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面的老板娘,卻是露出了特別滿足的笑容。
“能開到晚上五點呢。”
“火車站的管理員都愛吃我家的面條。”
“同志,若是辦完了事情,一定要來我家嘗嘗啊,我家也不是只有貴的菜肉面,八分錢的陽春面也是有的。”
“哎!”
就衝著這老板娘的熱情以及她眼睛中閃爍的那一份兒自信的模樣,顧崢知道他若是能夠順利的回返回來,一定會來試一試的。
只不過現在,時不我待,夾著滾燙的大餅的顧崢,順著零星的人流,就上了最近一趟的開往蕪城的車。
這輛過路的綠皮車,咯噔噔的不知道走了多久。
當車廂的擋板被放了下來的時候,顧崢還能聞到一股不亞於工棚內的劇烈的味道。
在這種車廂內,想要找到一個座位?
那是白日做夢。
但是卻不妨礙顧崢連車廂內都不進去,就站在吸煙走廊處,看著車廂外破爛的風景,遠去的車站,以及未知的前途。
他手中是一盒綠色的大前門軟盒煙。
這是他現在所能承擔的最貴的煙種之一了。
他沒有錢去買紅雙喜,對於更便宜的生產牌香煙,則是看不上眼。
在價格差不多少的阿爾巴尼亞香煙或是勇士香煙當中,他之所以會選擇大前門,怕還是因為這世界的人與他曾經去過的許多個世界一樣,有一種名為祖國的情懷吧。
‘咣當,咣當……’
緩緩開動的車廂,將顧崢的思緒給拉了開來,讓他從自己的世界中回轉了出來,也讓他有機會看清楚了自己現在所處的形式。
因為南城特殊的地理位置,比旁的城市有更為便利接觸世界的機會。
所以,這個城市等同於整個國家時尚與流行的風向標。
許多來自於五湖四海的人,都喜歡在返鄉的時候,購得一些南城的物品。
經濟實惠不說,時尚靚麗,獨一無二才是他們的最愛。
當然了,這種東西若是家庭中的正常采購,自然沒有人會說什麽。
但若是有目的的倒買倒賣呢?
卻正好撞在了公安的槍口之上。
那可是要倒大霉了。
坐牢是一定的,看涉及的金額多少,那是半年起步,上不封頂啊。
而現在的顧崢馬上就要遭遇他在賺錢路上的第一個關卡了,因為他那眼觀六路的眼睛,早已經發現了兩個穿著白色的公安製服的警察,正在一個車廂一個車廂的往前排查推進呢。
不好,這不是列車上的乘警。
這是定時定點來車上抽查全國性逃犯和經濟性案件的刑警。
自己怎麽就這麽倒霉,在出來倒賣的第一天就碰到了這樣的人物呢?
不行,自己必須要想出一個辦法,手已經摸到了布口袋中的顧崢腦海中卻是靈光一閃……
他將自己的臉衝著吸煙過道的角落之中這麽一藏,就把口袋中的一串兒的手表給拖拽了出來。
為什麽用一串兒這個量詞呢。
那就要說道顧崢謹慎的習慣了。
他為了怕電子表因為體積小的緣故而遺失,竟是用一根細細的塑料繩沿著手表的掛扣處整體的栓成了一個整體。
就好像是一串兒辣椒,一串兒螞蚱一般的整齊。
而就是因為這般的處理,卻是讓顧崢急中生智下想出了辦法,他將自己寬大的民族服裝往肚皮上這麽一撩,就將這一串兒的手表,像是捆炸藥包一般的裹在了自己赤裸的胸肌之上。
隨著內裡的白色粗麻背心的覆蓋,以及毫無貼身感的民族服飾的一放,顧崢就像是一點東西都沒藏一般的,以最普通不過的形象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因為他手底下速度不慢,車廂中的人的視線又全被那兩個公安模樣的人所吸引。
所以,當他做完這一切的藏匿的工作的時候,竟是無一個人發現他的異狀。
在顧崢淡定的轉過身來的時候,已經將裝手表的布口袋,團吧了兩下塞進了自己同樣肥大的褲子口袋之中了。
“你幹什麽的!!”
“啊!!疼!”
一聲尖銳的叫聲,隨著這聲問詢之音一起響了起來。
在顧崢一抬頭的這會子工夫中,那兩個公安的同志像是發現了什麽特殊的情況一般,朝著一個油頭粉面,滿面油光的男子的方向撲了過去。
一個個子矮一些的乾警一把就將這個男人的手肘給反扭了過來,而另外一個瘦高個則是一把就將那個犯罪分子打算毀屍滅跡,從窗戶口塞去出去的大口袋……又給拽回到了車廂之內。
“你扔得什麽!說!為什麽一看見我們就覺得緊張?!!”
在搶救回來了這一包東西了之後,這兩個年歲並不算大的公安,則是滿臉警惕的開始查驗這個頗為可疑的包裹。
可是當他們將這一包東西給打了開來了之後,卻是發現,這裡邊零零總總什麽東西都有。
女孩子的紗裙,時髦的皮鞋,最流行的收錄機,以及成捆的喇叭褲,就這樣把一個麻袋包給塞了一個滿滿當當。
順著這個麻袋包原本存放的方向看去,竟是還有三包沒有來得及拋出去的與這個極為相似的麻袋並排的放在一起。
看來,這是這個男人這一趟列車之行的所有的行李了。
“好啊!果然不是好東西!”
“投機倒把的商販!你這是剝削淳樸的勞動人民,利用通信不便的條件,壓榨勞苦大眾的辛苦所得!”
“你還敢一次拿這麽多的貨物!簡直不把我們公安乾警以及國家的法律法規給給放在心裡!”
“這位同志!現在正式通知你,從即刻起,你被捕了!”
說完,那個瘦高個就將這麻袋口一扎,‘叮當當’的……從腰上解下來了一個明晃晃的手銬,就手就將這個油膩的男人的雙手給銬在了一起。
在這個快如閃電的動作剛一做完的時候,那個被製服的男人,卻是激烈的掙扎了起來。
他像是失去了所有希望的困獸一般,一邊哭泣一邊嘶吼著,仿佛不明白為什麽,他只是偷偷摸摸的運送了幾次貨物,賺著一點點的辛苦錢罷了。
那些公安口中的被壓迫和剝削的民眾們,在見到了他的到來的時候,臉上浮現出來的表情可不是他們口中所述的痛苦。
油膩的男子知道,他們的心中其實是欣喜的。
但是同樣的,在旁人看來的欣喜在這些公安乾警的眼中卻是微不足道的。
因為他對於他們來說,只不過是一個投機倒把的罪犯罷了。
想到與此的男人,終於扯著嗓子嚎啕大哭了起來。
讓一旁的人心生不忍,卻沒有一個人上前去勸阻這兩名公安的執法行為。
因為,在這個淳樸的世界中,沒有人認為這兩個公安所說的是錯的。
“還有沒有與該名犯罪分子犯了一樣錯誤的人了?”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啊!若是主動站出來自我交代,我們在向上申報量刑的時候,會給予減刑的處分的啊!”
這話說的聲音不大,卻是傳遍了一整個的車廂。
或是站著或是坐著,擠得滿滿當當的車廂內,在這一瞬間安靜的就像是圖書館。
在兩位乾警將人販以及髒汙全都收繳起來,打算朝著列車工作人員的休息車廂而行的時候,整個車廂依然保持著這般肅穆的狀態。
“你,腳底下的麻袋打開來讓我們看看……”
在看到眾人並不曾有人配合的時候,這兩個人的眼睛就像是雷達一般自己的掃射了開來,但凡見到誰帶的包裹大了一些的,都要進行一番臨時的抽檢。
而這些人因為對於公安的天生的畏懼心,沒有一個人會有反抗或是不悅,反倒是帶著三分的戰戰兢兢與小心謹慎,一個個的將行李包裹展開,讓他們進行檢查。
在這群人的配合之下,兩個押著人犯的公安走的很快,在擠出這節車廂之後,十分自然的就從顧崢的身側擦身而過。
“等等……”
兩方本已經擦肩而過,卻因為這個瘦高個的一句話,而停下了彼此的腳步。
“老鄉,你坐火車是要去哪裡啊?”
而顧崢在靦腆的一笑了之後就回了對方一句:“嘰裡咕嚕哇……”
一大串的方言夾雜著偶爾一兩個的普通話,聽得是讓人一愣。
緊接著卻是讓兩名乾警跟著笑出了聲。
“你說這事兒鬧得,都成了草木皆兵了。”
“咱們民族兄弟哪裡來的那麽多的彎彎繞繞。”
“這是去蕪城的吧?”
那個瘦高個在看到了顧崢緊接著遞過來的車票之後就笑的更開了。
“蕪湖可是一個好地方,最適合你們這種民間藝術家的采風了。”
“那裡山清水秀,是一個值得一去的城市。”
“好了,民族兄弟,若是在旅行的途中有任何的不方便,都要跟我們車上的乘警說啊!”
“咱們是民族兄弟一家親,哪裡有難那裡幫啊。”
而顧崢在聽完了這一番話之後,則是露出了最為質樸的笑容,用他們特有的對待朋友的方式,拍了拍自己胸口,又虛晃了一下,對著兩名穿著製服的公安的胸前假裝的拍了兩下,充分的表達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顧崢表現的特別的坦然以及熱情,讓兩名公安的同志整個人的心情莫名的就晴朗了幾分。
他們原本因為列車上的各種複雜的案情以及油滑的罪犯而搞得十分不美好的心情,卻因為人民群眾那認可的眼神與讚同而變得大好了起來。
他們這個職業,真的很需要認同。
而那位淳樸的民族兄弟,可真是一個赤誠之人啊。
於是,等到兩個鍾頭之後,那個人堆之中一眼就能望到的民族兄弟在下得了這趟過路車的時候,還收到了來自於車上的乘警所贈送的一份極具有收藏價值的禮物。
一份蕪湖的市區地圖。
只可惜,他們的好意真的可能白費了。
因為現在的顧崢壓根就不需要一份市區旅遊路線圖,而是一份關於蕪湖最繁華的商業街的調查報告。
作為一個對於蕪城完全不了解,返程的車票只有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的外地人來說,他只需要找對了他想要找的那家店鋪甚至是人就對了。
而顧崢的計劃卻是十分的簡單粗暴。
他就依憑著蕪城那個一點都不大的火車站,沿著城市最大的那一條街道,開始壓店。
在這個還不能明目張膽的賣東西的世界中,總有一些蛛絲馬跡能夠將線索指向顧崢想要尋找的店鋪的。
這不,當他站在街邊,第三次看到有偷偷摸摸的本地人溜到了一處一點都不起眼的半開門的院落了之中,並在經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又偷偷摸摸的摸了出來,手中還帶出來了大小不一的口袋,顧崢就知道,他怕是已經找對了想要的地方了。
這是一處半開門的底下黑市的交易點。
看這個明目張膽的樣子,怕還是蕪城地頭蛇一般的人物所開起來的。
他們用自己的手段籠絡一批市面上很難搞到的商品,再利用自己的銷售網點,將這些東西給分銷出去。
同時,還利用這個網點的便利收購一些散落在百姓家庭之中的稀罕物件,若是遇到了急需的人,中間又能跟著賺上一筆。
而這種地方,就是顧崢心心念念的銷貨的地方。
他在再三的確認了短時間內沒有人會過來的了之後,就帶著三分警惕的敲開了這個半掩著的房門。
“噹噹噹……”
“誰?”
內裡響起一個低沉又警惕的聲音。
“俺,俺聽同村的人說,這裡收好貨的啊?”
顧崢的聲音同樣的不高,還帶著幾分難得的猶豫以及擔憂,一下子將內院人的警惕心給打消的同時,還對著顧崢這個人產生了幾分的興趣。
“啥貨?有多好?要看了再說,你幾個人來的?從哪裡知道這兒的?”
這麽多的問題,顧崢卻是挑揀著回答的,他成功的模糊了自己的出身,卻是將手中的東西說的人心直癢癢。
‘吱呀呀’
那道虛掩著的門終於開了一個門縫,在看到了顧崢的樣貌,確認了就他一個人了之後,那個院落終於為顧崢敞開了只能容半個人通過的過道。
“進來吧,快點,別讓人看見了哈……”
只不過一瞬的工夫,顧崢就成功的閃進了那一道門。
待到他進到了院門,才發現,這院裡邊並不只有那一個守門的人。
這是一個被特意收拾過的院落,原本挺空的院落,竟是被人為的隔出來了一道走廊,依照著顧崢的想法,這走廊兩道牆的後頭,怕是都給做成了隔間倉庫來使用了。
而這一入院門就是廊牆的胡同的最裡側,有一道僅能通過一人的小門開放。
門外邊立著一把椅子,上邊橫刀立馬的端坐著一個漢子,盤著二郎腿,就像是舊時拜碼頭時出來給大家一個下馬威的打手。
非武力值最高的練家子當不起這個位置。
看來,這個人坐在這裡,起到了威懾的作用,同時也充當了這個院落的安保。
讓經過此處的顧崢不由的多看了幾眼,沒成想在他收回眼神的那一瞬的時候,對方的視線卻是跟著他對到了一起。
“嘿嘿……”
顧崢的憨笑回應的特別迅速,讓這個眼角開了一道疤痕的凶悍的男子抽了抽面皮之後,就繼續的閉目養神。
這一定是自己錯覺,還在小憩的他是被一道驚人的目光給刺醒的。
而這個院子中除了這個陌生的鄉下漢子,卻沒有旁人的存在。
自己剛才怕不是還在做夢吧。
輕輕搖晃著頭的漢子,轉瞬就將奇怪的感覺給壓了下來。
而那個被他標注成了毫無威脅的農人顧崢,卻是在領路人的帶領下進入到了這個狹窄的小門之內。
一進房門,顧崢就被內裡的貨物給驚出了一個跟頭。
這裡邊的布置竟然跟舊時候的供銷社一個模樣。
一水兒木質的貨櫃,所有的貨物分門別類的碼放在上邊。
當然了,僅僅只是樣品,夠一家人采集全的針頭巴腦的數量。
若是想要大量的物資,怕是還要跟這個貨櫃後頭,端著一個紫砂的黑衣男子懇談。
看來,那個隻給大家一個背影,悠閑喝茶的男人,怕就是這個黑市真正的擁有者了。
站定的顧崢,沒著急去找那個男人探探口風,反倒是踏踏實實的在這些商品的攤位前看了起來。
這琳琅滿目堆成了一堆的貨物跟供銷社裡邊冷冷清清的兩三樣的物品相比, 豐富的太多了。
在確認對方是真的不會對他那幾十塊手表有什麽想法了之後,顧崢這才踏踏實實的蹭到了那個黑衣人的身後,用並不算大的聲音詢出了自己的要求。
“你們這裡收東西不?”
聽到了這聲問,那個悠閑的嘬著茶水的人這才轉過了身,略帶詫異的打量了顧崢一番之後,竟是露出了一個特別欣喜的笑容。
“收!怎麽不收?”
“鐵皮石斛,靈芝,金銀花,便宜的貴的中藥,我們都收!”
“煙葉,茶葉,自己炮製的,要嘗過了再說……”
這是把顧崢給當成深山裡邊的采藥人了。
而當顧崢特別坦然的將上衣給解了開來,將那一串兒如同炸藥包一般的黑色電子表排成一排碼放在黑衣人的面前的時候,這位端著紫砂壺的主兒,那是眼睛都快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