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伏天的田地裡,在村頭上唱著露天場的戲班子,連時不時能在後台休息一會的青眉,都被曬黑了兩度,而那個在戲台子後,站在大太陽底下看行李的顧錚的膚色,卻半分改變也無。
他的頭髮也黑了,他的眉形也隨著臉的長開而上挑了起來。
他的眼神越來越亮,而他挺拔的鼻梁,微薄的嘴唇,更是為這張臉增色了三分。
一眼望過去,讓人再也拔不開眼睛。
隻覺得這個男孩,青蔥蔥,水嫩嫩,溫柔與霸氣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
看到了還未長開就有如此風姿的顧錚後,戲班子的班主瘋了,樂瘋的。
當這位曾經也是享譽京城的小生,用他那早已經蒼老的嗓子,親自的給顧錚示范了一句唱詞,讓他學著複述一遍的時候,班主就變得徹底的癲狂了。
那還沒有變聲的,雌雄莫辯,連黃鸝鳥都會自慚形穢的音色這麽一開嗓,就驚豔了時空,驚呆了圍在顧錚四周看熱鬧的班中人,更是讓村落中的夏蟬的鳴叫聲,也為他停止了半刻。
好啊!真是好!
自己撿到了一個寶,原本只是想當成一個下苦力的雜工來使,沒想到竟然撿回來一個戲班子未來的頂梁柱,青眉唱不動時的第二個接班人。
班主樂了,他在顧錚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輕時未曾實現的夢想,成為京城第一小生,在梨園行中成為第一角兒。
而他也打算將顧錚培養成自己的接班人,為了自己,也為了整個班子今後的生計。
戲班裡的青眉也樂了,作為一個女人,唱戲自然不可能當做是一輩子的行當,她也想找一個老實本分的普通人,不會嫌棄她的出身,踏踏實實的過上一輩子。
原本她最擔心的就是在她封唱收山之後,給了她居身之所的戲班子會活不下去,可是顧錚的橫空出世,讓她看到了,她能盡早脫離這個行當的希望。
只要她再熬上個五六年,讓這個小子練到了十七八,依照顧錚的機靈勁,就足可以上場挑大梁了。
戲班中的所有人都樂了,因為戲班中拔尖的角兒越多,他們能賺到的錢也會越多。
沒準顧錚還是他們這種戲班子,告別北平城的遠郊縣,去城中心最大最豪華的大觀園中演上一場的希望呢。
所有的人都高興了,起碼在原主的顧錚看來是這樣的。
承載著所有人的希望的顧錚,雖然要忍受著天天扎馬劈叉,被班主按著頭的做基本功的日子,但是他終於是吃上了夢寐以求的雜糧饅頭,裡邊還饞了白面。他也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床鋪,雖然是和師兄弟擠在一起的通鋪。
但是這些對於從小苦過來的顧錚來說,已經是最幸福,最美好的日子了。
可是接收完原主的記憶的顧錚卻知道,這個戲班子中,最起碼有一個人不是打心底中喜歡原主的。
那就是白蓮,一個一開始被當成了青眉的接班人來培養的姑娘。
聽到這個名字,就能猜到這個姑娘的長相,清秀中透著我見猶憐,文弱中摻雜著盈盈水波。
端的是一朵含苞未放的花骨朵,讓看到她的人仿佛看到了初夏時,一朵蓮花嬌嬌顫顫的將清晨露珠微微抖落時的場景,忍不住的想要呵護著她。
這般的條件,如果也像顧錚這般心甘情願的下得了功夫,吃得了苦,那必然是在青眉之後的又一個頂梁柱。
可偏偏這個白蓮,
愣是把自己給當成了一個嬌小姐來對待了。 壓腿的時候,還沒在架子上抬高三分呢,就先哼哼唧唧的哭了起來。
練唱的時候,未過半個時辰,就捂著喉嚨直喊疼。
她就沒聽說過這一句話,小姐身子丫鬟命。
更何況,在一個破落戶一般的戲班子中,一個還未唱出來的小戲子,她的地位,還不如個丫鬟呢。
就是這樣的一個姑娘,在顧錚橫空出世,吸引了戲班中所有人的視線,並讓班主原本放在她身上注意力,全部都轉移到了顧錚身上之後,還能喜歡的了他?
才怪!
所以,這朵白蓮,雖然是和旁人一樣,笑著恭喜著顧錚,很難得的還在後來的基本功的練習中,不再和以往一般的偷懶了,但她終是忍不住的,將他和班主一起給記恨上了。
這種人根本不會去想自己得到過了什麽,也不會去想自己以前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要不是班主心善, 現如今的她還不一定在哪個荒郊野嶺中喂了狼了呢。
她隻想著眼前旁人對她的所謂的‘不公’和‘不平’,憋著勁的在一些邊邊角角的地方,給顧錚找麻煩。
不是對方在扎馬的時候,故意拌過去了,就是在分派生活物資的時候,把能用的好用的先拿走,給顧錚剩下了些邊邊角角的料。
這對於遲鈍的顧錚來說,都是師姐與他開的無傷大雅的玩笑。
白蓮師姐,真是別扭的可愛,想著法的‘欺負’師弟,引起自己的注意。
對著有這樣想法的原主,現如今的顧錚也只能搖搖頭,長歎一聲,這位原主的性格真的有點問題?
這心也真大。夠遲鈍的。
在這之前的記憶,一切正常。
如果事情都能夠按照正常的軌跡運行,那麽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麽多的意外發生。
如果這個戲班子沒有碰到一場猝不及防的人禍的話,按照班主和齊心協力的班中眾人的努力,就算是顧錚沒有殺進大觀園,他們也能夠混個溫飽不愁。
但是人生就是如此的富有戲劇性,悲劇的上演,不只需要男女主角,他們還需要無數個炮灰的前赴後繼。
這個原主最愛的戲班子,很不幸的,就成為了這些炮灰中的一員。
就在他們朝著夢想努力的時候,戰爭來了。
一個名為倭瓜,哦不是,名為倭國的彈丸小國,趁著顧錚他們國家最為積弱的時刻,發動了戰爭。
趁著這個國家的人們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路就從北方打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