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顧錚這獨一無二的家室。
無父無母漁家子弟,雖沒有宗族的幫襯,兄弟的扶持,但是誰家的女兒嫁過去都不用受到婆婆的磋磨,直接就是當家作主的管家的太太。
最樂得輕松。
最重要的一點,這顧錚在看到滿堂的富貴之後仍然目光清明,毫無半點的寒門驟富的小家子氣。
他仿佛對什麽都看的很淡,舉手投足待人接物,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勁。
仿佛比那些小官的子弟還要大氣幾分。
這原本王總兵是過來打算挑顧錚的毛病的,結果現如今隨著與其試探性的交談之後,反倒是對他越來越欣賞了。
而見多了風浪的顧錚,在王總兵與他越聊越深之後,也明了了對方的這一舉措。
他不像一般的這個世界的兒郎一般,遮遮掩掩的迂回的表現自己,反倒是將屁股下的小凳子又朝著王總兵的方向拖了兩下,主動的向對方低了低頭。
“小子我孤身一人,無父無母。”
“想來今後娶得媳婦的爹娘,自然就是我顧錚的爹娘,我們過節過年自也是無處可去,只希望我今後的丈人不要嫌棄人多麻煩,能夠接納我一起過年。”
哎呦,本就疼閨女的王總兵更加的意動了。
然後顧錚緊接著就下了一計狠藥:“小子我的父母去世的時候就已經記事了。”
“我們顧家也算是北顧姓氏的分支,因為血脈分的太久,就與本家分開了。”
“但是自我懂事的時候起,顧家就有一條記在族譜之上的家規,那就是顧家男兒隻得一妻,相濡以沫,白首不離。”
“哪怕這個妻兒不能生育?”
“哪怕這個妻兒不能生育!”
唯恐王總兵不相信,顧錚又誠懇的笑了一笑:“我與女子成親,既是媒妁之言又是父母之命,但也是我與她惺惺相惜所至。”
“陪我走過一生的人是我的娘子,更是這個娘子的內在為人。”
“這世間皮囊衰老不過十余年,子女繞膝不過半百。”
“但是與你相互扶持前進的人,總是你的發妻。”
“我若為了旁的事情而傷了最應該攜手一生之人,豈不是本末倒置,真成了糊塗之人了?”
“子女本就是緣分所然,有自然錦上添花,無,則可以從宗族收養,對外領養,並無多少的區別。”
“關鍵還是要看這家家主的品行。新生子女尚有不笑不順的,養子養女也自會有那至誠智孝之人。”
說完了這些話,顧錚就不再多言,只是朝著王總兵輕輕的做一個揖,端起了面前的酒杯,滿是請求的一飲而盡。
而被顧錚這一套超前的想法給驚住了的王總兵,卻是在愣神之後,輕輕的拍了一下顧錚的肩膀,微微的歎了一口就不在言語。
而此時熱鬧的慶功宴後邊,由一道八駿圖屏風遮擋住的後廊廳屋內,偷偷的拉著自家娘親過來相看顧錚的王瑩麗,在聽到顧錚這吐字清晰,絕不是醉話的話語之後,不由的就醉了幾分。
她面前的解暑茶,仿佛是夏日中的桃花釀,入口香甜,甜的一直到了她的心窩裡。
別說王瑩麗了,就是活了半輩子的王家的娘,也被顧錚的這幾句話給說的好感大增。
可是他們家的老頭子,怎麽就沒有松口答應呢?
難道說,他還在顧忌著那個十多年前的約定?
是要等到那戚家的兒郎如約來家中拜訪的時候,再看看對方的成色?
你當這是挑瓷器呢,成色都出來了。
可是到底還是夫妻倆心有靈犀。
直到這場宴會都散了之後,王總兵也沒有再提這件事情。
顧錚他也不著急,自己和王瑩麗的年歲相仿,距離她可以嫁人還有足足的三年的時間。
而這三年的時間他顧錚要變得更加的優秀,還要表現出適當的癡情,他就不信了,烈女怕纏郎,他還搞不定王家這一家人?
至於他那還未碰過面的情敵?
他一點都不擔心,不就是為了求偶時的雄性之間的爭鬥嗎?他顧錚怕過誰,來啊!
懟啊!
心裡比誰都踏實的顧錚回屋睡覺了。
他們這些大勝而歸的將領,按照慣例都會給放上半個月的長假,作為戰後的休整,以及回家造人的福利。
否則那些常年在外的將領們,多數都要斷子絕孫了。
這年頭哪裡又有什麽隨軍家屬這一說法。
可是顧錚是踏實了,王千戶快要被他的妻兒給煩死了。
“爹爹!你為什麽不給顧錚一點肯定!”
“哎呦,這連名字都知道了,不但如此,還偷聽了我和他的談話,更過分的是,你這個外向的姑娘,竟然胳膊肘往外拐的呵斥起你的爹爹了!”
“這人八字還沒有一撇呢就偏心偏到胳肢窩了,這要是你爹爹我點了頭,嫁了過去之後,那豈不是要幫著顧小子一起揍你爹了?”
“哎呀爹!什麽嫁不嫁的羞死人了!”王瑩麗在聽到了王總兵如此說之後,難得的露出了小女兒的姿態,將手中的絹帕都擰成了一個麻花。
而王總兵在調笑過後,則是看出了女兒那模模糊糊的心意,最終做出了一個決定。
“你們還不知道吧,明日裡那個戚家的小子就要來咱們家拜訪了。”
“這年頭好兒郎不少,據說那也是個文韜武略的翩翩少年。”
“我們也不要見到一個就定下來,還是要多看幾個。”
“我王家的姑娘可是一家女百家求的小鳳凰,又哪裡是那般容易就讓人娶走了?”
“我們多看看總是沒錯的。”
“什麽?明日就來了?”
王瑩麗有些懊惱的撇了一下嘴:“那爹爹,我仍要和今天一般,躲在屏風的後邊,這畢竟是我自己的親事,我不想盲婚啞嫁給面都沒見過的夫婿。”
“成!注意隱藏蹤跡。”
得,武將家的門風就是如此的爽利,一家人就這般的商議完畢。
而第二天,在自己的小院落中,那個一個木盆戳在昨日相遇的那個花園中,足有一個時辰的顧錚,差點等成了忘妻崖了。
還是昨天全家會議的時候就已經喝多了,現如今頂著宿醉過後的腫眼泡子的王英強特意的跑了一趟,過來通風報信的。
“顧錚,你怎麽還傻戳在這裡?你的情敵來了,已經在我家會客廳裡坐下了!”
“啥?”
這人怎麽不經念叨!在他顧錚打算趁熱打鐵的時候就過來攪局了?
“哎呀!你還愣著幹嘛!”王英強看著顧錚好像小可憐一般的聽了這個消息之後就一直發呆後,一種保護弱小的責任感就油然而生:“你怕個球蛋,趕緊隨我去偷看一番。”
“兵家常言,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現如今敵人在明,你我在暗,吃虧的是他。”
“走走走,快隨我去,咱們也好制定作戰策略啊!”
好吧!
在王英強面前依然是呆愣楞的顧錚就被他未來的大舅哥給拖去看情敵了。
而實誠的王英強壓根就沒看到顧錚在心中的那個邪惡的小人,已經偷著樂的為自己的演技比了一個V。
成功的潛伏進了王總兵相看女婿的現場,這萬一事態有點不受控制了,他也好從中裹亂不是?
壞心眼子的顧錚終是抵達了會客廳外長廊處的屏風之後,透過影影綽綽的絹紗,就朝著廳內看了過去。
這時候的他們到的是恰到好處,顧錚的假想敵,原本王總兵屬意的最佳女婿的人選,戚光繼,現如今他那雙穿著軍靴的腳剛剛的跟隨大管家踏入了這個被人從四面八方虎視眈眈的前廳之內。
在管家將人領入之後,閑雜人等都離開之際,這首次碰面的準翁婿就相互打量了起來。
其實這不是戚光繼第一次來王總兵家了,想當初他年幼之時,父親突喪,寡母曾經待他來過這裡。
他家中那世襲的將軍頭銜之所以能繼續的落在他的頭上,而不是被叔伯的堂兄弟們給搶走,歸根究底,還是因為面前的這位端坐在那裡也依然軍姿聳然的中年將軍的身上。
他只是憑借著與父親多年前的交情,就義無反顧的幫了手,而具他曾經去走實缺調任的兵部的官員,也曾和他說過,他一個無門無路的小官,也是因為王總兵提前打過了招呼,才能如此順利的被委派了職位。
對於這些戚光繼是無比的感激的,而這一次則是他即將去上任前的最後一次拜別。
在王總兵的面前表達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順便表一表衷心,將來自己如果能夠出人頭地了,必將千百倍的報答對方。
臨出門之前的戚光繼,本是沒想那麽多的,但是當他把送去的拜禮放上車的時候,他的母親卻在出門前將一塊他們戚家祖傳的玉鐲給遞到了他的手上。
三言兩語的就把他那個早死的爹爹,原本當成一個戲言來說的定親的話語,說給了戚光繼聽。
如果這一次,戚光繼能夠入了王總兵的眼,就有可能白撈上一個媳婦回家。
如果沒有,自也不會損失什麽。
這對於一個只有十六歲的少年來說,哪怕他再怎樣的老成,也難免緊張上了兩分。
因為這一次的拜訪,一下子性質就變了。
這個年輕人,起碼在被王總兵示意入座了之後,就開始手心冒汗了。
“家中母親可安好?”
“承蒙世叔掛念,一切安好。”
“上任時的準備可曾就緒?”
“嗯,早已經檢查多遍,約三日後啟程到職。”
“那就好,世侄對即將所擔任的職位,可有詳細的規劃?”
隨著兩個人的話題漸漸的轉向了軍事的方向時,戚光繼才漸漸的放松了下來。
這個自六歲起就開始習武讀書的男人,經過十年的摸爬滾打,自有他真知卓效的體悟。
雖稍顯稚嫩,但足夠優秀。
這讓坐在正中央的王總兵是頻頻的點頭,逐漸就被這個年輕將領身上的閃光點,給吸引了過去。
這般融洽的氣氛,可偏偏有人不如他的意,這二位聊的正熱火朝天呢,王總兵就突然聽到了在他背後靠近套間的屏風後,傳來了一陣輕微的咳嗽聲。
這是提醒他,別瞎聊了,趕緊問問正事吧。
這是相看女婿,可不是你們軍事作戰前的部署啊。
這才想起來今天的主要目的的王總兵,有些尷尬的摸了摸下巴上的髯須,就開始生硬的轉移了話題,主要奔著戚光繼的日常生活而去。
而在屏風後邊同娘親一起偷看的王瑩麗,此時則是有些煩躁的坐在套間內的盤凳上, 拿著手中的絹帕,擰著圈圈的麻花。
這位戚姓的將軍,身材敦厚,面相周正,談吐不俗,光論一個男人的外在,基本上是挑不出什麽毛病的。
又通過剛才的閑聊不難發現,這還是位胸中自有丘壑的年輕有為之人,和王瑩麗之前強烈希望的對方是一個又醜又胖又廢物的人設完全不同。
就是因為戚家的兒郎太好,她才會這般的難受。
只因為她的心中悄悄的賽進去了一個名叫顧錚的人兒,她的眼中就再也看不到旁人的好了。
因為昨天顧錚在宴席上的那一句,此生隻此一人足矣,恰恰就說到了她的心中。
王瑩麗這一日醒來,還有一個她誰都沒有和旁人說的秘密。
那就是她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影影綽綽的夢,在夢中她仿佛是嫁了爹爹屬意的面前的這個人選。
在夢中,她心心念念的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日子卻只不過將將過了十年,只因為她隻生得了一個女兒,而對方心中卻是想著開枝散葉,繼承香火的兒子。
然後,她夢中的生活又是怎樣的呢?
因為她是流著眼淚夢著的,王瑩麗也不記得分明,隻記得她忍著心痛開了口,讓自家男人早在外邊偷養著的外室和生下的兒子進了門,入了宗。
從那天起她的心就死了,而從那天起,她那乾淨的後院中竟是一口氣的進去了三個妾室。
原來,不是為了子嗣所繼,原來,只是位高權重的男人,對於身下二兩肉的需求罷了。
這位四十多歲的夫君,早已經不再怕她的娘家,因為在夢中的他,仿佛也做到了爹爹的位置。
她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