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慶回到飯堂,只見王貴和湯懷吵成一團,王貴見李延慶回來,便怒氣衝衝上前道:“我已決定去考武舉了,希望你不要像湯某人那樣阻攔我!”
李延慶啞然失笑,這就是王貴的風格,快人快語,連做個人生決定也是那麽果斷霸氣。
“我為什麽要阻攔你,你當然考不上科舉,也肯定考不上州學,難道等我兒子上縣學後再和你成為同窗好友嗎?”
王貴呆了一下,給了李延慶一拳,“那有你這樣說話的,我王貴再不濟也不會賴在縣學,走武學不就是一條好路子嗎?”
“所以我為什麽要阻攔你?”李延慶笑眯眯道。
王貴這才明白老李原來是支持自己,他激動得捏緊一下拳頭,“我決定年底去安陽縣考武學,誰也休想勸我!”
湯懷搖搖描金折扇,撇了撇嘴道:“誰管你去考什麽,但把我一個人丟在縣學,算什麽兄弟?”
“說得好聽,等你年底成了親,還會記得我王貴是誰?”
李延慶和嶽飛大為驚訝,一起向湯懷望去,“老湯,你真要成親了?”
湯懷脹紅了臉,惱羞成怒瞪了王貴一眼道:“我叫你不要亂說,只是訂了親,對方才九歲,成個屁親啊!”
王貴自知失言,嘟囔道:“我以為你不肯跟我去考武學,就是想成親嘛!”
湯懷哭笑不得,指著桌上周侗的茶杯道:“這種人生大事,至少要等這杯茶冷掉以後再做決定吧!”
“好吧!好吧!”
王貴連忙掩飾自己的性急,“我當然不著急,我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考慮,明天早上給我一個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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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亮,李延慶便和嶽飛起來跑步了,王貴和湯懷借口下午還要跑步,便死活不肯早起再跑,李延慶和嶽飛便一前一後跑出了大門。
相比在鄉下曠野裡跑步,李延慶更喜歡在縣城跑步的感覺,讓他仿佛回到了過去。
此時縣城裡十分安靜,大部分民眾都沒有起來,但已經有不少屋舍點亮了燈,街上有人在開始忙碌一天營生了。
李延慶跑過了毛記包子鋪,卻見店門已開,毛氏夫婦正在忙碌地蒸包子,“毛嬸早!”李延慶向店外正在上屜蒸包子的毛嬸揮了揮手。
“慶哥兒又開始跑步了,等會兒你們回來包子就蒸好了。”
“謝謝毛嬸,我們回頭再買!”
李延慶已經跑遠了,跑到大街盡頭,士林源書坊也亮了燈,一名新來的夥計正在門口掃地,他不認識李延慶,卻也站起身,友善地向他們笑了笑。
這時,又迎面走來一隊巡哨的廂兵,他們頭戴范陽帽,手執紅纓槍,穿著布衣軍服,或許是巡哨一夜的緣故,他們一個個哈欠連天,疲憊懶散,隊伍也參差不齊。
李延慶和嶽飛從他們身旁跑過,他們也懶得過問,這兩個縣學的少年天天清晨跑步,他們都認識了。
嶽飛加快腳步,追上李延慶道:“老李,我昨晚也在想,或許去州裡讀武學也是一條明路,至少可以投軍報國。”
這才是嶽飛應該有的想法,李延慶笑了笑,“你昨晚一夜未睡吧!”
“是啊!周師傅的一番話我想了很久,我上了州學又能怎麽樣,難道我還能上太學嗎?雖說太學有補助,但一個月最少也要花三貫錢,我家裡可負擔不起,讀完州學就得回家務農了,但進武學卻不一樣,不僅不用花一文錢,連食宿衣甲都是免費,
我覺得很適合我。” “你覺得呢?”嶽飛又望著李延慶征詢意見。
“我覺得選讀武學也好,州學也好,都是一種人生選擇,既要有自己的態度,也要考慮家人的意見。”
嶽飛默默點頭,他當然明白李延慶的意思,關鍵是外祖父的態度,他想讀武學,可外祖父未必答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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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侗的藥非常有效果,次日一早,他們的渾身酸痛便消除了,又重新精神抖擻地投入訓練。
今天的騎射課又增加了新的內容,就是走平衡木,周侗昨天請工匠在校場邊上搭建了一條長約五百步單足木橋,用碗口粗細的松木搭成,高五尺,生員們必須每天走十遍平衡木,掉下一次則懲罰圍著縣學跑一圈。
大家當然明白走平衡木的好處,這能增強他們在馬上的平衡能力,他們不像遊牧民族從小生活在馬背上,他們必須用輔助的訓練手段增強他們的控馬能力,從而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騎射的課程,可最短的時間也至少要一年,每天都要付出艱辛的努力。
“走穩了,不準掉下來!”
周侗騎在馬上,拎著一根木棍對生員們厲聲大吼,“王貴,你今天是第四次落木了,罰你不準休息,去跑步!”
王貴無奈,隻得嘟囔著向縣學外奔去,迎面兩名生員也氣喘籲籲跑步回來了,他們又跳上平衡木,繼續搖搖晃晃向前走。
這種平衡木看起來不難,但實際上它是圓木,落腳點只有一寸,一般人勉強能走十幾步,但要走五百步不落下來,難度極大,連李延慶和嶽飛也各掉下了三次。
但出人意料,湯懷卻走得最好,他來回走了十六趟,居然一次也沒有掉下來,而且速度飛快,他走完了五趟,別人一趟還沒有走完。
連周侗也大為驚訝,中午休息時,他對湯懷笑道:“你有練輕功的天賦,將來進軍隊,你會成為一個絕頂的斥候,我可以單獨教你輕功,你就不用練騎射了,如何?”
湯懷得到周侗的誇獎,臉上容光煥發,躊躇片刻道:“學生覺得騎射是基本功,學生可以白天練騎射,晚上自己練輕功。”
“那你晚上不讀書了嗎?”
“學生昨晚考慮了一夜,我決定和王貴去考州武學。”
周侗捋須笑道:“你們能做出這樣的決定,著實令老夫深感欣慰,不過你們只要能堅持跟隨老夫刻苦訓練一年,你們就不用去讀州武學了,直接去京城讀武學絕倫科,我可以推薦你們。”
眾學員紛紛圍上來,七嘴八舌問道:“周師傅,也可以推薦我們嗎?”
連嶽飛也怦然心動了,他知道從京城武學出來一般都能封九品武官,而且基本上都能考上武舉,外祖父就不一定反對了,他也悄悄走上前,坐在一旁傾聽。
周侗見大家都有想法,便給眾人笑著解釋道:“武學是當年王荊公變法時設立,一般是軍隊中低層將領進去深造,但也允許平民、官員子弟以及有武官資格而未正式做官者報考武學,但這三種資格的人均需兩名中高層官員做保,並經考試合格方可入學,最低年齡是十五歲,你們中除了李延慶外,其他人到明年都應該滿足年齡要求了。”
眾人都一起笑了起來,王貴誇張地拍了拍李延慶的後背,“老李啊!趕緊長大吧,我們一起去考武學。”
李延慶推了他一把,“師傅還沒有說完了,老實聽著。”
周侗又笑著繼續道:“考武學也需要考文,不過非常簡單,你們能考上縣學基本都沒有問題,再有一個條件就是兩名中高層官員作保,我有保薦權,我另外再找一人就行了,關鍵是考武,分別考步射、騎射、舉重和兵器四場,但只要你們跟我苦學一年,考過這四場也沒有問題。”
眾人大為興奮,嶽飛也顯然有點下定決心了,去京城上武學顯然要比安陽上州武學層次更高,而且以他才學完全可以上絕倫科,那就是文韜武略,文武雙全了。
嶽飛悠悠望著天空的白雲,他的心已經飛到京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