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狂舞的鉛彈打破了康納德手下那些重甲步兵想要一舉攻下城池的計劃,也讓這個一向喜怒不露聲色的老狐狸臉色陰沉到了極點,而後凶狠如同豺狼般的目光狠狠瞪了對方一眼。
原本他還以為羅曼是不想無謂的消耗手頭上的兵力,所以才讓他手下的那些士兵攻城。
對此,康納德也不介意,福德斯既然坐上了王座,對他敲打一番乃至故意消耗一下他手頭的力量倒也正常,他倒也沒有什麽怨言。
不過眼下看來,他身旁的羅曼顯然是知道對面的這群敵人掌控著什麽厲害的武器,所以才故意派他手下的那些戰士前去試探。
這可不是什麽簡單的消耗他手頭的有生力量,而是完全把他康納德當棋子使,根本不在乎他的看法。
康納德臉色陰沉不定,短短數息時間內,就已變幻數番,由青到黑而後再轉紅變紫,不過最終,也只是惡狠狠的發出一聲有些無奈的悶哼,顯然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也不願與福德斯派來的羅曼正式翻臉。
畢竟福德斯登上王座後所使用的那些狠辣手段,縱然康納德已經在無盡之海摸爬打滾數十年,也是看的不由感到一陣心寒。
面對康納德這一聲頗帶警告意味的悶哼,羅曼卻是絲毫不在意,他才不擔心對方真有膽量和自己鬧翻臉。
所謂的警告,更多的則是……無奈。
要知道自福德斯陛下登基之後,“天心”公國之內的各種反抗聲音幾乎就沒有停止過,不過對此福德斯也根本沒有任何想要爭辯的意思,任何敢於反抗統治的領主,他便直接派手下大軍前去鎮壓,所到之處,不說什麽血流成河,卻也大抵差不離了。
別說一般的小型漂流島領主,便是類似康納德這樣伯爵所統治的大型漂流島,被剿滅的也絕對不至一座。
而羅曼之所以故意和康納德手下的那些士兵拉開距離,自然也是根據在這座漂流島上雷諾所透露出對方擁有威力進入的遠程攻擊武器,因此他才故意讓康納德手中的那些重甲步兵前去試水,他雖然自傲,卻是從來不傻,對方既然能夠輕松擊敗瑞爾子爵,又哪裡會有那麽簡單。
只是羅曼手中那枚“魔力聆音石”乃是最低級的品質,一月方才能進行一次通訊,而且每次通訊時間都極其有限,否則他倒可以直接通過對方得知此時巴黎城的虛假和一些訊息了。
不過這下到好,這水的深淺倒是多多少少試出來一點,只是眼下縱然羅曼率領的是福德斯陛下手中的精銳士兵,卻也不敢輕易跋涉其中了。
遠處那如稻草般被收割的重甲步兵就是最好的前車之鑒,面對那狂舞的鉛彈,無論是那些重甲步兵手中精心打造的盾牌,還是身上的厚實盔甲,都根本抵擋不住那如狼似虎的森冷咆哮。
雖然自己手下的這些精銳戰士不可能如同康納德手下那些重甲步兵般狼狽不堪,不過那連盔甲都無法擋住的虛影,確實是個大麻煩,他手下的士兵再怎麽精銳,終究還是血肉之軀。
不過此時想來,萬不得已真要正面進行迎擊的話,最好的辦法就是化整為零,將手下的那些戰士分散開來,再展開反擊。
而讓羅曼眉頭不由更加緊皺的是,對方所使用的那些黑壓壓的槍管,無疑和地精一族曾經發明的火器無比類似,不過無論是發射的威力、還是射擊的距離、亦或是射擊的準頭、填充子彈的時間,卻比後者強出太多。
地精一族發明的那些火槍火炮在百年前也曾經因為那巨大的威力而得到無數領主的青睞,不過到了實戰之後,那些領主才發現,這些東西遠沒有想象中的好用。
威力大?打不中人,威力再大有個屁用。
一顆子彈就能擊斃一名戰士?可十顆子彈之中能有兩三顆能夠打中人就算不錯了,而且這還是在雙方距離相差不是太遠的情況下才有可能發生,否則的話,那射擊精度就更加讓人無語了。
而且在真正的戰場上,這些拿著厚重鐵槍的士兵,往往還沒展開幾輪射擊,便會被那猶如狂風般掠過的騎兵毫不留情的吞噬個乾乾淨淨,有的甚至剛剛冒了個頭,便被死死鎖定,哪裡還有什麽殺敵的機會,而那些火炮情況也大抵差不多。
加之這些火器的造價極為高昂,在實戰中經歷挫敗後,就沒有幾個領主再采購這些火器了,久而久之,這些東西便已被塵封在歷史之中。
作為福德斯的心腹之一,羅曼自然能夠知道一些常人無法得知的秘辛。
因此對於這些近乎在西海絕跡的火槍、火炮,他也有著自己一定的了解,可此時城牆上那些士兵所使用的火槍,哪有一點古籍中所說的各種缺點,這簡直是戰場殺敵的不二利器。
若是他能將這批火槍的製造方法弄到手,只怕陛下將整片西海都納入手中,也只是時間的問題吧……
一想到這裡,便是以羅曼的心性,心頭也是不由一陣火熱,不過一想到那些已經被無情收割的數百重甲士兵,他也是不由一陣頭疼,縱然他手頭上還有著不少隱秘手段,又有兩千虎狼之獅,難度還是相當的高啊。
對了,火槍竟然有了,那麽對方會不會也有地精一族的火炮呢?
就在羅曼這般胡思亂想的時候,仿佛是為了印證他心中所想,在那走道上,八門黑壓壓的火炮也被推了出來。
雖然有著居高臨下的射程優勢,不過城牆上的那些線列步兵、城鎮民兵手中的燧發槍最多也只能命中前面的那些重甲步兵,對於後排那些重甲步兵和一發現情況不對便迅速後撤的弓箭手,卻根本無法給予什麽有效的殺傷力。
在之前數輪火力的瘋狂傾瀉下,之前從沒見識過火槍威力的重甲士兵陣營中,混亂與退縮自然不可避免的產生了,不過奪路而逃的潰敗局面卻並沒有出現,上千人的陣營反倒在後方那一名名指揮官歇斯底裡的呐喊聲中,有些有條不紊的後撤。
只不過,既然這些家夥全都自己送上門了,肖邦又怎麽可能就這麽輕易的放走他們。
因此,那一門門黑壓壓的火炮便不得不再度它們的猙獰與恐怖了。
“轟!”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沒有多少的預兆,隨著第一根黑壓壓的炮管中綻放出自天堂垂落下來的璀璨光芒,一朵朵火焰與亮光也是接二連三的不斷浮現,震耳欲聾的響聲如同自浩渺天際炸裂開來的驚雷,又像是千騎萬馬齊齊踏裂大地。
斷裂的盾牌、翻滾的煙塵、肆虐的氣浪,黑色的煙霧、白色的腦漿、紅色的血雨,在這一瞬間,猶如漲潮的潮汐般,一波接著一波,聲勢愈發浩大的同時,潮水也是不斷高漲、再高漲,最終化作萬丈水幕,無情吞噬了一切。
隨著那一顆顆鐵球的落下,整片厚實的大地仿佛也無法壓抑下心頭的暴躁,開始不停的震動起來,滾滾煙塵滔天而起,轉眼便將整片戰場都籠罩其中。
而後幾乎在眨眼間,烈焰從地上噴發而出,將四周所有可燃之物都焚燒的乾乾淨淨。
一顆顆火球騰空而起,如同太陽般璀璨耀眼,滾滾黑煙夾雜著被掀起的塵土直衝地面數十丈。
黑色的煙塵彼此相連,最後仿佛化作一道綿延不絕的黑色城牆,遮蔽了不知多少想要觀看場中情形之人的視野,可又像是一座死寂般的囚牢,困束著所有的重甲士兵不得動彈分毫,只能在絕望與瘋狂中,結束自己慘淡的命運。
遠處,注視著場中情形變化的康納德和羅曼見識到眼前這不敢相信的一幕,一個個再有沒有心情計算心中那些可有可無的得失,臉色全都變得陰沉如水。
視線在這一刻仿佛徹底定格,紅色的光芒裹挾著金色的耀陽,似緩實疾的翻滾過來。
“轟————轟————”
而直到數息之後,那驚天動地的轟鳴方才傳入兩人耳中,與此同時,大地傳來的那股令人心悸的震顫,也是狠狠刺激著兩人此時無比敏感的神經。
肆虐的氣浪猶如被切割開來的風暴般,不斷飄揚過來,而後如利刃般自兩人身上刮過。
眼前這幅場景,怕是只有十幾名精修破壞力最大的火系魔法師同時施展方才可以做到吧,縱然羅曼此時已經突破了不知困束多少魔法師再難存進的那道關隘,實力得到了飛躍式的增長,可他自認即使此時他不惜消耗魔力全力施展,也絕對製造不出這般動靜與威力。
只是沒多久,第二輪、第三輪的爆炸聲音也緊跟著響了起來。
一門門黑壓壓火炮帶出的巨大吼聲與翻滾熱浪,無情炙烤著整片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