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夜深之後,這大宅院裡倒是熱火朝天,除了屋中燈火之外,院子裡也有篝火點燃,讓周圍住戶不了解的是,這朱家小子居然還在院子周圍的道路上點著火堆,把一切映照的通明。
朱家的家丁們沒有窩在院子裡不動,他們五人一組定期出去巡視,順便給火堆添火,在院牆屋頂高處也有人放哨瞭望四周,火光映照的范圍內,根本沒可能借著黑暗摸進來,這宅院相鄰幾家倒是很好奇,有仆役出來張望,也有孩童婦人趴在門縫向外看。
但沒有什麽可疑的人物遊蕩,白日裡那些挨打被攆走之後就沒有人自討無趣,甚至連正常的路人鄰居之類都遠遠避開朱家宅院附近,免得被這夥看著凶神惡煞的年輕人盯上。
三位車把式的婆娘都在操持晚飯,邊忙邊小聲議論著擔心,在她們的嘴裡這十有八九是被強人挾持了,不得不從,還不知道接下來會有什麽糟心的事生,另外就是覺得這家人太敗家太不知道過日子,給下人吃的飯食也這麽舍得下葷腥,居然宰了一頭羊,而且全都燉上,雜面的餅子還要放油,實在不知儉省,這樣糟踐,而且自家男人把那兩位年輕的老爺說得天上地下,可也不見如何出挑,天黑了才吃了兩塊餅子,分明是嬌慣壞了。
“我們出去遛遛,你們把家看好,小心為上,但也不用害怕,天都黑了,縣城不會組織大隊人馬過來。”朱達臨出門前吩咐了句。
看著他和周青雲一身深色勁裝,背著刀弓,家丁們心中都有所猜測,自然也不會詢問什麽,只有李和沉默著送到門口,臨走前叮囑了句“要小心,家裡我會看好“。
牆頭街上的家丁們看著朱達和周青雲不緊不慢的走出了火光范圍,消失在黑暗夜色中,他們終於緊張了起來,開始全神貫注的警戒四周。
但朱達和周青雲一直走得不緊不慢,只不過進入黑暗中後立刻拐到了另外一條街上,他們在街邊緩步行走,穿著的又是深色衣服,若不是有心觀察,在夜裡很難一下子看出來。
兩人拐到這條街上後先停住不動,確定前後都沒什麽人之後,兩個人從懷中掏出頭套套在了頭上,只露出了雙眼和鼻孔,然後每走幾步就摸下身邊的牆壁,星月黯淡,不能舉火的情況下,即便朱達和周青雲沒有夜盲症,想要適應夜間的黑暗也有個相對漫長的過程,即便如此,細節也未必能看清,所以要盡可能的小心,走得慢有部分原因也是為了這個。
懷仁縣城內入夜後就見不到什麽人了,無非是幾處尋歡作樂的場所還熱鬧些,朱達和周青雲不需要去這樣的地方,提前在路線上就會避開。
不過這不代表一路無人,每走一段就會聽到更夫敲打梆子的聲響,這是更夫和壯班差役以及民壯巡城,聽到聲響後提前避開就好,更夫有時候也懶得時時敲打,不過在這安靜夜間,腳步聲和談話聲一樣會傳得遠聽得清楚。
除了這些之外,就是夜間出來活動的不法之徒了,但此等人數量不多,懷仁縣城內太小,沒那麽多值得下手的目標,何況他們講究個不照面,遠遠的就算看到了朱達和周青雲,也不會好奇的張望,只會避開。
就這麽摸黑了走了一炷香的工夫,就來到了一處宅院外,這邊和漆黑一片的貧苦百姓住處不同,門外即便沒有燈火懸掛,隔著院牆也能看到裡面有燈火閃動,能點得起燈火的人家都是不差的。
到了這個時候,朱達和周青雲已經很適應夜間的黑暗了,他們貼著宅院的院牆站著,四下張望。
“就是這裡,四處都對,我們進去。“朱達低聲說了句,區區縣城沒什麽太離譜的宅院,窮人家的住處都差不多,富貴人家的也是差不多,在這伸手看不清五指的夜裡定位,就得從周圍的建築甚至街道寬窄等等特征來確定,朱達和周青雲這方面的技能都很熟練,也經過許多次的實踐。
朱達十指互扣,雙臂下垂向前,周青雲單腳踩著朱達的雙手,踩上之後,朱達向上一送,周青雲借著這股力一蹬腿,雙手攀上了牆頭,稍一力就坐了上去、
坐上牆頭之後,周青雲雙腿夾住,彎腰垂臂,朱達輕跳了兩次,兩人握住了手,一人力上提,一人用力蹦跳,朱達也上了牆頭,上牆之後,兩個人都是上身趴在牆頭上,在黑暗中根本看不出不對。
朱達從懷中摸出塊石頭丟了下去,一聲輕響後安靜片刻,兩個人從牆頭跳下,都沒有抽刀,只是將短刀和匕翻手拿在手中。
這等朝向規製都平常的宅院,內部構造對朱達他們來說沒有任何秘密可言,仆役住在何處,若有值夜的人在何處,主家又在何處,這些都有一定之規,不會有什麽異常。
走過兩處屋子,能清楚聽到屋內傳出的鼾聲,輕手輕腳的避過,再進一個院子,這就是主家所在的住處了,院子內的隔牆都是矮牆,朱達和周青雲很容易就是翻了過去。
時候的確不早了,內院也是漆黑一片,屋內同樣有鼾聲傳出,朱達用手在周青雲的身上敲了兩下,然後小心翼翼的走到屋門前,掏出匕插進了門縫裡,從下到上的輕輕滑動,而周青雲則是抽出了刀,就在朱達身後一步的距離。
當碰到門閂後,朱達把匕向上挑了挑,門閂活動,看來是架上去的,朱達用匕短刃別住門閂,緩慢的向上力,同時另一隻手在向前推門,而身後的周青雲則是弓腰跨步,隨時準備前衝。
門閂被一點點挑起,很快就被從卡扣上挑下,門閂都是木棍木方,落地肯定會有動靜,只是朱達最後挑離卡扣的時候猛地力,那門閂向上跳了下,門推開時候,門板撞倒門閂出聲響,並把門閂向內撞去。
本來兩個人動作都很小心緩慢,門閂一被挑開,朱達和周青雲立刻加,門猛地被推開,門閂重重落地一聲響,可與此同時,朱達和周青雲已經進了堂屋,進入之後沒有任何遲疑,直接衝向右側的房間,那邊只有棉簾子隔斷。
安靜夜裡的聲響很刺耳,但人熟睡後很難有太快的反應,尤其又是在自己覺得最安全的家中,當朱達和周青雲掀開簾子衝進臥房的時候,這臥房裡的人才剛反應過來,或者說剛剛醒來。
對於適應黑暗的朱達和周青雲來說,他們很快就看清了炕上的兩個人,可炕上躺著的兩個人還有些懵懂的起身,甚至都沒來得及出聲,朱達和周青雲沒給他們驚叫的機會,刀背刀鞘直接把人砸昏了過去。
朱達直接將屋中的被面用刀切下來擰成繩索把兩個被打昏的人捆上,周青雲則是去把屋門重新關上,並架起門閂,然後回來點燃了燈火,並把燈火放在了窗邊,燈火離火炕遠些雖然很暗,卻不會把人的影子映在窗上,何況這樣的拷問,有點亮光就足夠。
準備停當之後,隨手取了桌上的一碗涼水,就那麽潑在了男人的臉上,雖說是個刺激卻沒有立刻醒過來,幾耳光扇下去之後,這男人總算醒過來了,開始還有點懵懂,隨後迷糊的神情就變成了驚恐,想喊也喊不出來,一團破布被按在嘴上。
“楊班頭,不要喊,喊了就沒命了,聽懂了你就點點頭。”朱達壓低聲音威脅道。
看著楊守文拚命的點頭,朱達伸手扯開了他嘴上的破布,楊守文喘息幾口,顫抖著聲音問道:“到底是那一路的好漢,兄弟是縣衙壯班的班頭,要......要銀子盡管拿去,要辦什麽事,楊某也會盡心,咱們一切好說,今夜之後,楊某就當什麽都沒有過......“
這番話倒是給自己留了足夠的余度,朱達用匕拍了拍楊守文的臉, 笑著說道:“都喊你班頭了,當然知道你是官面上的人,我問你,這裡裡外外對朱達那夥人的手段,可不是你一個副班頭能操辦的,誰指使你的?“
聽到這個問題,楊守文的五官有瞬時的扭曲,表情變得猙獰,但迅又變成了驚恐,在這個當口,猜到來歷又能怎麽樣,只是在他開口前,朱達又是冷著說了句:“開口前仔細想想,等下還要單獨問你婆娘,要是對不上口徑,你知道下場的。”
說話間,朱達用匕在楊守文臉頰上輕輕劃過,一道血口滲出血來,很多人做事都會和老婆講,心裡話總要有個訴說的地方,而且女人不出外門也不用擔心消息泄露,所以這是個印證的手段。
這傷口疼倒是不疼,但帶來的恐懼卻讓楊守文的臉色瞬時慘白,他盯著兩個蒙面人露出的眼睛,若是細心的話能看出這是年輕人,可楊守文根本顧不上這個,只是停頓瞬間就說道:“是方銘,是吏房經承方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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