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說啊小妹,哥哥我今天認了一個師傅。那年紀比我還小,可是那戲唱的簡直就是絕了!”
“不是我吹啊,就現在北平城中的那啥三大派的紅角兒,都不是他的對手。”
“看年紀你們倆差不多,你說他怎麽就那麽厲害呢?我那半年沒開張的茶園子,就一個傍晚,就讓我賺了整整兩塊大洋。”
“都說咱爹最會做生意,我果然是他的種啊!怎麽樣?想買點什麽?以後哥哥我替你買,咱們也不用領月錢了,咱也是有錢人了!”
聽著自家哥哥沒頭沒腦的幾句話,聰慧異常的郭茜,就猜了一個八九不離十:“二哥,你說的是你那個當初玩票性質背著爹爹買的茶園子?那個茶園子因為你說的那個小師傅,開始掙錢了?”
“是啊!就是那個差點被老頭子抽死的茶園子。非說什麽地點選錯了,就是個賠錢的營生啥的。”
“還整天嘀嘀咕咕的說我不務正業,我喜歡唱戲怎了,怎了啊!這不是一樣因為唱戲賺到了錢了嗎?”
“我跟你說啊小妹,改天哥哥我帶你去我的茶園子瞧瞧去,這要是不聽上顧老板的一場戲,你這輩子都算是白活了。”
“那人神著呢,根本不是池中物。一個黃包車夫,見著你二哥我,竟然比我還拽……嘿,就問你怕不怕!”
‘嗝’
說完這句話,這位心大的二哥,那自打進屋就斜歪在床上的頭,往枕頭上一倒,睡著了。
一旁的小妹無奈的輕笑了出來,聲音如同是雨後的芙蓉展露一般的,粉嬌嬌的。
見到她與二哥的話題就這樣被終止了,郭茜也不惱,反倒是朝著身後的丫鬟招呼了一聲:“叫我二哥的人進來吧,天也晚了,伺候著哥哥梳洗了再說。等我明天有空了,再過來找他。”
“是,小小姐。”
跟著郭茜出門的小蘭,這就把小姐的命令吩咐了下去,卻不知道因為他二哥的那句黃包車夫,讓她家的小姐又想到了昨天在樓子上看到的那一幕。
粉紅的臉蛋,以及捂住了眼睛的白手帕,都意味著,她家的小小姐,思春了。
……
晨起晨落,又是一個豔陽天。
第三天的顧錚起了一個大早,卻沒有和以往一樣,早早的就開工,而是憑借著腦海中的記憶,朝著前門八大胡同的方向跑了過去。
此時,那一片兒的胡同,正是這一天中最為安靜的時刻。
連路邊做早點生意小攤販們,都不會往那幾條街上走動。
瘋狂了一天的客人,和樓中的姑娘們,現如今是睡的最沉的時刻,誰要是不長眼的過去吆喝兩句,沒準就衝撞了哪位貴人了。
而作為一個在這些個冷冷清清的街道中奔跑著的顧錚,未免就顯眼了幾分。
等到那些偶然路過的旁觀者們看到他敲響了一個二等院的大門之後,就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這估計是有早已經預定好車的客人,讓車夫起到一個叫早的作用吧。
而應著顧錚敲門,將門打開的大茶壺,則是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疑惑的問到:“你找哪位客人啊?”
門口的顧錚盡量讓自己強忍住笑,點頭哈腰的對著他面前帶著統一製式的綠頭巾的大茶壺說道:“這裡有一位叫青眉的姑娘,昨天給我們行裡訂的車,說是一早起來讓我拉她去百貨商場,那裡有什麽新到的法蘭西來的啥口脂。”
聽到了顧錚的回話,門口一直堵著門的大茶壺,
就有點鄙夷的給顧錚更正了一下:“什麽口脂,說的土不拉幾的,那叫做口紅。” “得了,我和你這種人說個什麽勁的啊,正好青眉昨天沒客人,我去幫你問問啊。”
“哎,麻煩了,你就跟她說是顧錚顧師傅的車。一定要提提我,好歹也讓她給我在車行面前說點好話不是?”
“成了,知道了,你們這些人啊,還真麻煩,把車往門邊上拉開點啊,別妨礙我做生意,就到那牆邊上蹲著等著!”
“唉唉!”
顧錚好聲好氣的應下來,轉過臉就拉著車蹲在門對面了,等到綠帽子的大茶壺身影消失在了院落中,他才恨恨的罵了一句:“也就是小爺我不想惹事,M的,要是在現實中,像你這樣和我說話的,我一天打八遍悶棍。”
抄著手的顧錚是越說越來勁,這邊嘟囔個沒完呢,他就聽到了從二等院落中匆匆趕出的腳步聲。
“顧錚?顧師弟?”
這一聲問的是忐忑不安,帶著幾分的難以置信,就在顧錚還沒有來得及站起來的頭頂上,響了起來。
“青眉姐?”
“哎,是我。”頭髮有些散亂,鞋子也穿的歪扭的青眉,一看就是急匆匆的從院子中不管不顧的跑出來的狀態:“你怎麽找到我們的!?你怎麽能找到這裡的?”
還沒等顧錚說話呢,他面前的青眉就一把拽住了他的襖領子,沒等他完全站起來呢,就拖著他朝著更加隱蔽的胡同中,鑽了過去。
一直在門口偷偷張望的大茶壺,看了看顧錚那寬厚的肩膀,臉上就露出了了然的表情,朝著青眉與顧錚消失的方向輕輕的啐了一口:“奸夫什麽買胭脂啊, 我看是嘗胭脂還差不多!”
壓根不知道兩人關系被亂猜的顧錚與青眉,終於找到了一個相對僻靜的轉角,踏踏實實的進行了他們這麽多年分別之後的,第一次對話。
“好了,現在沒人了,這麽多年不見,你過的好不好?又是怎麽找到我們的呢?”
還沒等顧錚醞釀一下呢,對面的青眉就如同看晚輩一般的,一邊上下打量著他,一邊就急切的開口問了起來。
“青眉姐,你不問我還想說呢,這麽多年,你和白蓮怎麽到了這種地方了,而且你為什麽不回去找我呢?如果知道你們是這樣的狀況,早點想點辦法也是好的啊!”
看到眼前的那個半大的孩子已經長得這般的大,身體健康,個頭也躥的頗高,青眉的臉上滿是欣慰,她聽著顧錚的問話,就仿佛是陷入到了回憶一般,自問自答了起來。
“是啊,我們怎麽會落得這般的田地呢?”
“我們原本是打算來投奔班主的師兄的,據說他在北平城中開了一個頗大的戲園子,可是誰成想,此戲園子並非是我們想象中的那般的戲園子呢?”
說到這裡,青眉苦笑了起來,那個曾經明媚無雙的女人,眼角過早的掛上了笑紋。
“我和白蓮一踏進園子,就覺得不對,可是進去容易出來就難,兩個無權無勢,無依無靠的女人,直接就被當成了最廉價的綁票過來的白肉給處理了。”
“這年頭買個丫頭也需要給人販子錢,而我們兩個呢?連中介費用都省了,自己跑來的。”
“你說,我們傻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