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黑暗之花依舊矗立與天地之間,遮掩了九幽澗數千裡方圓,便是日光也滲透不入,幽藍色的鬼火點綴其間,更有身披甲胄的厲鬼徘徊,時值中元節陰曹地府征剿在即,九幽澗早已是枕戈相迎,不敢有絲毫懈怠。
深淵之中的湖泊本就連接地府的黃泉之水,此刻與也是暗黃之氣縈繞,汩汩之響不絕於耳,每逢中元節將近,便是黃泉之水再次噴湧而出之時,九幽澗萬千厲鬼或可得賜,借助精純的陰氣來增進道行。
那晶瑩剔透的亭台縈繞著白光,聳立與乾涸的湖畔邊緣,這亭台以累累白骨拚接而成,因脛骨及腿骨長短不一,故而造型奇特,亭台的飛簷之上則是森白的頭顱骸骨,仿若無聲的獰笑,自是陰寒之極,且令人毛骨悚然。
由骸骨鑄就的亭台之中,左月素風髻露鬢,淡掃娥眉眼含春,一襲素白色的羅裙逶迤,一改往昔清冷的神色,抬起皓腕翻轉以頭骨雕琢而成的酒杯,將九幽澗珍藏數百年的陳釀,與這酒杯之中斟上。
“官人,你如何得知,我會殺了松溪劍周三陽?”左月素將酒杯遞給了包文正,並肩與包文正身側,歎息問道。
“殺周三陽於你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包文正舉起這頭骨雕琢的酒杯,心中自是生寒,卻不動聲色的淡笑說道:“能阻攔黑山老妖者,不過呂三娘一人爾,所以周三陽死與不死,皆是無關緊要 ...... ”
“美酒在手,能與娘子與這湖泊共賞黃泉之水,當真乃是人生快事!”
若論歹毒狠辣,便是曾飲毛茹血的千年蜘蛛精春三十娘,也不及這九幽娘娘左月素泯滅人性,故而與這九幽澗之正均是小心謹慎,雖是不喜這左月素以頭骨為飲酒器皿,卻也唯有硬著頭皮飲下了這陳釀,且甘之若飴的出言讚歎。
“可惜官人身邊的女子卻非我左月素一人,只怕若是與那百莽山中,又會讚歎那雲霧繞山,美不勝收吧 ...... ”左月素美目之中湧現了幾分異樣的神色,拂袖作引之刻,那酒壇之中的陳釀便化為涓涓細流,湧入了頭骨酒杯之內。
“娘子,倘若唯有你我二人廝守,日子久了也未免無趣 ...... ”包文正對於左月素的心性善變早有預料,故而也不曾當真,畢竟只是空有“冥婚”之名而已,又何必當真。
“得隴望蜀,官人倒是好生風流 ...... ”左月素故作不悅的拂袖起身,那三尺白與羅裙幾成一色,娉婷的身姿與這嗔怒的面頰,在骸骨亭台之中卻是極為驚豔。
包文正自是虛與委蛇,含笑的起身走了上前,伸出手臂自身後攬住了左月素那纖細的腰肢,柔聲說道:“倘若先逢到了你,又怎會去招惹春三十娘。”
“那就由官人出謀劃策,為妻動手誅殺了春三十娘,日後也好與官人長相廝守!”左月素抬起柔荑撫摸著包文正的手掌,將櫻唇湊在包文正的耳邊,低聲的呢喃說道:“只要你答應,為妻今夜便自薦枕榻,如你的心思便是……”
毒辣的言詞,與左月素口中說來卻是情意綿綿,並以自薦床榻為“交換”,著實令人毛骨悚然。
包文正面色黯然,柔聲說道:“月素,我與你締結了冥婚,與春三十娘也行過周公之禮,你二人與我心中,本是一般無二。”
“我不會助你去殺春三十娘,反之若有人謀害與你,我也斷然不許!”
溫文爾雅且是深情款款,但言詞的果決卻未曾有絲毫動搖,將左月素這魅惑之言盡數的摒棄。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
任何的籌謀皆非一成不變,如左月素會去草率的誅殺了松溪劍周三陽,呂三娘是否真的能阻攔住黑山老妖,春三十娘又是否會在中元節鬼門大開之時,另有其他的圖謀,以及迎娶“妖妻鬼妾”若是走漏了風聲,這各種變數或許會突如其來。
是已,與中元節鬼門大開之時,陰曹地府征剿九幽澗之際,最凶險不過的便是,呂三娘與正道五仙門力阻百莽山萬妖,時值春三十娘和黑山老妖匯集與九幽澗,天師鍾馗攜地府至寶“生死簿”將黑山老妖和春三十娘與左月素盡數誅殺,畢其功於一役。
包文正松開了攬住左月素腰肢的雙臂,不動聲色的含笑應對自如,心中卻隱隱有些汗顏和不安。
左月素姑且不論,那春三十娘乃是千年蜘蛛成精,毒辣暴虐自是不言,這千百年來也不知壞過多少人的性命,麾下百莽山萬妖哪一個不是飲毛茹血的畜生!但,與妖王大殿中“之歡”多日,耳鬢廝磨卻也是郎情妻意,但有所求無不應允,那百莽山中的天材地寶更是不曾吝嗇,暫別之時唯恐有失,更以遺蛻“銀蛛”護身保命 ......
或許是“妖妻鬼妾戰黑山”在即,返回繡玉谷移花宮為時不遠矣,雖有九幽娘娘左月素與身側,一時間仍有諸多感慨泛起心頭。
與這方光怪6離的世界之中,最愧疚的還不是百莽山的春三十娘,應該是與青丘山玉漱山莊中贍養雙親的梅絳雪了。
左月素依仗神通欺梅絳雪在先,雖非包文正本意,卻也難辭其咎。
離別玉漱山莊之時,梅絳雪避而不見,唯有那一頁書箋之上的“君心似我心”,卻是道盡了心中的酸楚。
湖畔之中那咕咕之響不絕於耳,精純的陰氣縈繞與骸骨亭台之中, 左月素一襲羅裙逶迤,美目盼兮且笑靨如花,三尺白與秀美絕倫的面頰上搖曳,抬起皓腕不時的斟酒,更是令人忘卻了明日的煩憂。
“娘子,滿飲此杯,早些上床安歇吧 ..... ”包文正伸出手掌牽住左月素那冰冷的柔荑,炙熱的眼神凝望著左月素的面頰,略顯輕浮的含笑說道。
左月素嬌嗔之際自是道不盡的風情萬種,雖雄踞九幽澗卻也未嘗“之歡”,笑罵一聲後轉身徑自離去了。
與這欲拒還迎之時,包文正心知若是追上前去,未嘗不能將這“冥婚”的虛名坐實,但時值此刻心中煩悶,卻也不願再去招惹這九幽娘娘。
目送左月素婀娜多姿的身軀漸行漸遠,包文正故作自嘲的歎息一聲,這才凝視著這咕咕作響的黃泉之水,澄空了心中的浮想聯遍。
這方光怪6離的世界,也不會再來,令這些癡情的“女子”與離別之後不生怨恨,或許當真需好生思量才是,也是為了雙親能得保壽元常駐吧 ......
繡玉谷移花宮,勢必要回去的!
凰鸞山前妖氣衝天而起,遮掩去了日光,昏暗之中那五道流光溢彩憑空而立,夾雜著劍光吞吐不已,佛音禪唱不絕於耳,更有紫氣浩蕩東來。
一時間凰鸞山中的正道之士皆是作鳥雀四散,各自施展遁法或是禦劍而起,趁黑山老妖與五仙門當今掌教真人大戰將起之時,未免殃及池魚,逃離此地方是上策。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