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種師道在信中告訴李延慶,他會在適當的時候酌情派兵支援李延慶,這個‘適當的時候’究竟是何時?派多少援兵?信上都沒有細說,李延慶也一時摸不清,直到這一刻,劉錡率領五千人趕來支援,李延慶才忽然明白了種師道的意圖。
李延慶跟隨士兵來到樹林中的一片空地,數千士兵正坐在草地上休息,這時,劉錡快步走上前大笑道:“老弟別來無恙乎?”
李延慶也忍不住大笑,上前和他緊緊擁抱一下,又給了他肩窩一拳,佯怒道:“是不是在軍營閑得無聊,過來搶我的生意?”
“看你這話說的,我就算想搶也沒那個本事,還是老規矩,我來當你的副將。”
劉錡又指著四周五千軍隊道:“這是大帥交給你的軍隊,另外恭喜你榮升軍都指揮使。”
這時,種霖帶著幾名指揮使走上前,他給李延慶介紹了幾名指揮使,一營指揮使朱森,三十歲左右,身材魁梧高大,滿臉大胡子,相貌極為威武。
二營指揮使裴群,長得文質彬彬,看起來像個讀書人,但劉錡後來私下告訴李延慶,裴群也只是外貌文雅,骨子裡卻是個大老粗。
三營指揮使顧長春,年紀只有二十五六歲,但長得十分陰險,目光有著一種掩飾不住的傲慢,他侍衛出身,是權貴向家的孫女婿。
然後就是朱雀營指揮使劉錡,他帶了兩千軍隊,出任李延慶的副將。
種霖當著眾將的面宣讀了大帥種師道的命令,正式提升李延慶為軍都指揮使,授都指揮使劍,統領七千軍隊,這七千軍隊是指李延慶玄武營的兩千士兵和這次北援的五千軍隊,如果包括李延慶帶來的相州鄉兵和戰俘編制的軍隊,李延慶實際統帥已超過了一萬軍。
權力增加了,但責任也重大了,李延慶已不僅僅是負責騷擾鄆州,還包括了大量殺傷敵軍的任務,削弱鄆州梁山軍的實力,為最後的決戰做準備。
李延慶坐在一塊大石前,默默聽著種霖給他傳達大帥種師道的戰略計劃。
“大帥認為你這次率軍侵襲鄆州,必然會引來梁山援軍北歸,大帥希望你能盡可能地殲滅鄆州梁山軍,逼迫宋江不斷派北援,一旦宋江被迫放棄濟州撤回鄆州,那時我們就開始掌握戰局主動了。”
李延慶點點頭,這一點他其實也想到了,種師道給他五千精銳之軍,就是希望他能在鄆州打開局面。
李延慶沉思片刻,對身邊士兵道:“速傳令所有指揮使到我這裡集中,我有重要決定要向大家宣布!”
不多時,包括劉錡在內的四名指揮使來到了李延慶身邊,這四名指揮使除了劉錡之外他都是第一次見到,雖然三名指揮使剛才都紛紛表態服從軍令,但李延慶已經知道他們全部都來自殿前禁軍,這是禁軍中最難伺候的一支老爺軍,這些人可不是西北軍,他們連種師道的命令都未必執行,更不要說是自己了。
關鍵是他現在沒有時間和這些將領磨合了,梁山援軍已經北上,他必須盡快安排伏擊,迎頭給梁山援軍一記痛擊。
“我知道在軍中資歷我比不上各位,但軍令如山,既然種帥任命我為軍都指揮使,那麽在我任都指揮使這期間,你們每個人都務必聽從我的指揮,如果戰敗我來承擔責任,和諸位無關,但如果因為你們不聽指揮導致兵敗,那就休怪我李延慶軍法無情。”
李延慶目光凌厲地注視著四人,四人一起躬身施禮,“願聽將軍指揮!”
李延慶點點頭,“現在我沒有時間和大家一起操練軍隊,既然宋江已派援軍北上,那戰機將轉瞬即逝,我們必須抓住戰機,希望這一次我們全力配合,打好這一仗,我會為各位將軍請功!”
禁軍雖然待遇優厚,但最大問題就是升遷困難,百年不遇戰爭,禁軍沒有立功的機會,將領們只能靠各種人脈後台,擠破了頭向上爬,稍微正義一點的將領幾乎就會無出頭之日,所以這些將領一方面瞧不起資歷淺薄的李延慶,另一方面他們又渴望軍功,獲得升職的機會。
李延慶便抓住他們的軟肋,將軍功突出,暗示這些軍官,如果聽從指揮,服從命令,將會獲得軍功,相反,如果背後做小動作,軍功就不要指望了。
眾人都聽懂了李延慶的言外之意,都默默點頭,即使心中有什麽不滿,這個時候他們都只能乖乖聽令。
李延慶看了看夜色,便對眾人道:“現在是一更時分,大家先回去安排弟兄休息,我們五更時分準時出發!”
“遵令!”
幾名指揮使都紛紛回各自的隊伍了,李延慶叫住了劉錡,笑著問劉錡道:“你的騎兵還是重甲騎兵嗎?”
劉錡搖搖頭,“大帥認同了你的判斷,已經全部改成輕騎兵了,我才能長途跋涉北上。”
“那我自己的一千騎兵也交給你,兩千騎兵都由你一並指揮,他們將是破敵的關鍵,你務必要聽從我的安排。”
“請都指揮使放心,我一定會嚴格執行命令!”
“那好,你跟我來!”
李延慶便帶著他向自己的騎兵駐地快步走去
五更時分,包括李延慶一千騎兵在內的六千官軍起身向南出動了,他們沿著一條廢棄的官道向南面疾行軍,前往李延慶選定的伏擊地點,這處伏擊地點位於須城以南約三十裡處,當初梁山軍便在這裡伏擊楊戩,楊戩也就在這裡被李延慶射殺。
這裡雖然不是最適合伏擊敵軍之處,但李延慶已經沒有時間細找了,這是他唯一知道的一處伏擊點。
西面是一片延綿十幾裡的丘陵,溝壑眾多,樹木茂盛,一條筆直寬敞的官道就在丘陵下方,而東面則是大片麥田,在麥田遠處又是一片樹林。
時間太短,李延慶還沒有完全能掌控這支軍隊,雖然各指揮使都紛紛表態,願意服從命令,但李延慶知道,如果自己不拿出一點本事來,是不會讓他們服氣,要想控制住這支軍隊,最好的辦法就是勝利。
此時,兩千騎兵埋伏在麥田對面的一片樹林內,距離官道至少有五裡,而李延慶率領四千步兵則在距離官道兩裡外潛伏。
這也是打伏擊戰的一種經驗,一般行軍隊伍都會派探子在前方探路,防止路邊有埋伏,當然,並不是每一支軍隊都會這麽謹慎,但李延慶還是寧可相信梁山軍會派探子走在前面。
時間一點點過去了,一個上午官道上依舊沒有看到任何梁山軍的影子,中午時分,就在士兵們原地休息之時,兩名斥候向這邊疾奔而來,他們給李延慶帶來了最新情報,約兩萬梁山軍已出現在二十裡外。
這個消息讓所有將領精神一振,但同時又點擔心,畢竟對方有兩萬軍隊,而他們只有六千人。
李延慶笑著對眾將道:“如果對方是西夏軍隊,我不敢行這步險棋,可這是梁山亂匪,不是我小瞧他們,宋江擴軍太快,短短兩年內便由萬余人增加到十萬人,可以想象這些軍隊的戰鬥力,否則我也不會憑兩千軍隊就剿滅了一萬河北梁山軍,大家隻管放開手腳,這一戰我們必勝。”
在李延慶的一番鼓勵之下,軍隊將領又有了信心,大約過了一刻鍾,一支二十騎兵組成的先頭探子正沿著官道緩緩北上,他們不斷向樹林內放箭,或者衝入樹林,兩邊麥田也有士兵在踐踏,防止麥田內藏有伏兵, 他們時間有限,不可能搜查得太遠,一般都是官道兩邊百步內,也就是弓箭射程范圍。
走幾裡路沒有發現伏兵,便有一名騎兵回去報信,其他探子繼續北上探路,當這支探子走出去五裡遠,埋伏在兩裡外的四千軍隊開始迅速向官道靠攏了,他們之前已經做過演習,每個士兵都有自己的位子,快而不亂,很快便埋伏到位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一刻鍾後,他們等待已久的梁山軍終於出現了,最前面是百余騎兵開路,他們高舉著梁山大旗,金邊黃底的大旗上,用黑線繡著‘忠義’兩個大字。
騎兵中有一名頭戴銀盔的將領,他身材魁梧,膀大腰圓,手執一根丈許長的鐵棍,至少重五六十斤,此人便是梁山軍都統領史進,他師父便是八十萬禁軍都教頭王進,也就是林衝的嶽父,教了他一身好武藝。
史進在梁山的武藝也是赫赫有名,能排進前七名,不過他性格比較急躁,有勇無謀,吳用不同意他做主帥,便由文武雙全的柴進當了主帥,史為先鋒副將。
埋伏在百步外的四千官兵沒有急於動手,而是耐心等待敵軍的中部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