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狐洞的長攆之上,絳雪娘娘懷抱著一隻通體雪白的幼狐,不時的輕捋,雙眸中浮現了諸般光影,已將這玉漱莊園盡收眼底,不由得微微蹙眉,面頰也是冷漠了下來。
“相貌俊俏且儒雅,至情至性,琴聲寂寥,才學也不錯,心性孤傲且心思縝密......”
“如月這丫頭,性子清冷且不屑施展《天狐魅術》,爐鼎可莫要變成心障才好......”
絳雪娘娘心中已然有些遲疑,如今看來這秀才雖是爐鼎的絕佳人選,但如月卻不見得能動搖這秀才的情愫,從而一舉突破《天狐魅術》的第六重境界,為今之計還是要先扭轉這秀才的性子,把他的孤傲收上一收才好。
柔荑翻轉,一道白光在掌中浮現,而後憑空多出幾頁殘篇,而後捏轉法訣,這幾頁殘篇就化作一道白光,徑自朝玉漱莊園飛去。
“琅嬛曲,雖是雞肋之術,但也是道家失傳的功法典籍,如此大禮還怕你不收起性子......”
絳雪娘娘冷笑一聲,而後便繼續窺探著玉漱莊園,只因若是如月能夠一舉突破《天狐魅術》第六重境界,自此青丘山千狐洞便無需依仗“春三十娘”的妖王之威,足以在妖族之中異軍突起,重現昔日的榮光!
玉漱莊園內的涼亭之中,如月遙望著廊橋之上的秀才蹙眉不已,不料這秀才竟然如此迂腐,早知今日還不如聽從二妹的主意,直接挾救命之恩與其談笑風生,或許要比如今故作清冷的局面要好上一些。
那一道肉眼不能瞧見的白光飛來。
如月錯愕之余,捏動法訣,伸出柔荑將那白光收在了玉掌之上,而後唇角浮現了一絲笑意,心知這《琅嬛曲》一出,必定能令這秀才俯首稱臣,這孤傲的性子必定要收上一收了。
《琅嬛曲》全篇乃是周文王長子伯邑考撰寫而成,據傳這《琅嬛曲》一出如鳳鳴岐山,引孔雀攜百鳥而來起舞,便是那洶湧澎湃的海水也要平靜,自伯邑考入殷商身死之後,這《琅嬛曲》便由狐族藏匿下來,只因年代久遠已然不得全篇。
故而,這《琅嬛曲》也蘊含著音律的無上奧妙,若能領悟這殘篇,雖說鬥法之際乃是聊勝於無,但若是應付尋常的“行屍”或者“鬼魅”,倒也足以自保。
這秀才兩次險些送了性命,若是讓他瞧上一眼這《琅嬛曲》,還怕他不乖乖的前來討要余篇,屆時有求於人必將受製於人。
如月心中有了主意,便將這秀才如今的孤傲全數釋懷,繼續手持書卷故作靜心翻閱,隻待明日為其祛除屍毒之時,再借故將這《琅嬛曲》拋出來,以共同探討的方式,與其轉緩此時的冷漠。
包文正心無旁騖的撫琴,那一股寂寥和哀傷的曲調回蕩在湖泊之上,渺渺的輕煙之中更顯灑脫,隻欲乘風而去,恍若謫落凡塵的仙人一般。
一曲終了,便故作沉浸在琴聲之中,靜坐了良久,這才舉步往廂房而去,更是避開了適才冷漠,如今在涼亭中翻閱書卷的如月,仿若不願再令其不悅。
回轉到廂房之內,包文正盤膝打坐開始嘗試著凝聚真氣,希冀以《明玉功》將這殘余的屍毒排出體外,在這不知何處的玉漱山莊中,也聊有一絲自保之力,總好過束手待斃。
不多時便已然入定,一縷縷白煙自頭頂浮現,而後真氣運轉之下,左手的手指漸漸湧上了如墨的屍毒,而後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面之上,那屍毒的腐臭味道隻欲令人作嘔,隨著風兒飄向了遠方。
如月本就是修行近五百年的狐仙,《天狐魅術》也修煉到了第五重,法力之深厚僅在絳雪娘娘之下,自然對於玉漱莊園內明察秋毫,雖是錯愕這秀才還有這般本事,但現如今有了這《琅嬛曲》,卻也不擔心與這秀才無相處的時間,因此便故作不知。
翌日,旭日東升,霧氣依舊渺渺不曾散去,山中的寒風席卷而來,晃動了玉漱山莊的樹冠,鬱鬱蔥蔥的枝葉發出“嘩嘩”的聲響,卻是吹散不去這宛若實質的薄霧。
與那廂房的廊廳之中,如月一襲素白色長棉衣,桃紅色的絲線繡出一朵朵梅花,從裙擺一直延伸到了腰際,玄紫色的寬腰帶勒緊細腰,顯出了身段窈窕,反而還給人一種清雅不失華貴的感覺,徑自朝廂房而去。
“篤篤!”
包文正早已聽聞了這女子的腳步聲,卻是故作不知,此刻見了敲門聲之後,這才走了上前拉開了房門,觸目之下故作驚奇,拱手施禮說道:“姑娘有禮了。”
如月的冷淡面色略微有了幾分收斂,卻依舊是淡淡的說道:“我來為你把脈。”
言罷,竟是徑自朝廂房之內走去,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樣,與桌案之前落座,而後以眼神示意包文正與對面落座。
包文正不動聲色的落座,而後將手臂伸了出去,略帶歉意開口問道:“姑娘,有勞了!”
“懸壺濟世本是醫者的本分,隻歎身為女子,不便與世俗之中拋頭露面。”如月淡聲說道,也是意指為何隱居在這玉漱山莊之內。
“難怪青萍劍仙呂女俠與姑娘亦是好友,呂女俠遊歷天下斬妖除魔,姑娘懸壺濟世醫術高明。”包文正牽動話題,開始旁敲側擊,便是想看看這女子如何作辯。
如月本就轉圜了心思,不再故作冷漠,便開口自圓其說,道:“昔日我也曾險些身死,多虧了呂姐姐現身相救,隻歎資質愚鈍,空有這些微末本領,不能如呂姐姐一般。”
包文正開口勸慰說道:“每個人活在世上,都有自己的緣法,姑娘醫術高明,此番便是就了在下的性命,又何必妄自菲薄。”
如月將青蔥玉指挪開,而後示意包文正伸出另一條手臂,而後說道:“昔日我曾有緣獲得一卷琴譜,據說若能演練一番,便可與“妖魔鬼怪”手中有自保之力。”
“只因粗通音律,卻是許久無法領悟這其中的奧秘,昨日聽聞你與廊橋之上撫琴,琴藝之高確實在我之上,願將這琴譜與你一同鑽研。”
包文正錯愕之余,故作毫無覬覦之心,開口說道:“若能為姑娘解惑,自是盡力而為。”
如月松開了包文正的手腕,起身說道:“你用過了晨間的吃食,便去廊橋之上的琴台,我與那處等你。”
“不敢勞煩姑娘等候,同去便是。”包文正拱手施禮,依舊是溫良儉讓的謙謙君子之風。
如月故作嗔怒的說道:“你便是不用吃食,莫非我也不得吃食不成?”
包文正故作尷尬的表情,而後拱手相送,言道稍後便前去廊橋之上等候。
目睹這女子離去,包文正依舊是不動聲色的落座與桌案之上,心中既然不知曉這“妖魔鬼怪”的妖術,便只能當做時刻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言行舉止皆要符合自家扮演的“角色”,在這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環境中,才能保全自家的性命。
用過了晨間的吃食之後,包文正便起身朝湖泊之上的廊橋琴台而去,遙遙便瞧見了那女子纖弱的身形,與那煙波浩渺之中,發髻隨著陣風而搖曳著,說不出的清冷和風情萬種,宛若那天上上的雪蓮花透著一縷縷嬌媚。
“竟是勞姑娘久等了。”包文正拱手施禮,歉意的說道。
如月瞧見這秀才依舊是風度翩翩,儒雅之極,心中早就生了好感,此刻也無需再裝腔作勢,因此便開口說道:“無妨,我本名胡月如,既是與你共同鑽研這琴譜,倒是要請教公子的姓名了。”
包文正拱手報出了自己的姓名,而後故作不忍風寒之苦,開口說道:“今日風寒,為免姑娘貴體有恙,不若由小可攜這古琴,換一處避風之地如何?”
“也好,你隨我來。”如月本是修行五百年的狐仙,又怎會將這風寒放在心上,但一則念到包文正體內仍有余毒,二則自家扮作的是尋常的纖弱女子,三則也不能將這秀才的一番心意置之不理,便開口作答說道。
包文正便上前將古琴小心翼翼的捧在懷中,尾隨著“胡月如”朝玉漱莊園的另一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