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來得及向族長提要求,李延慶就趕回村子央求胡大叔去一趟縣城,告訴父親劉承弘已被趕出李府,不要再理睬那筆所謂的‘醫藥費’,李延慶擔心父親不知情,被劉承弘哄騙去一筆錢。
劉承弘窮途末路,能撈一筆算一筆,這種機會他是不會放過的。
胡大叔一句話沒說,拿著哨棒就上縣城了,安排好了最重要之事,困倦之極的李延慶便一頭栽上坑,墜入了黑沉夢鄉之中。
就在李延慶放下了心事,安然入睡的同時,族長李文佑卻在府中和兄弟處理宗祠善後之事。
李文佑不僅是李氏族長,同時也是湯陰縣的名紳,是知縣劉禎的座上嘉賓,他三弟李文貴則是孝和鄉的都保正。
他如此受重視,關鍵是他有一個在京城當官的兄弟,二弟李文嗣。
李文嗣在京城做了一個七品官,雖然七品一般被稱為芝麻官,但實際上,湯陰知縣也才八品,七品京官在鄉裡更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按照京城當官,榮耀鄉裡的傳統,李文嗣在鹿山鎮修了一座佔地足有八畝的大宅,給他父親居住,老父親去年仙去後,改由大哥李文佑住在這裡,這座大宅便成了名副其實的族長之宅。
李文佑夜裡受了點風寒,喝了一杯熱茶,感覺好了很多,他輕輕撫摸著小桌上的大祖靈位牌對三弟李文貴道:“三弟就不要替他求情了,收稅賦換一個人也能做,不一定非他劉承弘不可,劉承弘惹了不少是非,幾房族人對他意見都很大,以前是父親寵著他,由著他的性子亂來,父親仙去後,他不僅不收斂,反而變本加厲欺壓族人,這次他兒子又燒了宗祠,若再饒他,我這個族長恐怕就當不久了,這次我是鐵了心把他趕走,可不僅僅為了宗祠,你就不要為難我了。”
李文貴作為都保正的職責之一,便是負責征收本鄉賦役,朝廷稅賦沉重,盤剝日甚,百姓抵觸極大,底層鄉官們收稅艱難,劉承弘雖然為人凶狠殘暴,但收稅卻很得力,一直是李文貴的左膀右臂,兼任催稅甲頭。
李文貴剛剛從縣裡趕回來,得知宗祠被燒,又聽說大哥要趕走劉承弘,李文貴頓時急了,顧不得去看宗祠,先跑來找到大哥替劉承弘求情。
大哥已經說到這一步,李文貴隻得暗暗歎口氣,苦笑道:“我聽大哥的,劉承弘確實得罪人太多,走了也好,大哥覺得讓孫管家接他的位子怎麽樣?”
孫管家也是李文貴的得力幫手,既然劉承弘被趕走已成定局,李文貴隻能退而求其次,讓自己一手提拔的孫管家上位,成為李府大管家。
李文佑歎口氣道:“今天晚上發生了一件大事,我心亂如麻,孫管家之事過兩天再說吧!”
李文貴看了一眼桌上的大祖靈牌,低聲道:“大哥說的大事,可是指大祖顯靈?”
“你也聽說了?”
李文貴點點頭,“整個府裡都在說這件事,可我覺得有點蹊蹺,這種事情從未發生過,今晚怎麽會出現?”
李文佑有點生氣地瞪了三弟一眼,“因為宗祠從來沒有被燒過,大祖靈牌也從未遇火,大祖顯靈當然不會出現,你希望這種事情出現幾次才行!”
李文貴著實尷尬,連忙解釋道:“大哥別生氣,小弟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
或許是覺得自己話有點重,李文佑也緩和一下語氣道:“因為你今晚不在現場,不知道當時發生的情況,
我也算是親眼目睹,別的孩子都嚇得遠遠的,那個孩子居然衝進火場,在濃煙和烈火中,如果沒有大祖的指引,他怎麽可能找得到這面靈牌?沒有大祖的指引,他又怎麽可能逃出火場?” “可是....這也太巧了吧!”
這種事情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確實很難相信,況且李文貴一向精明過人,他心中有疑惑很正常。
但李文佑卻是親眼所見,深信不疑,他擺手打斷了李文貴的話,“我知道你在懷疑什麽,但他隻是一個六歲的鄉下小娃子,你覺得他會放火燒了宗祠?”
李文貴也覺得自己疑心太重了,居然懷疑一個六歲的小孩,他連忙歉然道:“大哥說得對,小弟確實不該胡亂懷疑。”
李文佑短粗的手指輕輕點了點桌子,眼睛裡閃爍著一種難以掩飾的興奮光澤,壓低聲音說:“三弟,你還是沒有明白,關鍵是大祖顯靈了,這件事若讓京城和南方的李氏知道,咱們相州李氏可就從此挺直腰板了。”
李文佑畢竟隻是一個地方土財主,眼界不高,所思所慮都是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他卻不想想,李Z顯靈若被朝廷或者天子知道了,後果會是什麽?
“小弟明白了,那大哥下一步準備怎麽辦?”
李文佑想了想道:“明天一早你去宗祠看看,考慮一下重建的方案,我親自去一趟李文村。”
.......
睡夢中,李延慶在宗祠門口的小溪裡抓魚,水忽然變深了,將他淹沒,他急得到處亂抓,卻抓不到一根救命稻草,眼看要被憋死,李延慶登時醒來了,呼呼喘著粗氣。
睜開眼,眼前卻是一個掛滿調皮笑容的小圓臉,自己鼻子還被兩根小指頭捏住,難怪會做夢溺水。
“二哥哥醒來了!”
小青兒高興直拍巴掌,李延慶一下子呼吸暢通,他連忙坐起身,身旁的大黑也不知幾時溜掉了,外面天光已亮。
“小青兒怎麽來了?”李延慶摸摸她小腦袋笑問道。
“祖娘讓我給二哥哥送點吃的。”
小青兒將一隻小籃子放在他面前,裡面是幾個粗面饃饃,李延慶著實餓壞了,抓起一個就啃,嘴裡含糊不清地笑道:“你不叫我傻二哥哥了?”
“嗯!”
小青兒重重點頭, 一本正經學著爹爹口氣說:“小青兒,你二哥哥可是聰明的孩子,以後別叫他傻二哥哥了。”
李延慶哈哈大笑,他忽然想起一樣東西,便從角落裡摸出來,笑道:“閉上眼睛,二哥哥給你吃個好東西。”
小青兒用雙手捂住眼睛,卻偷偷留了一條指縫,“什麽好吃的?”
李延慶掰下一小塊白玉餅塞進她嘴裡,這是他特地給小青兒留的一塊。
“好甜啊!二哥哥,是什麽?”她睜大了烏溜溜的眼睛問道。
李延慶把小餅塞到她手中,笑道:“我們一起吃,你吃餅,我吃饃饃!”
小青兒捧著白玉餅小口小口地啃著,戀戀不舍地看著玉餅兒一點點變小。
“好吃嗎?”
“嗯!好吃,二哥哥,這是什麽餅?”
“這叫....得勝餅,我在小鎮上買的。”李延慶可不敢告訴她這叫白玉餅。
這時,外面傳來胡大娘的喊聲,“小青兒!”
小青兒連忙把最後一口餅塞進李延慶的嘴裡,拎著空籃子一溜煙地跑了,“二哥哥,等會兒我來找你玩!”
美美地睡了一覺,又吃了三個饃饃,李延慶覺得神清氣爽,他穿了衣服來到院子裡,從井裡打了一桶水準備洗臉刷牙,卻聽見大門外胡大娘說:“大器不在家,家裡隻有孩子一人。”
“呵呵!我們就是來找慶兒。”
李延慶聽出這是四叔李大光的聲音,他連忙胡亂洗一把臉,整理一下衣服,這時,院門吱嘎一聲開了,外面走進來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