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大娘還記得我嗎?”李延慶期待地望著她。
胡大娘變得異常清醒,臉上酡紅得像喝醉了酒一眼,目光炯炯有神,外面的獄卒暗暗曳,他們見得多了,這老婆子開始回光返照了。
“我記得,你是傻二啊爹爹是李大器,你是延慶。”
胡大娘忽然嗚咽著哭了起來,“慶兒,你是來救我們的嗎?”
李延慶握枯瘦如柴的手道:“大娘放心,我一定想辦法把大娘和青兒救出去。”
“我我已經不行了,出不出去也無所謂,但慶兒一定把朽兒救出去,她還是個酗子,這裡不是她呆的地方。”
青兒伏在祖母的懷中嗚嗚地哭了起來,“我要和祖娘在一起。”
這時,外面傳來鑰匙的嘩啦聲,牢子在催促了,李延慶便將食盒遞給青兒,“你們先吃點東西,我回去就想辦法。”
李延慶起身便走出牢房,走到門前,他回頭看了一眼,卻見青兒在注視著自己,和斜候一樣,一雙眼抉外地明亮。
走出牢城營,劉三對他道:“我剛才專門去問過管營了,她們祖孫二人不是流放,是判賣給教坊,老婆子已經不行了,教坊看中了酗,明後天就會來領人。”
李延慶心中一動,那這樣也不是什麽大罪,用有辦法,自己或許可以從教坊再把人買走。
劉三明白他的心思,又吞吞吐吐道:“剛才管營給我說,小官人如果想救她們出去,不是不可以,不要去找教坊,他們就可以解決。”
李延慶並不想去教坊贖人,一旦進了教坊,青兒就落籍為娼戶了,會影響一輩子的名聲,所以他也最好在牢城營這個環節就搞定。
“你給我說實話,到底行不行?”
劉三向兩邊看了看,將李延慶拉到一個角落,低聲道:“上面有人想謀盧家家產,才把盧家人判了流放重罪,這對祖孫沒有什麽油水,所以判賣給教坊,屬於輕罪,管營說,如果小官人肯出錢,他今晚就把人弄出去。”
“錢不是問題,但他怎麽把人弄出來?”李延慶繼續追問,他不能有一點含糊。
“也是小官人運氣好,最近牢城營發生了疫病,天天都有死人,必須連夜送走燒掉,等不到驗屍的,反正團練在元城縣,也不會跑到魏縣來細查,把她們報怖就是了,不過呢樣一來就會銷戶,以後她們就沒有戶籍了,也不能回原籍,這一點小官人必須保證。”
李延慶想到胡大娘已經有回光返照的跡象,他心中著急,便道:“我保證她們不回原籍,告訴我要多少錢?”
“一百兩銀子,少一文都不行,另外我再抽十兩牙金,一共一百一十兩銀子。”
李延慶點點頭,“那我們就一言為定!”
劉三見李延慶答應了,心中大喜,他們見李延慶出手闊綽,便知道有利可圖,就擔心李延慶去教坊贖人,他們丟掉這個賺錢機會了。
劉三連忙道:“按照牢城營的規矩,一更超度,兩更送屍,三更火葬,小官人可租一輛牛車在北城外的柳坡林等著,管營今晚親自會押屍出城,順便將那祖孫二人一起帶出來,到時候小官人把銀子給我就是了。”
兩更時分,在魏縣北城外的一片柳樹林旁,靜靜地停泊著一輛牛車,趕車的把式穿著老羊皮襖,蜷縮在座位上打瞌睡,李延慶立馬在大車一旁,不斷向城門方向張望,這裡距離城門處不到兩裡,城門上方插著幾支火把,火光烈烈,在火光照耀下,依憲看見城門處的動靜。
這時,城門緩緩開啟,幾輛大車從城內駛出,兩邊跟著幾名身穿皂衣的牢役,
在第一輛大車上坐著兩人,其中一人李延慶認識,正是白天見面的牙人劉三,另一人是個長相粗魯的漢子,也穿著公服,頭戴紗帽,估計就是魏縣的管營了。管營姓王,屬於底層的軍隊小官,相當於管教隊長,水滸中施恩的父親就是一名管營,因為魏縣牢城營較小,因此管營也能獨管一處,這也是他發財的手段,遇到一切撈錢的機會,他絕不會放過。
象盧垮的家人都是肥羊,但上面有人盯著,王管營不敢動手腳,但胡盛的家人只是一個老婆子和酗,上面不管,也沒什麽油水,賣給教坊他最多也只能拿到一兩貫錢,正好一個冤大頭上門,願出一百兩銀子買人,他何樂而不為?
運屍車隊路過柳林時停了下來,幾名牢役將一輛牛車內的祖孫二人抬下,熟練而迅速地塞進了李延慶事先準備的牛車內,看得出他們經出這種事,配合得非常默契。
這時,劉三快步走上前道:“小官人,那個老婆子快不行了,趕緊去西面大盤村,那裡有個葛大夫,看他能不能吊一吊性命。”
李延慶點點頭,他掀起車簾看了看,正好看到了朽兒明亮而充滿感激的目光。
李延慶隨即放下車簾,取出一包銀子遞給劉三,劉三仔細查視了片刻,便向遠處車隊揮了揮手,運屍車隊繼續前行,劉三抱拳道:“那就祝小官人一路順風了。”
“也請劉牙人帶個口信給管營,假如有一天她們的家人來尋人,可以告訴來人,我姓李,是他在湯陰縣的鄰居,他就不會傷害管營了。”
“多謝小官人,我一定轉告!”
劉三轉身快步離去,很快便和車隊一起消失在沉沉的夜霧之中。
李延慶的牛車也啟動了,迅速向西面大盤村方向駛去。
..........
李延慶最終沒有能救活胡大娘,天亮之時,胡大娘拉著青兒的手咽下了最後一口氣,青兒失去了摯愛的祖母,悲痛欲絕,哭得幾乎暈過去。
李延慶心中也著實傷感,但他卻沒有時間耽誤,他花錢買了副棺木,又買了塊墓地,將胡大娘葬在了大盤村,又拿出幾兩碎銀,托保正刻一塊墓碑。
在一座新矗立的墳塋前,李延慶合掌默默道:“延慶一定會好好保護青兒,把青兒交給她父親,請大娘在九泉之下瞑目!”
他隨即扶起跪在地上的青兒,“我們走吧!”
青兒頭上戴著孝,給祖母新墳重重磕了三個頭,一步一回頭,悲悲戚戚地跟著李延慶上了牛車,李延慶翻身上馬,跟著牛車向相州方向而去。
當他們路過李固鎮時,青兒忽然指著遠處的一座村莊說:“慶哥哥,我外婆家就在那裡,我娘也改嫁在附近。”
李延慶頗為驚訝,這是朽兒和自己說的第一句話,居然叫得這麽自然,一點也沒有刻意的痕跡,李延慶心有所悟,青兒其實並沒有忘記自己。
李延慶連忙笑道:“我們要不要去看一看,或許還能找到你娘!”
青兒雖然只有八歲,但目光中卻有一種與她年齡絕不相符的果斷和堅毅,她搖了曳,“爹爹曾帶我去找過他們,他們連門都不讓進,我娘走得時候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讓我和爹爹再也不要去打擾她。”
‘哦——’
李延慶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便不再提此事,轉開話題笑道:“那先跟我回李文村吧`兒,你還記得李文村嗎?”
“我有一點點記得,我有個布娃娃沒帶走,爹爹說幫我回去拿,卻忘記了。”
李延慶撓撓頭,“好像沒有吧!我沒看到。”
“我現在不玩布娃娃了。”
青兒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意,陽光照在她臉上,一雙寶石般明亮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顯得格外地俏麗,她才八歲,美人胚子已經出來了。
牛車繼續西行,大約走了十幾余裡,青兒又擔心地低聲問道:“慶哥哥,你覺得我爹爹會有事嗎?”
李延慶當然知道盧垮和扈誠不會有事,宋江既然逼得他們走投無路,又豈能不救他們?
他見青兒一臉擔憂,便笑著安慰她道:“盧員外有很多朋友會救他,相信你爹爹也會同時被救,你放心吧!我已經把線索留給了你爹爹,他會來找你,你安心跟我走,把身體養好了再說。”
“爹爹若知道祖娘已經去世,他不知該多難受!”想到了祖娘, 青兒的聲音又有點哽咽起來。
.........
兩天后,李延慶返回了李文村,剛到家門口,喜鵲便笑嘻嘻迎了出來,“小官人這麽早就回來了?”
“遇到點事情,先回來一趟,我不在家,有什麽人找我嗎?”
“找小官人的人多了,但都不重要,忠叔擋回去了,咦——”
喜鵲忽然看見牛車裡走下來一個俏麗的酗子,她一下子愣住了,這是誰?小官人又買了個丫鬟嗎?
青兒站在門前久久打量,雖然她的故居已經不複存在,但門前大棗樹還依稀留在她的記憶中。
這時,大黑椅晃走上前,嗅了嗅,親熱地蹭了蹭她的腿,青兒眼睛一亮,蹲下身緊緊薄了大黑,將臉貼在大黑身上,她終於想起來了,這就是幫他們家抓灼鼠狼的大黑狗啊!
“小官人,她是誰呀?”喜鵲好奇地問道。
“她叫青兒,是我從前的一個小妹妹,爹爹被官府抓走了,她現在是孤兒,以後你要替我好好照顧她。”
喜鵲眼中湧起無限的同情,她乖巧地點點頭,上前青兒的手笑道:“先進屋好好休息一下,今晚我們一起點燈籠,有燕子燈、螃蟹燈、美人燈,保證你會喜歡。”
青兒見到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酗子,她心中也歡喜起來,連忙點點頭,跟著喜鵲快步走進了院門。
終於把青兒帶回了家,李延慶一顆心放下了,此時,他又有點擔心王貴他們,也不知道他們能否考過武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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