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個好兆頭啊!”
蓋州城守官傅喀納一邊吃著午飯,一邊看著外面陰沉沉的天空自言自語道。
“主子!”
他這話剛說完,驟然間外面傳來一聲撕心裂肺地悲號。
傅喀納嘴裡一根魚刺還沒來得及往外吐呢,被嚇得直接就那麽咽了下去,堅硬的魚刺不出任何意外地卡在了食道裡,剛被封了三等阿達哈哈番的傅將軍一張嘴就感覺喉嚨裡難受,一時間甚至說不出話來,坐在那裡憋得臉通紅一陣乾嘔。
“呃?”
撲進來的包衣一臉懵逼地趴在那裡。
“大人,明軍來犯!”
就在同時一名軍官衝進來喊道。
“你這狗奴才!”
順過氣來的傅將軍顧不上理他,指著那包衣悲憤地罵道。
與此同時他以最快速度抓起一個饅頭塞進嘴裡,猛得咬了一口使勁往下咽,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鴨子一樣,在喉嚨裡發出一陣怪異的聲響,不過那饅頭終於還是咽下去了,傅將軍很顯然好受了許多,他用手撫摸著胸口長出了一口氣。
“大人?”
那軍官湊到跟前試探著問。
傅將軍抬起頭張開嘴剛要說什麽,驟然臉色一變,一口鮮血猛得噴出,瞬間糊了軍官一臉。
“快來人呐!”
那包衣再次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城守衙門一片混亂。
然而更加混亂的是城牆上。
這座著名的古城城牆上,所有守軍都在驚慌地奔跑著衝向自己的崗位,鼓樓上的鍾聲不斷地敲響,沉悶的鼓聲也在敲擊,那些滿漢八旗的士兵們,都在驚恐地望著西邊的大海。在那一片蔚藍的海面上,伴著正在漲潮的海水,一支龐大的艦隊正在海浪推動下緩緩而來,不計其數的戰艦組成了帆檣如林的壯觀場景,而那些大型戰艦甲板上,一門門大炮看得清軍觸目驚心。
當然,更觸目驚心的是那艘最大的戰艦上,豎著十二面迎風招展的龍旗,還有一頂黃曲柄蓋。
那狗皇帝來了。
“這就是蓋州城,不小嘛!”
楊豐看著遠處那座四方形古城說道。
“陛下,這一帶蓋州,複州,金州都是大城,不過自遼陽淪陷後,這一帶的百姓都難逃至山東,再加上後來毛文龍打過來又在金複拉鋸了一番,整個這一帶幾乎完全被荒廢了。韃子人口少,填不了這麽多地方,只有蓋州向北有人,從熊嶽城向南就基本上無人了,不過韃子無能戰之水師,最多在鴨綠江上有些小船而已,故朝廷水師仍然能夠控制石城島等海島。”
張名振說道。
楊豐也是到山海關之後才知道明軍居然還佔據著石城島,而且還有一個石城島總兵馬登洪,另外還有朝鮮那個著名的明粉林慶業也在那裡,他倆目前都在黃蜚部下。
“可惜了毛文龍啊!”
他不無感慨地說道。
“登陸吧!”
緊接著他說道。
“陛下,清河河小水淺,艦隊裡面的大船只能乘潮而進,最多不過三個時辰就得退出!”
張名振提醒他。
“不用擔心,朕自有分寸!”
楊豐拍了拍他肩膀說。
張名振也不再多說,事實上有皇上禦駕親征,也的確沒什麽可擔心的東西,他緊接著行禮後退,指揮各艦乘著正在上漲的潮水駛入大清河口。
至於城內守軍根本沒敢出來,他們總共就才一千守軍,
而且只有一個牛錄的滿州,剩下的全是漢軍,那狗皇帝暴打一千八旗滿州精銳的例子可不只一個,就這點人馬出城跟自殺一樣,城牆上好歹還有大炮呢。 更何況傅將軍這時候正嘔血呢!
蓋州城守軍眼看著明軍戰艦趁著潮水進入大清河,然後開始放下舢板運送士兵在兩邊同時上岸,那狗皇帝是第一個登上北岸的,看著他拎一把長得嚇人的大刀站在岸邊,城裡的守軍就更不敢出來了,那大刀可是和那巨斧一樣,都快被演繹成妖魔的法寶了,科爾沁部被那東西劈了上千人呢。他們都戰戰兢兢地趴在城牆上,眼睜睜看著那些身穿紅衣扛著鳥銃的明軍源源不斷登岸,然後在軍官指揮下開始以河岸為依托,用泥土堆起簡易的胸牆,另外在胸牆外圍就近砍伐樹木製造鹿角。
甚至還抬出一種奇怪的就跟蛇一樣的鐵絲圈,在那些鹿角之間一道道固定下來。
呃,那是鐵絲網。
蛇形鐵絲網。
很快滿潮期過去,大清河中的明軍艦隊裡面大艦隨潮水退出,而五千明軍也全部登陸,並且分出一部開始向南進軍,在蓋州南邊還有一座小的清軍據點熊嶽城,那裡駐扎著少量清軍。而北岸的明軍則迅速建立起了勉強堪用的防線,然後開始在河邊修築簡易碼頭,雖然蓋州城南也有碼頭,但卻在城牆上火力射程內,緊接著一些運輸大炮的小船靠岸,開始卸下一門門大炮,很顯然他們並不準備立刻進攻,這也讓守軍松了口氣。
而就在此時,這個噩耗也被接力的快馬送到了牛莊。
得到這個噩耗之後,駐防牛莊的鑲藍旗固山額真巴都禮一口老血差點噴出去,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楊豐居然會跟他玩側翼登陸,他很清楚一但明軍奪取蓋州城意味著什麽。從蓋州向北就進入旗人的主要聚居區了,那狗皇帝在這條線上站穩腳跟,依靠著源源不斷的海上補給再加他那強悍戰鬥力,一直向北突進的話,那這遼東旗人可就得血流成河了,尤其這時候馬上就到春播了,他不停騷擾無法耕種的話冬天可是要餓死人的。
這家夥反應很快,就在向沈陽奏報同時,從牛莊,海州等地調集的五千八旗首先南下增援。
不過最先到達的卻是從南邊北上的熊嶽城守軍。
蓋州西南三十裡望海台山口。
“瑪的,一群鳥銃兵就把這些兔崽子嚇住了。”
鑲黃旗三等梅勒章京伊勒慎看著前方匆忙列陣的明軍,摸著白胡子一臉無語地說道。
這老家夥今年七十五了,也是跟著野豬皮父子打了一輩子仗的,實際上之前年紀大被革職,但因為現在八旗實在沒青壯年,隻好又把他複職,重新充當熊嶽城守將,但誰也沒指望他還能打,熊嶽城也不是前線,無非警戒而已。他手中總共一個牛錄,其實並沒有接到命令,他在蓋州南邊呢,但這一帶是他的防區,包括蓋州守軍也是歸他指揮,只不過他的駐地是熊嶽城而已。
很顯然他並沒有把阻擊他的僅僅一千明軍放在眼裡。
更何況這還是一千步兵。
而且是步兵中最沒戰鬥力的鳥銃兵。
而且是既沒有盾牌,也沒有長矛手,連偏廂車都沒有,只有兩門小炮和最多一千連棉甲好像都沒有的輕步兵,這樣的貨色別說他有一個牛錄了,他就是有三十個八旗健兒,他都自信能一口氣給衝散了。
“大人,殺吧,讓那些小崽子們看看,咱們老八旗是怎麽打仗的!”
他旁邊一個老兵說道。
這個牛錄也絕大多數都是四十以上的老兵,青壯年去年一年消耗太多,這些都爺爺輩的也不得不重新披甲,但這些老家夥的確年紀大,可無論哪一個都是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無論哪一個手底下都砍過幾十上百漢人的腦袋,那作戰經驗之豐富可不是年輕一輩能相提並論,他們從對面明軍的構成,一眼就看出了這場戰鬥的結果。
“衝,一鼓作氣!”
伊勒慎拎起長矛吼道。
“要不要分兵攻側翼?”
那老兵說道。
“有這必要嗎?”
伊勒慎無語道。
的確沒必要,就那不到一千明軍衝過去踩就行。
三百鑲黃旗滿州老兵迅速端起了長矛,緊接著催動戰馬以伊勒慎為核心形成拉長三角,向著明軍發起了衝鋒。
“鎮定,別亂!”
蕩寇旅步兵第二營營長朱益吾手持軍刀喊道。
江西棚民出身的他,因為為人豪爽仗義,所以在蕩寇旅很受尊敬,在推舉軍官時候,被全營投票選為營長,第一次參戰的他盡管心怦怦跳,但仍舊強忍著恐慌履行自己職責,他知道皇上就在北邊不遠處,一想到皇上的身影,遠處的韃子似乎也沒有那麽可怕了。
最多不過一死。
為這樣的好皇上,戰死是榮耀。
他深吸一口氣,手中雁翎刀向前一指吼道:“開炮!”
他身旁兩門四斤半野戰炮的後面,按照火炮參數表,剛剛完成瞄準的炮手,迅速將手中點火杆的火繩杵進點火孔,隨著震耳欲聾的炮聲,伴著膛口噴射的火焰,兩枚炮彈驟然飛出,瞬間打在衝鋒的清軍中,眼看著幾名清軍被打得支離破碎。
兩名浙東墮民出身的炮手立刻歡呼起來。
就在同時其他炮兵以最快速度在不到半分鍾內完成裝填。
大炮再次發出怒吼。
“舉銃!”
朱益吾看著已經不足百丈的清軍吼道。
戰戰兢兢列陣的那些蕩寇營士兵們,強忍著心中恐懼,顫抖著紛紛舉起上刺刀的蕩寇銃,而就在同時,那兩門大炮發出了第三輪怒吼,只不過這時候射出的已經變成了散彈,用錫皮桶裝的大號鉛彈呼嘯噴出,瞬間打在已經不足五十丈的清軍中,清軍騎兵就像踏上無數陷阱般,立刻被打得一片人仰馬翻。
看著這一幕蕩寇旅的士兵們心中平穩了很多。
就在炮兵開始重新裝填散彈的時候,隨著營長的口令,所有士兵開始瞄準。
“開火!”
朱益吾手中雁翎刀向前一指怒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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