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慶下意識地將皮袋拉起,將帶子系緊,他又回頭看了一眼坐在身後的黑面少年,銳利地目光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
黑面少年立刻回避了李延慶的目光,開始大口吃他的包子,嶽飛又靠近李延慶低聲道:“應該也是武舉士子,和我們一樣進武學。”
“你怎麽知道?”
“那對雙鐧,如果他不是武舉人,根本就帶不出門,早就被沿途關卡拿下了。”
其實李延慶也猜得到,這個黑臉少年打扮和嶽飛差不多,又拿著一對大鐧,在這個時候進京十之就是武舉士子。
這時,夥計給他們送來了熱茶和吃食,王貴拾起一個大肉包子,一邊啃一邊問夥計道:“感覺開封府一路荒涼,還不如我們相州,這是為什麽?”
夥計苦笑一聲說:“人口都被京城吸走了,開封府當然沒有人,周圍店鋪很少,主要是招不到夥計,我在這裡一個月最多掙五貫錢,可到京城就掙八貫錢,如果能進十大名店當夥計,聽說還能掙到十貫錢,比這裡足足翻了一倍。”
“那你怎麽不去?”李延慶笑問道。
夥計回頭狠狠瞪了掌櫃一眼,“若不是這個老家夥不讓,我早就走了!”
“你又在嘀咕什麽!”
掌櫃走過來,狠狠抽了夥計一記頭皮,“還不快去燒水,水壺見底了!”
夥計罵罵咧咧走了,掌櫃對他們歉然道:“剛才是犬子,總喜歡胡說八道,幾位小官人見諒!”
“沒什麽,我們只是向他打聽一些京城的情況。”
掌櫃呵呵一笑,“四位小官人是來京城武學讀書的吧!”
“最近有很多武學舉子進京嗎?”
“差不多每天都有。”
掌櫃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黑面少年,低聲道:“這位黑面小郎君也是!”
四人一起向黑面少年望去,黑面少年吃掉最後一個包子,數了十幾文錢丟在桌上,他冷冷看了四人一眼,起身扛起雙鐧,騎上一匹烏鬃馬便揚長而去。
“這廝好生無禮!”
王貴恨恨道:“我們有心想和他結交,他卻拒人千裡,我敢打賭,剛才掌櫃說的話他肯定也聽到了。”
李延慶喝了一口熱茶,笑道:“我們與他素昧平生,他不想結交也很正常!”
休息了大半個時辰,李延慶付了帳,四人點了一大堆吃食才六十幾文錢,令四人都感到意外,王貴連呼便宜。
實際上這就是京城的魅力,汴京既有一夜千金的銷金窟,也有吃一頓飯幾貫錢甚至十幾貫錢的高檔酒館,當然也有一頓飯花費數百文的中檔食鋪,但更多的卻是花幾文錢就可以吃飽的小吃攤。
這和他們想象的京城完全不一樣,尤其是嶽飛精神大振,他最大的一塊心病消失了,武學一天補貼他五十文錢,還食宿免費,在京城生活也完全足夠了。
四人翻身上馬,向京城方向奔馳而去,過了陳橋鎮便是黃河故道,雖然黃河早已改道北流,但還是有一條寬達十幾丈的河流攔住去路,不過河上有一座寬大的石橋對接官道,對交通影響並不大,四人剛到橋邊,卻見橋頭立著一名騎馬少年,正是在茶棚中看到的那名黑面少年,看他的架勢,顯然就是在這裡等候他們四人。
王貴心中本來就對這個黑面少年有點不滿,他立刻警惕起來,握住了劍柄,李延慶向王貴擺擺手,示意他不要緊張,李延慶催馬上前抱拳道:“這位兄台有什麽見教?”
“俺來問你,你那把銅弓是哪裡得來的?”黑面少年甕聲甕氣問道。
這句話沒頭沒尾,問得相當無禮,王貴頓時怒道:“你這黑面廝好生無禮,
我們的兵器與你何乾?”“俺問問又怎的,能問死你嗎?”黑面少年聽王貴叫自己黑面廝,也不由狠狠頂了王貴一句。
王貴大怒,拔出劍喝道:“既然要找事,那就來試一試!”
黑面少年也被激怒了,從身後抽出一支金鐧,狠狠瞪著王貴,“一把破劍也敢指著俺,有種把大刀舉起來,俺來和你比一比!”
“比就比!”
王貴從小就喜歡和人比武,這時他的性子起來了,收回劍,從鞍橋上摘下大刀,一指左邊的大片空地,“這裡太窄,施展不開,我們去那邊比試!”
“你們兩個等一等!”
李延慶又好氣又好笑,這兩人都是一個臭脾氣,一語不合便拔刀相向,本來只是小事一樁,卻被他們鬧得驚天動地。
他攔住黑面少年道:“我們還是說說銅弓的事吧!你為什麽要打聽它?”
“等俺和這個大刀賊比完再和你說!”
黑面少年縱馬衝了上去,他把另一支鐧也抽出來,哇哇大吼,“破刀小賊,讓你嘗嘗俺雙鐧的滋味!”
“來吧!老子一刀把你這個黑面廝劈成兩段。”
王貴早已急不可耐,潑風般的一刀向黑面少年劈來,黑面少年雙鐧一架,只聽‘當!’一聲巨響,兩人皆震得手臂酸麻,馬匹噠噠後退幾步。
嶽飛想上去勸架,卻被李延慶拉住了,“這兩人半斤八兩,傷不了人,讓他們打一打!”
李延慶從馬袋裡摸出三塊石頭,準備伺機出手救人,這時,王貴大吼一聲,大刀橫推而去,直劈對方的胸腹,黑面少年左鐧順勢一挑,身體後仰,躲過這一刀,右鐧卻向王貴後腦杓打去。
王貴這一刀用力過猛,險些失去平衡,他剛回身,右鐧便打來了,想躲已來不及,嚇得他膽寒心裂, 閉上眼睛等死。
就在這時,李延慶已經出手了,一塊石頭瞬間出現在王貴的後腦附近,只聽‘啪!’一聲脆響,石頭精準打在鐧楞上,力量極大,石頭撞得粉碎,鐧也被撞力蕩開。
黑面少年差點捏不住鐧柄,手臂一陣酸痛,他的臉色頓時變成紫色,縱馬後退幾步,驚恐地望著李延慶手中的石頭,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武藝,對方想取他的小命簡直易如反掌。
黑面少年意識到自己根本不是對方四人的對手,他撥馬便向石橋奔去,嶽飛上前大喊:“少郎稍等,我們談一談!”
黑面少年卻置若罔聞,直接奔上了橋,遠遠聽他大喊:“到京城再找你們算帳!”
片刻,一人一馬便奔遠了,湯懷搖搖金絲小扇笑道:“這人挺滑稽,莫名其妙來,莫名其妙去,打了半天,竟是一頭霧水。”
李延慶淡淡道:“他應該是意識到自己剛才差點失手打出人命,怕我們報復他,所以先跑了。”
這時,王貴驚魂稍定,摸摸自己後腦杓道:“他奶奶的,這個混蛋到底會不會比武,居然跟我來真的,差點要了我的小命!”
“你也是混蛋!”
李延慶伸手抽了他頭皮一記,罵道:“不認識的人你跟他比什麽武,萬一他是什麽權貴子弟,你死了也是白死!”
王貴笑嘻嘻地涎臉道:“反正你就在旁邊,你不是出手了嗎?”
“下次懶得再救你!”
李延慶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對眾人道:“我們走吧!天黑前必須趕到京城。”
眾人調轉馬頭向橋頭而去,不多時便過了石橋,加快馬向京城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