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將來要成為西漢開國宰相,在歷史上留下過濃墨重彩一筆的人。
蕭何這一說起來,頓時激揚文字意氣風華。
輕輕捋了捋衣袖,卻有多了些吏員的粗狂,話鋒一轉,“但是……天下之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神州大地雖然歷經諸侯割據的周朝,又經春秋戰國,五百年之久的分裂,於十年前被始皇一統,萬民厭倦了無休無止的戰爭,心歸家園安於塵,然而始皇暴政,僅阿旁宮之盛,便是數十萬民夫青血,人心不定矣,這合之勢卻並不穩篤……”
這話說得曹參和他的公子曹窋口瞪目呆。
李扶搖卻笑而無聲。
蕭同面無表情,只是有意無意的覦了李扶搖一眼,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戰國初定,然天下豪傑輩出,不說我沛縣人傑地靈,但說那江東,便聽聞楚國有一後裔,年輕俊傑力能扛鼎,當是千秋不出世的蓋世英雄,這天下英雄等的都是時機!”
曹崇和曹窋如聽天書。
蕭何怎的知道江東亡國楚國的事情?
那個人是誰?
李扶搖卻不著痕跡的點點頭,心裡暗暗竊喜。
秀才不出門,全知天下事。
但蕭何在沛縣這個地方,以他如今的見識,怎麽可能知道項羽的事情。
而且此時的項羽才十來歲,斷然有不可能有顯耀名聲傳到沛縣來。
露出馬腳了啊……
卻不露聲色,作詫異狀的問道:“不知道江東這位楚國俊傑是誰?”
曹參和曹窋都聆耳以聞。
蕭何有意無意的看了眼自己的兒子蕭同。
李扶搖看在眼裡,心中一咯噔——蕭何為何要看他兒子?
是在擔心什麽嗎?
蕭同卻是面無表情。
蕭何繼續道:“此人我也只是聽聞得一次,據說乃是楚國名將項燕之孫,勇猛之風遠勝其祖,熟讀兵韜武略,四方賢才雲集其門下。”
李扶搖撫掌歎曰,“如此俊傑,憾此生難見啊。”
當然是裝的。
自己怎麽可能不知道江東項羽。
蕭何哈哈一笑,“這天下之勢,雖以始皇暴秦之兵鋒所合,但觀始皇倒行逆施枉顧天命,又有天降熒惑,上鐫天書‘始皇死而地分’,這便是征兆,待始皇一死,這大秦天下必然落入兒子胡亥之手,屆時承其父之暴政,鹹陽又有奸臣趙高禍國,這天下必將如天書所言,陷入紛爭之中,屆時啊,也是我沛縣大好男兒的機會,譬如犬子蕭同,便有問鼎中原之志,還望呂公諸多照拂。”
這便是在打預防針,探李扶搖的虛實了。
曹參和曹窋面面相覷。
蕭同咳嗽一聲,似是被酒辣著喉嚨了。
李扶搖也愣了下。
心中刹那雪亮。
上當了!
蕭何說了個項羽,如果說這有可能真的是他神通廣大,聽聞了江東那邊躥到沛縣的流民所言,那還可以理解。
但是他卻說了一件絕對不該說的事。
秦始皇死後,江山落入秦二世胡亥的手中。
蕭何現在只是個沛縣主簿,就算他再有遠見,也不可能斷定秦二世胡亥能打敗公子扶蘇登上帝位——長幼之分,這是如今這個時期不可撼動的鐵則。
況且扶蘇在如今的大秦,還是很有民望。
公子扶蘇,秦始皇長子,母羋氏,扶蘇是秦朝統治者中具有政治遠見的人物,秦始皇對其給予厚望。
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
但是扶蘇認為天下初定,百姓未安,反對實行焚書坑儒等嚴峻政策,因而觸怒秦始皇,秦始皇便將其派到上郡監督蒙恬軍隊,協助蒙恬修築長城、抵禦匈奴。
這件事的曲折,天下人並不知曉。
修築長城監督軍隊,在不知情的天下人看來,也算不得謫貶。
秦以軍爭天下統江山。
扶蘇去監督軍隊,換個角度來看,未準是秦始皇鍛煉接班人呢?
所以,如今的大秦天下,絕對沒人看好胡亥。
但是蕭何卻說胡亥會得秦天下。
這就解釋不通了。
那麽就只有一種可能——蕭何有先知視覺,所以他才篤定胡亥會得到秦朝江山,會篤定會繼承秦始皇的暴政,會篤定鹹陽有奸臣趙高惑亂朝政!
蕭何就是穿越者!
李扶搖心頭長出了一口氣。
果然是小任務,比起烽火戲諸侯簡單得多了。
困難模式都算不上。
目的已經達成。
接下來李扶搖開始忽悠了,蕭何席間不停的稱讚自己兒子蕭同胸有大志,欲要和江東俊傑一爭高下,言辭間透出希望能和呂家結為秦晉之好的意願。
李扶搖但找了話敷衍過去。
開玩笑,我都知道了你是穿越者,還把女兒嫁給你,我傻啊。
如果呂文沒有被自己穿越,還真可能被蕭何說動了,而且也絕對會將呂雉嫁給劉邦那樣,傾盡呂家錢財,投資到女婿身上,如大秦呂不韋那般,做一個驚天動地的投資。
但偏生不巧的很,自己就是來處理你們這些穿越者的。
撥亂反正,說的就是我。
和你們這些穿越者不同,我是穿越者顏色不一樣的煙火。
想要取劉邦而代之,將西漢這條歷史河流變成赤色,那先得問我這個歷史維修工同不同意。
周幽王問了,我不同意。
所以西周還是義無反顧的走向滅亡。
不過……你蕭何問不問,我都不會同意,職責所在呐。
吃過晚膳送客。
李扶搖借酒意朦朧之意,回了書房小憩,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擾自己。
這邊曹參和蕭何在呂府外分到揚鑣。
坐在回家的馬車上,蕭何兩父子先是沉默了一陣,繼而蕭同輕聲道:“父親,今日說多了,言多必失,況且我們還不知曉呂公心意,孩兒有些擔心。”
蕭何哈哈一笑,“此事不用擔心,正如你先前所言,呂文為何不將呂雉嫁給沛令公子?不就是待價而沽,想嫁一個有前途有志向的年輕俊傑,以此博呂家後世富貴。”
蕭同沉默了一陣,“但今日之事,似乎有些不同尋常,呂公這宴請來得有些詭異,摸清了父親你的態度之後,他卻顧左右而言其他了。”
蕭何收斂了笑意,“這倒是,呂文究竟在想什麽?”
兩父子陷入了長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