛……”

　　賈雨萌嘟囔了一句，便甩手離開了，走了幾步又回頭對陸源說道:“在車庫等你，今天我想喝奶茶。”

　　在城中轉盤那兒就有奶茶店，順路，陸源點頭答應了，轉身回了教室。

　　一進教室，不出意外，全班都響起了男生的怪叫。

　　兩天的軍訓，同齡人在一起很快就混熟了，大夥兒紛紛讓陸源介紹一下這女生是誰。

　　陸源一邊不好意思地說隻是初中同學，一邊跑到座位上收拾收拾東西準備下樓。

　　葛懿明更是來勁了，酸裡酸氣對陸源說道:“陸源，怪不得前天說一般呢，原來有對比啊。”

　　賈雨萌長相討喜，皮膚白裡透紅，身材細瘦苗條，眨著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無論到哪兒都很受歡迎。

　　陸源知道這種事解釋也解釋不清，隻好不吭聲，背上書包，在全班同學的起哄聲中離開了教室。

　　出了校門，他和賈雨萌一起騎車到了城中轉盤，兩人各買了一杯奶茶，喝完便互相道別一個朝北一個朝東了。

　　陸源朝北騎了一會兒，算著賈雨萌應該走遠了，便轉回奶茶店又買了兩杯奶茶，然後向西朝著溧城賓館騎去，心裡想著白葉和王友榮應該在等他了。

　　……………………

　　王友榮今天不想去溧城賓館練籃球了，不是因為不喜歡，而是錢路讓他回去洗衣服。

　　前天在賓館練球練到六點鍾，回到學校快七點，王友榮出來的時候沒帶手機，等不到煙的錢路把王友榮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等王友榮回來以後，錢路對著王友榮的肚子就是一腳，一邊罵一邊把煙搶了過來――這包是陸源買的。

　　第二天訓練，白葉就發現王友榮肚子受了傷，問了半天王友榮才支支吾吾把情況告訴了白葉，並和白葉說，錢路人很凶，力氣又大，不要去惹他。

　　白葉則告訴王友榮，軍訓結束就到校門口等他，一起坐出租車去賓館訓練。

　　接過，王友榮在教室裡磨蹭了十來分鍾，不敢告訴白葉自己不能去了，便想磨蹭到白葉自己走掉。

　　等他從教室出來準備回宿舍的時候，卻發現白葉正在三樓的樓梯口等他，他上前對王友榮說道:“走，去你宿舍看看。”

　　王友榮還想說點什麽，白葉絲毫不理會，拔腿就走，他知道王友榮的宿舍在哪兒。

　　王友榮的宿舍在男生樓最高層，六樓，樓道的最後一間，面積最大，兩張床，供他和錢路兩個超出常人體型的家夥住。

　　現在是軍訓期間，宿舍管理不算嚴格，其他人很容易就能進去。白葉一路走進了宿舍，王友榮跟在後頭想攔卻不敢攔。

　　上到六樓，到了門口，白葉問道:“今天他讓你幹什麽?”

　　王友榮搖了搖頭，說道:“沒、沒有。”

　　“沒有你在教室磨蹭什麽，人都走光了。”

　　“我、我……他讓我幫他洗衣服。”

　　王友榮還是招了，白葉瞪了他一眼，說道:“沒出息！”

　　說完推門進了宿舍，此時錢路正背對著門躺在床上玩手機遊戲，聽到有人推門進來，以為是王友榮，便說道:“我衣服在桌底下泡著呢，幫忙洗一下啊，謝啦。”

　　錢路還知道說聲謝謝，但是頭都沒抬，遊戲玩的正起勁。

　　白葉走到桌前，彎腰把裝滿水和泡了錢路臭襪子、內褲、迷彩T恤的水盆給端了起來，二話沒說，一盆子全潑到了錢路的床上。

　　訓練了一天，衣服上全是汗水和鹽漬，劣質的迷彩T恤還會掉色，這盆綠色的，混合著汗臭的水潑了錢路一個透心涼。

　　內褲、襪子全都掛在了他的頭上，連手機都被浸濕了。

　　錢路被潑了個措手不及，反應過來後心中狂怒，轉頭一看卻不是王友榮，正要爬起來問個究竟。白葉上前對著他肚子就是一腳，把錢路踹的跪在地上，捂著肚子半天起不來。

　　“這一腳是替王友榮還你的，以後衣服自己洗，煙自己買。再欺負人，妨礙老子的事，打死你。”

　　拋下這句話，白葉便帶著王友榮離開了，自此，錢路再不敢欺負老實人王友榮了。

　　路上，白葉對王友榮說道:“做人怎麽樣都行，就是不要做孬種。”

　　王友榮聽了，用力地點了點頭。

　　…………………………

　　兩人一到西廳的健身房，發現陸源已經在電梯口等著他們倆了。

　　王友榮一看到陸源，就咧著嘴笑了起來，兩天的相處，他真的喜歡上了這個有點貪財的小摳門。因為陸源從不拿他的聲音和容貌開玩笑，反而和對待朋友一樣尊重他，關照他。

　　這在常常不懂分寸和尊重，一味開惡意玩笑的中學生裡，是非常少見的。

　　“我給你們帶了奶茶！”

　　陸源把兩杯奶茶遞給了王友榮和白葉，王友榮笑呵呵地接過奶茶，美滋滋地喝了起來，以前從來沒有人給他帶飲料喝。

　　白葉接過奶茶，轉手扔到了垃圾桶裡，說道:“不喝垃圾飲料，怪不得一個呆一個傻。”

　　陸源趕忙從桶裡把奶茶撿了起來，幸好桶裡剛換過塑料袋沒有垃圾。

　　陸源說道:“不喝就不喝，別扔掉啊，10塊錢呢。”

　　白葉沒理會陸源，一個人刷卡進了健身房。

　　……………………

　　進了健身房，白葉讓兩人從腰間繞球開始熱身。

　　前兩天，陸源和王友榮接觸了運球這項基本技術。在白葉的指導下，他們通過腰間繞球培養球感，用單手拍球，換手拍球和行進間拍球來熟悉運球的基本動作。

　　陸源的學習能力相當驚人，兩天加起來也不過練習了三個多小時，現在他已經能比較自如地控制皮球，可以在小跑的狀態下運球不丟球了，這對一個初學者來說是很了不起的。

　　相比而言王友榮的進度慢了不少，腰間繞球他終於不再丟球了，運球則還是老樣子，喜歡一邊運一邊低頭盯著看。

　　一邊看著兩人熱身，白葉一邊說道:“這賓館附近的小區有個籃球場，這周把運球基本功練好，下周去教你們三步上籃。”

　　“三步不就走步了嗎?”

　　好學的陸源立刻問道，這是他對籃球少有印象之一。

　　“你再胡說八道，我就一球砸死你。”

　　白葉罵完陸源，轉而說道:“關於走步，今天確實要教教你們，這個基礎很重要。”

　　走步，是籃球所獨有的一種規則，不理解走步，就不能理解運球，不能理解突破。

　　許多自學籃球的愛好者，並不真正理解什麽是走步，在日常的運動中錯誤判別走步，走步而不自知，沒有走步又說走步。

　　像走步就是持球走三步，便是對走步最大的誤解。

　　白葉還記得他剛剛練習籃球的時候，自己的教練用了三天的時間來糾正自己運球中的壞毛病，尤其是走步。

　　等兩人腰間繞球的熱身結束，陸源開始讓兩人運球繞著地板上的塑料障礙繞圈，練習左右換手運球和變向運球。

　　陸源上手相當快，這些間距一米左右的障礙起初還讓他手忙腳亂，練了幾個來回，他已經能熟練對付了。

　　面對障礙物，陸源已經做到目視前方不低頭，快速地繞著障礙物運球來回，並且能夠左右換手運球。

　　跑了四五個來回，站在一旁的白葉突然喊道:“停！”陸源急忙抱著球應聲停下，看了看白葉，白葉又喊道:“繼續。”

　　陸源雙手拿著球，往前邁了一步，然後繼續運球繞障礙，白葉卻又喊道:“你走步了。”

　　看著一頭霧水的陸源，白葉解釋道:“判斷走步第一條標準，中軸腳離地後再運球，走步。”

　　“什麽是中軸腳?”陸源問道。

　　這一問倒把白葉問住了，他並非不清楚什麽是中軸腳，而是關於中軸腳的認定、解釋比走步還要複雜，他不知道怎麽和陸源解釋。

　　他想了一會兒說道:“這個很複雜，反正記住，沒運球的時候，後動的腳算中軸腳。”

　　陸源在原地拿著球比劃了一會，大概明白了白葉的意思，以及剛剛自己為什麽算走步。白葉的解釋並不完整，但對現在的陸源來說已經夠用了。

　　白葉接著說道:“重新開始，大乃哥，你也給我跟上，別偷懶！”

　　王友榮聽了白葉的解釋還迷糊著呢，被白葉一吼，趕忙低著頭開始運球繞樁子。

　　“停！傳球！”

　　白葉朝著王友榮喊了兩聲，吧王友榮嚇了一跳，拿球停了下來，走了兩步，然後把球傳給了白葉。

　　白葉一接到球，說道:“你也走步。判斷走步第二條標準，中軸腳落地之後再傳球、投籃，走步！”

　　說著把球扔回給了王友榮，一旁的陸源這回聽懂了，隻要大概明白什麽是中軸腳，就不難理解白葉的話。

　　兩人繼續練了一個小時的繞樁運球，練習的過程極其枯燥和單一，白葉在一旁不斷指正兩人在運球中的錯誤和壞毛病。

　　中途陸源停下來喝口水，順便問道:“白葉，我什麽時候能像你那樣把球在褲襠下面拍來拍去啊?”

　　白葉白了陸源一眼，說道:“那叫胯下運球，等你把基本功練好了，胯下運球不學你都會。”

　　陸源哦了一聲，站起身，繼續按照白葉給出的練習方案，進行幾項基本運球動作的訓練。

　　陸源並並不知道做這些練習有什麽意義，不過他一向不喜歡想太多。既然決定要加入籃球隊， 他就會一心一意地鑽進去，就像當年在老馬面館打蒼蠅一樣。

　　兩人一直練到五點半，訓練要結束了，白葉拿起自己的球，對兩人說道:“下午教了你們什麽叫走步，最後我運球給你們看看，你們判斷判斷，我有沒有走步。判斷對了獎勵五塊錢紅包。”

　　說完，白葉雙手拿球，邁出第一步，同時開始運球。

　　開始他邁著輕松的小碎步運球在房裡轉圈，接著他加快了速度，邁開步子快速運球。

　　聽到錢陸源早就來了勁，他緊緊盯著白葉的雙腳和手裡的球，看他有沒有走步。

　　盯著看了好一會兒，終於看到白葉運了一下球，這球被他拍的有點遠，接著他一連串的小碎步跟上，球重新回到手裡，趕忙喊道:“走步，走步了！趕上凌波微步了！”

　　白葉停下運球，拿著球走到陸源跟前，說道:“走你個頭，這不算走步。判斷走步第三條標準，持球狀態下才有走步，不持球，就沒有走步。”

　　白葉把這條最後的簡單標準講解給了陸源和王友榮聽，兩人看起來似懂非懂。

　　剛剛這球，很多人都會認為白葉走步了，其實運球人在跑動運球的過程中，隻要不翻腕端球，不胳膊夾球，不單手抓球，不雙手觸球，都不算持球。那麽在這樣非持球的狀態下，並不存在走步問題。

　　“非持球狀態，那你現在兩個手捧著球算不算持球狀態?”

　　陸源思考了一會兒，問道。

　　“當然算。”

　　“哦，那你剛才走過來還是走步了，給錢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