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種師道府門前門庭若市,雖然種師道還沒有凱旋歸來,但慕名而來的各種‘親朋故友’,幾乎要將種家的門檻踏爛,讓種師道的侄子種霖心煩意亂。
這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朋友都拎來了禮物,不要人家會說你傲慢,封王了就不理故舊,可若收下了,這些人都是另有意圖,天下哪有白送禮的道理。
種霖實在招架不住,索性逃離種府,讓管家去應對,記下名字和禮物,以後再說。
黃昏時分,種霖騎馬從城外歸來,準備返回種府了,種霖年約三十歲,原是種師道最小族弟種承志的兒子。
種承志在對西夏戰役中陣亡,丟下孤兒寡母,最後妻子改嫁,年僅兩歲兒子種霖被種師道收養,種師道視為己出,異常疼愛,撫育他長大成人,又送他去太學讀書,最後出仕為文官,目前官任從八品承奉郎。
種霖這次沒有隨同大伯出征,是因為他上個月正好生病,所以一直留在京城。
種師道的兩個兒子都在外地為官,加之老妻多病,府中之事基本上都是由種霖負責處理。
不多時,種霖便催馬來到陳州門前,此時正好是黃昏時分,在城中做了一天生意的小販正紛紛離開京城回家。
城門口一群孩子正在放炮仗,不時傳來‘嘭!嘭!’的爆炸聲,種霖不由拉緊了韁繩緩慢行走,唯恐自己的馬受驚。
就在這時,一隻炮仗不知從哪裡飛來,正好在種霖馬匹的眼睛旁爆炸,迸出了火光,戰馬受驚,稀溜溜一聲暴叫,向城門衝去。
種霖大驚,急忙大喊道:“前面閃開,馬受驚了!”
城門前面的百姓嚇得紛紛向兩邊逃開,種霖拚命拉扯韁繩,終於穩住了自己的馬匹,可就在這時,一個男子忽然出現在馬匹面前,只聽‘砰!’一聲,男子被撞翻在地。
男子立刻躺在大喊:“哎呀!我被要被撞死了。”
種霖一怔,他看得清楚,這人分明是故意撞上來的,而且自己的馬也沒有怎麽碰到他,旁邊忽然衝出五六個大漢,“喬三,你又在詐人了,睜開你狗眼看看,這可是廣陽郡王的衙內!”
男子卻躺在地上撒潑大喊:“我要死了,殺人啦!”
四周立刻圍滿了百姓,這時,一人上前對種霖道:“衙內快走吧!這人是出了名的無賴,被他纏住了,損失錢還是小事,壞了廣陽郡王的名聲可是大事。”
種霖也一時有點懵了,他沒有想通為什麽會毀大伯的名聲,但對方既然這樣說,他也擔心起來,而且他看得很清楚,自己的馬根本沒有撞到這個人,顯然是個無賴。
種霖重重哼了一聲,“我並沒有撞到你,你耍無賴也沒有用!”
他催馬便走,直接進了城門,這時,那五六個漢子忽然變了臉,大吼道:“老子們是廣陽郡王的家人,你敢惹我家衙內,看我們怎麽教訓你這個混蛋!”
五六名大漢一擁而上,拳打腳踢,招招致人死命,地上的無賴本來就是被人花了錢來碰種霖的瓷,但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最後要付出性命的代價。
這時,大漢中忽然有人抽出匕首向他胸口猛刺幾刀,無賴慘叫一聲,當即氣絕身亡。
周圍百姓頓時嚇得大喊起來,“殺人啦!”
五名大漢向周圍百姓凶狠地怒吼道:“老子們是廣陽郡王的家人,殺一個小民算什麽,惹毛了,老子連皇帝都殺,有本事告官去。”
五名大漢推開眾人,大搖大擺地揚長而去。
四周百姓憤怒地大喊起來,“快去報官,種師道的衙內放縱家丁殺人!”
這時,
躲在人群中觀望的童延嗣冷笑一聲,這就是他要的效果,他轉身便離開了城門。
種霖回到府中,他心中還是有點不安,雖然那無賴是想敲詐自己,可是自己這樣一走,萬一那無賴自傷一臂,然後跑去告自己一狀,自己也說不清楚啊!
種霖越想越不妥,便讓管家去陳州門看一看,那無賴若還在鬧事,就給他幾兩銀子讓他閉嘴。
管家匆匆去了,種師道離陳州門不遠,不多時,管家便騎著一匹毛驢飛奔而來,遠遠大喊:“小官人,不好了!”
種霖就站在大門內等消息,他心中一驚,連忙迎了出去,“怎麽回事?”
“出人命了!那個無賴死了。”
種霖頭腦裡‘嗡!’的一聲,難道真被自己的馬撞死了?他急問道:“怎麽死了?”
“被人殺死了,被幾個大漢殺死了,城門處的人都在說是被我們種家的家丁殺死了。”
種霖一下子愣住了,他一時沒有發應過來這是怎麽回事?
他壓根就沒有想到對方的冷箭並不是射向他,而是他的大伯種師道。
管家也急了,連忙問道:“小官人,你今天是帶誰出去了?”
種師道府中確實有十幾個家仆,但不是什麽隨從,都是馬夫、園丁、車夫、帳房之類。
種霖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你知道我從來不帶家丁,或許是誤會了。”
管家想想也對,小官人從來都是獨來獨往,再說府中也沒有什麽家丁可帶,估計是誤會了,他點了點頭,“要不再看看吧!估計是什麽仇殺,誤會成我們種家了。”
雖然種霖覺得自己清白無辜,但人畢竟死了,他隻覺得心中沉甸甸的,仿佛一塊大石壓在心中,他站在門口猶豫不決,這件事要不要去官府說一說,可萬一根本就沒有報案呢?自己跑去官府,豈不是自尋麻煩。
正難以決斷之時,忽然身後有人問道:“這裡是不是種府?”
種霖一回頭,身後居然是幾名捕快,他點點頭,“這裡是種府,你們有什麽事?”
“在下開封府捕快蔣全,我們找種霖,開封府有樁人命案與他有關。”
種霖腦海裡‘嗡!’的一聲,他沒想到這件事來得這麽快,這才不到半個時辰啊!
“我就是種霖。”
聽說對方男子就是種霖,幾名捕快立刻分開來,呈半包圍狀,手也按在刀柄上,為首捕頭冷冷道:“有人把你告了,說你縱奴殺人,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種霖頓時大怒,喝道:“我騎馬撞到人不假,但什麽時候縱奴殺人了,你們把話說清楚!”
“具體案情我們不清楚,但張少尹讓我們找種官人,或許只是詢問一下,沒有別的意思。”
這些捕快都十分油滑,對方是種師道的子侄,不是普通百姓,當然不可能強行拘捕他,眾人七嘴八舌道:“既然種官人認為自己沒有縱奴殺人,那更要去講清楚,否則被人誣告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種霖點點頭,“我是要去開封府講清楚,是我的責任我承認,不是我的責任也休想栽在我種霖的頭上。 ”
種霖到現在也沒有意識到他已經鑽進了別人的圈套,有人就等著他去開封府呢!
這兩天梁師成頗為忙碌,天子趙佶為了表彰北伐東路軍,決定舉行一個盛大的凱旋儀式,就交給梁師成全權負責,時間緊,任務重,各種千頭萬緒的事情堆在一起,忙得梁師成腳不沾地。
上午,梁師成剛走進皇儀門,卻看見了開封府尹王鼎,王鼎出任開封府尹是范黨一案中梁師成和王黼利益交換的結果。
王鼎當然是梁師成的一顆重要棋子,在李延慶攻破燕京城之前,李延慶在梁師成心中的重要性遠遠比不上王鼎,就算是現在他大紅大紫,也最多和王鼎處於同一檔次,可見梁師成對王鼎的器重。
“佑稷,有什麽事情?”
王鼎連忙走上前,小聲道:“有件事我想向太傅先匯報一下。”
“噢!去官房說吧!”
梁師成從不在外人面前避諱王鼎是他的人,這些都是公開的秘密,連天子趙佶也知道,梁師成的勢力不光是禦史台,連開封府也是他的勢力范圍。
當然,只要梁師成乖乖聽自己的話,幫助自己對抗文官集團,趙佶是不會太在意這些所謂的勢力范圍,溥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都是他趙佶的,他一句話就可以處死梁師成,這些勢力范圍又有什麽意義?
王鼎跟隨梁師成走進官房,梁師成一擺手道:“坐吧!”
“下官還是先向太傅匯報吧!”
梁師成點點頭,坐下問道:“說吧!什麽事情?”
“是這樣,昨天開封府發生一件案子,可能和種師道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