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下午,李文村的家家戶戶都貼上李延慶寫的春聯,他肚子裡有上百條春聯,每家每戶都可以不重樣,他寫的春聯既新奇又吉利,消息很快傳開,轟動了十裡八鄉,上門求春聯的人家絡繹不絕,李延慶也不拒絕,有求必應。
甚至連鹿山鎮的店鋪也紛紛上門求李延慶給他們寫春聯,李延慶對店鋪卻不客氣了,要收潤筆費,他以每家五百文錢的價格,一口氣寫了十幾幅好對聯,賺了一筆過年錢。
新年來臨,每家每戶最大事情就是要準備祭祖了,小戶人家雖然不像李氏家族那樣專門修建一座宗祠,但幾乎家家戶戶都把正堂清理出來,擺上先祖的靈位牌,又放上雞鴨魚和幾樣點心,焚香點燭,全家人準備正月初一祭拜先祖了。
除夕下午,家家戶戶都在忙碌地做年夜飯,炊煙嫋嫋,村子裡彌漫著臘肉和米酒的香味,李大器被族長叫去宗祠幫忙,他們家一向沒有年夜飯,李延慶晚上會去胡大叔家吃飯。
李延慶一個人在後院無聊地練習打石子,棗樹上掛了一枚銅錢,他站在三丈外用石頭打這枚銅錢,大黑則忙碌地給他撿石頭,他打出一枚石子,大黑便衝過去,把石子叼回來放在他腳下,院子不時傳來叮當的銅錢響聲。
忽然,大黑對牆外汪汪地叫了起來,李延慶心中奇怪,外面會有什麽動靜,他爬上牆,只見從遠處樹林內走來一人,身材高大魁梧,頭戴范陽帽,身穿短皂衣,肩上扛著一根哨棍,哨棍上挑著小包袱和一隻酒葫蘆。
這身打扮象極了水滸上的林衝,不過當此人走近,李延慶第一感覺就是此人不是善類,皮膚黝黑,長一張削瘦的長臉,臉頰上有道兩寸長的刀疤,一雙三角眼格外陰冷。
這時,他也看見了李延慶,生怕李延慶跑掉,便遠遠問道:“小哥,這裡可是李文村?”
他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和酒館的掌櫃是一個口音,京城人,李延慶便道:“這裡是李文村!”
“你們村有沒有一個姓扈的漢子?”
姓扈的沒有,不過倒有諧音姓胡的,李延慶心中一動,莫非他是來找胡大叔的?
他立刻搖搖頭,“村裡沒有姓扈的,大叔搞錯了吧!”
這名男子走到一丈外問道:“你們這裡是孝和鄉李文村就沒錯,或許他改成別的名字了,是一個很壯實的大漢,三十多歲,長得像頭熊一樣,和我一般高,武藝很厲害,你想想看,有沒有這個人?”
這不就是胡大叔嗎?李延慶心中升起一絲警惕,這人看起來不像善類,別是來找胡大叔麻煩的吧!
他剛要否認,旁邊小路上傳來了胡盛的聲音,“卞老三,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裡?”
大漢一回頭,頓時滿臉驚喜,“扈哥哥,我總算找到你了。”
胡盛卻並不高興,依舊冷冷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大漢有些尷尬,半晌回答說:“去年有人在鎮上看到哥哥了。”
“哼!連我住哪個村都摸清楚了,你們果然是有心啊!”
“哥哥別這樣說,方教主也是景仰.......”
“住口!”
胡盛喝止住了來人,他看了一眼坐在牆頭上的李延慶,便冷冷道:“既然已經來了,那就到我家裡去說話吧!”
大漢連忙抱拳感謝,快步走上前笑道:“大娘身體如何了?舊傷在冬天還會發作嗎?”
“回去再說!”
他們二人從小路走了,
牆頭上的李延慶滿臉驚訝,方教主,難道是方臘,方臘可不就是摩尼教教主麽? 今年是1111年,李延慶想起今年發生的一件大事,宋王朝財政吃緊,皇帝趙佶便在今年春天任命楊戩在京城以東設立‘刮田所’,強佔田產,加征稅賦,到處家破人亡,冤案不計其數。
同時在南方江浙一帶設立了‘蘇杭應奉局’,收刮民間的各種花石竹木和奇珍異寶,用大船運向汴京,每十船組成一綱,這就是著名的‘花石綱’。
這兩件事便是宋江和方臘起義的導火線,不過此時他們還沒有起義,但已經開始在秘密籌備了。
李延慶聯系到剛才這個男子,他便隱隱猜到,很可能是方臘要來招攬胡大叔了。
不過從他們的話語之間,李延慶感覺到胡大叔的身世也不簡單。
李延慶再也坐不住了,便跳下圍牆,向胡大叔家跑去。
李延慶跑進胡大叔家院子,只見小青兒一個人蹲在菜地旁玩泥巴,她有點不高興,撅著嘴,也沒有理會李延慶。
李延慶見西屋關著門,估計胡大叔和那個大漢在西屋裡說話。
這時,李延慶聽見廚房有胡大娘的說話聲,便悄悄向廚房走去,原來是胡大娘在和兒媳在說話。
“婆婆,那人到底是誰,出手這般闊綽,上來就是五十兩金子。”
李延慶暗暗思忖,五十兩金子就是五百兩白銀,這在任何地方都不是小數字,這人是在招攬胡大叔呢!
“金子咱們不能要,大郎肯定會還給他,媳婦,這人不是好東西,咱們得警惕一點。”
“婆婆,大郎以前到底是做什麽的,怎麽沒聽你們說起過?”
青兒娘姓張,李延慶一直叫她張嬸,娘家在大名府,和胡大叔不是一個地方人,李延慶聽胡大娘說過她的事情,但連張嬸都不知道胡大叔以前是做什麽的,足見胡大叔來歷神秘了。
“我當初不是告訴過你嗎?大郎原是京城武師,打傷人逃到湯陰縣來。”
“可我感覺不像,剛才那個人分明叫大郎二大王,婆婆,你給我說實話,大郎以前是不是.......”
李延慶越發好奇,難道胡大叔從前是佔山為王的強盜嗎?
胡大娘有點不高興了,“你們成婚五年,青兒都三歲了,你還要一個勁問大郎的往事做什麽?難道他對你還不好嗎?”
‘哐當!’胡大娘重重將鍋一扔,轉身向廚房外走去,李延慶嚇得連忙趴下身子,在地上挖泥巴。
胡大娘走出廚房,正好看見李延慶,不由一怔,“慶兒,你在這裡做什麽?”
李延慶擠出一副天真無邪的笑臉,“大娘,我在和青兒玩泥巴呢!”
“哦!你爹爹什麽時候回來,我們要早點吃年夜飯了。”
“大娘,我忘記說了,爹爹今晚要在祠堂裡陪族長守夜,不回來吃年夜飯了。”
胡大娘笑了笑,“看來你們族長很看重你爹爹,這是好事,那快去洗手,青兒,你也跟二哥哥去洗手。”
李延慶上前拉著青兒的手去井邊了,這時,婆媳二人都不說話,各自端著菜向正堂走去,西屋門忽然開了,只聽胡盛冷冷道:“吃完飯你就走吧!看在兄弟一場的情分上,我今天不跟你翻臉,但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了。”
“哥哥, 你幹嘛這麽強呢?難道你一定要教主來勸你才行嗎?”
“給我閉嘴,他若敢來,我就直接報官!”
“哥哥難道連金子也不想要嗎?”
緊接著‘砰!’一聲拍打桌子,胡盛怒道:“金子你拿回去,我不要!”
漢子也怒了,喝道:“姓扈的,我也最後勸你一句,這是方教主看得起你,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滾!”
胡盛暴怒了,一把將那人扯到院子裡,“給我滾出去!”
漢子也大怒,反手掐住胡盛脖子,兩人滾翻在院子裡,撕打起來。
李延慶急忙拉過小青兒,想把她保護住,不料平時柔弱的小青兒見有人欺負爹爹,她忽然變得異常凶悍,象隻小老虎一樣衝過去,抱住漢子的大腿,狠狠一口咬下。
疼得漢子大叫一聲,胡盛趁機甩開他,一把將女兒拉過來,交給李延慶,“看好她了!”
李延慶死死抱住小青兒,隻覺她拚命掙扎,要幫爹爹打架,就儼如她骨子裡的悍勇這一刻被激發出來了。
這時,胡大娘也拎著一把刀從廚房裡衝出來,用刀指著男子怒斥道:“卞老三,今天是大年三十,老娘不想跟你翻臉,過去的事情我可沒有忘,若你敢再來,我們新帳舊帳一起算。”
疤臉漢子最終沒有繼續打下去,他看了看他們母子,又看了一眼李延慶和小青兒,克制住滿腔怒火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強了,我會回去向教主如實稟報,讓教主來做主吧!我們後會有期。”
說完,他轉身便怒氣衝衝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