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先投店,雞鳴早看天,乘船倉裡坐,策馬慢揚鞭。
翌日,那一抹晨曦剛浮現與天際,早有烏篷船與西湖之上徐行,白福與船尾與船夫攀談著今年的收成如何,而那烏篷船中則是“許仙”夫婦以及侍女小青,正是新婦臨門錢塘縣許家一行。
“娘子,待會姐姐瞧見你,還不知高興成什麽樣子哪……”
包文正心知新婦登門,必定心懷一絲忐忑,故而輕撫著白素貞柔荑予以安慰和鼓勵,言道:“姐夫坦率直爽,與錢塘縣衙門中任職,與姐姐這些年待我當真是極好……”
包文正有意而言,便是要讓白素貞與“青蛇”知曉,也為盜取錢塘縣庫房金銀,自然會殃及池魚。
“哦?許相公的姐夫,便是錢塘縣衙門任職?”
岑碧青竊取庫銀數次,初聞此言,心中便回想那一張張面孔,驚奇的問道。
“不錯,姐夫本是錢塘縣的捕頭,素來秉公執法,與這錢塘縣中聲譽甚佳。”
包文正握著白素貞的柔荑,面帶深情的笑意,不動聲色的言道。
本就是新婚燕爾,如膠似漆,這深情款款的笑容以及那飽含情愫的清澈眼神,如同這波風不起的西湖,非但是醉了白素貞,便是與一旁隨侍的小青,也是為之動容……
皆是自清修的寂寞中一路行來,那疾風驟雨和風和日麗早已看過許多年,卻不曾想過,這男女之情會如此的動人心弦。
楊柳依依與西湖之濱夾道相迎,芳草萋萋更是青翠之極,春風徐來那枝葉隨之搖曳,平湖萬裡之上那烏篷船徐徐而行,與這錢塘縣處停駐了下來……
“娘子……”
包文正當先走下了這烏篷船,伸手遞向了白素貞,攙扶著那柔若無骨的纖纖玉手,報以相懦以沫的笑意。
白福挑著扁擔,那籮筐裡則是今日新婦初次臨門的蜜餞和一些吃穿用度,隨著小青姑娘之後,跟隨者白娘娘和許官人一路前行。
此時日頭初升,那和煦的陽光遍灑錢塘,嫋嫋的炊煙升起與粉牆黛瓦之上,也有百姓開始了一天的生計,大多皆是尋常的粗布短褂,與街頭巷尾徐行而過……
“這不是許仙許相公嗎?老漢給您行禮了……”
那有挑著扁擔的老漢,待瞧見慶余堂東家許仙迎面而來,忙放下了扁擔,滿面笑容的拱手行禮,言道:“許相公您今日可在家中,我昨日在西湖捕了幾條魚,待會送到您府上……”
“要不是您菩薩心腸,免了我老伴的湯藥錢,只怕……”
包文正本是與白素貞並肩徐行,見狀忙拱手回禮,也是誠摯的言道:“老人家,不妨事的,大娘近日身體如何?”
那老漢聞言更是心生感激,望著那猶如仙女一般的白素貞,便心中有所明悟,面帶笑容的說道:“好多了,能下地走路了……”
“許相公,老漢就不耽擱您了,改日我和老伴再登門道謝……”
白素貞髻挽巫山一段雲,斜插鑲嵌明珠的金釵,一襲淡粉色的長裙更顯身姿娉婷,那絕世的美貌配以那優雅與高貴的氣質,猶如璀璨的星辰,令尋常百姓望之而自慚形愧……
鶴立雞群,不外如是!
錢塘縣許家,卻是冷鍋冷灶,非但未見有嫋嫋的炊煙,更不時傳來倒吸冷氣的呻吟之聲。
“輕點……輕點……”
李公甫滿頭大汗的趴在床榻之上,那脊背之上則是一道道紫青的杖痕,與許嬌容塗抹傷藥之時,
齜牙咧嘴的悶哼著。
“唉,這衙門的差事不好做,不如你就辭了吧……”
許嬌容淚眼漣漣,痛惜的看著那一道道傷痕,輕柔的塗抹著傷藥,言道:“這庫銀被盜,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事,衙門那麽多衙役,怎生偏打你一個人……”
“誰叫我是捕頭哪……”
李公甫愁眉苦臉的說道:“這庫房被竊也不是第一次了,這案子再不破,追不回官銀,知縣的烏紗帽也不保,我這罪還有的受了。”
“咦,漢文回來了嗎?”
李公甫本就敦厚,昨夜去衙門值守,還未見到妻弟許仙,便開口問道。
“昨晚托人捎信回來了,說在清波門已經拜堂成親了,今天帶著媳婦回來。”
許嬌容搖頭之際,心中便有些忐忑,既盼望弟弟能早日成家,為許家綿延香火,又恐這草率拜堂的女子,非是良配。
“這麽快!”
李公甫卻是驚愕不已,牽動了傷痕不由的齜牙咧嘴,而後催促著說道:“來,快點塗抹了藥,弟妹第一次登門,可不能怠慢了……”
“你都傷成這樣了,還是躺下靜養吧……”
許嬌容心中是又感動又憐惜,明知不妥依舊不忍的說道:“等吃飯的時候,我來扶你出去……”
“不行,不行!”
李公甫本就是坦率直爽的性子,便是自家受了些傷,也斷然不能怠慢了漢文媳婦初次臨門,已然強撐著翻身下了床榻,說道:“趕緊的,把衣服遞給我,這弟媳婦說到就到了,我們去正堂等著吧。”
許嬌容心知扭轉不了李公甫這執拗的性子,也只能將衣衫遞了過來,又伺候著穿衣之後,這才擦拭了淚痕,強顏歡笑的與李公甫朝正堂之內走去。
“姐姐,姐夫……”
包文正攜白素貞行至院落之中,便率先高呼起來,那語調之中的歡悅更是溢於言表之上,這才回頭報以寬慰的笑容,而後夫婦並肩邁步,走進了自家的正堂之內。
“漢文啊,這就是弟妹吧……”
許嬌容隻覺得眼前一亮,瞧著那一身粉色長裙的白素貞便是心中歡喜不已,心知新婦初次臨門必定是拘謹,便率先開口笑道。
“見過姐姐!”
白素貞心中也隨即釋然了許多,忙上前側身行禮,也是恭敬的言道。
“這是我娘子,白素貞……”
包文正含笑上前了一步,鄭重其事的言道,將未有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私自拜堂成親的白素貞,引與姐姐許嬌容與姐夫李公甫知曉。
“弟妹,漢文,你們快坐,快坐!”
李公甫更是心中歡喜還來不及,又怎會在意這“草率”一說,便也含笑上前,言道。
“多謝姐夫,姐姐。”
白素貞再次側身行禮之後,這才隨著官人與這正堂中落座,塵世之中的女子有“三從四德”之說,是以白素貞秉奉“婦德”,“婦言”,“婦容”,不敢有逾越之處,令官人面上無光。
“唉,回自己家還帶什麽東西。”
李公甫眼見那下人挑著扁擔,籮筐中更是滿載,便強忍著身軀上的疼痛,笑著說道。
“一些薄禮,不成敬意,還望姐姐和姐夫不要嫌棄才好。”
白素貞與人間已然三載,聞言也不以為意,端莊賢淑一如往昔,的含笑言道。
“弟妹啊,以後漢文要是待你不好,姐姐一定給你做主。”
許嬌容本就是心地善良,眼見許家又添新人,又是端莊賢淑的女子,心中歡悅不盡,握著白素貞的手笑著言道。
“漢文你還不知道,疼他媳婦還來不及,怎麽會欺負她哪……”
李公甫本是坦率直爽的性子,聽聞許嬌容如此說話,便呵呵笑著言道。
“我們婦道人家說話,你少插嘴!”
許嬌容瞥了李公甫一眼,而後依舊滿面笑意的言道:“弟妹啊,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吃穿用度你隻管給姐姐說……”
“缺少什麽,這錢塘縣沒有的,咱就托人去臨安府置辦……”
白素貞將話聽到了此處,心中也升起了平淡與溫馨,那臉上的笑容也越發的停不住,望著深情款款又眉清目秀的官人,更是甜蜜不已。
“許相公可在家嗎?”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我今天可是來報喜了!”
那一身襦裙罩體的蔡大娘,徑自登門而來,還未瞧見許家姐弟,便已然高呼起來,那滿面的笑容更是燦爛,徑自朝許家的正堂而來。
“嘖嘖嘖!許相公,大娘今日來可是給你道喜了……”
蔡大娘行至這正堂之前,便瞧見已然起身相迎的許嬌容,那笑容更是不斷,上前就作揖不斷,言道:“恭喜,恭喜,我今天可是來道喜來了!”
許嬌容自幼與這錢塘縣中,怎會不知這蔡大娘常與人保媒,雖不恥為人見錢眼開,但所為登門便是客,便錯愕的開口問道:“蔡大娘,什麽喜事,你不會又收了誰家的銀兩吧?”
都是街坊鄰居,蔡乾娘焉能不知這許嬌容也是潑辣,雖然這話說的不中聽,但卻是實言,便全當耳旁風,依舊笑著說道:“大娘自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便是為了許仙許相公而來。”
“沈家故居重新修葺一新,那潘家小姐可是花容月貌,家財萬貫,瞧上了你家……”
話說到這裡,蔡大娘這才瞧見了正堂之內的許仙,以及身側那美豔不可方物的粉衣女子,便是言詞一頓,心中升起不妙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