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一個多月都沒有消息的小哥林向民在周六下午突然來了，被告知有人找的林安雅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出了寢室見到樓下的小哥才回過神。　　“你這幾個星期都幹嘛了?怎麽才來，我還以為你玩兒的樂不思蜀了呢！”話裡的委屈和玩笑之意皆有。

　　“嘿嘿！我這不是剛來，忙著適應呢嗎！”林向民有些羞愧的解釋，他確實是差點兒就把照顧小妹的事忘了。

　　“開始是不熟悉，後來遇上了一件事，忙的有些昏了頭……”

　　這樣模糊的解釋顯然不能安雅滿意，可是不論她怎麽逼問都沒從小哥口中套出到底是什麽事。

　　好在林安雅也知道小哥的為人，不正道的事是不敢碰的，能讓他這麽高興，顯然是好事，也就不再過問。

　　“說吧，來找我什麽事?”對小哥的來意安雅還是很好奇的。

　　“我朋友送了我張電影票，這不來找你嘛！”

　　“電影票，什麽片子?”

　　“李小龍的，外國引進的，頭回放，可火了，就在明天電影廠那兒！”

　　一聽是李小龍的武打片林安雅就興趣缺缺，首都的娛樂自然比小城豐富，稍稍寬裕的同學都會攢錢看看電影，除了北影的模板片子，還有一些引進的文藝片子可以一看。但這些對於3D魔幻洗禮的林安雅來說就不夠看了，有這些時間她寧願打打羽毛球、泡泡圖書館。

　　林向民被小妹拒絕也不生氣，笑嘻嘻過問了一些生活的問題，又噠噠走回學校。

　　對於小妹他其實沒什麽擔心的，兩年下鄉不說，這次爸媽給的生活費也比自己多的多，還有什麽照顧不好自己的。

　　到了周末，林安雅原本準備去邱玉林的小社團參觀，卻不想被陳老叫了來，說是去拜訪一位老夫人。

　　自從拜了師，陳老一直都奉行因“力”施教、放養式教學——平時回給一些筆記和資料讓安雅學習，到了周末親自考察。偶爾也會讓安雅自己提一個感興趣的課題，比如唐宋瓷器、古畫裝裱修複，然後給出講解。而這樣的上門拜訪某人還是第一次。

　　兩人乘公交車到了一處洋樓別墅區，西式的街道和花園兒讓安雅有一種到了民國年間的租界裡。當然，北京是沒有成型租界的，只有大使館和零星居住地。

　　“這是民國時某徽商修建的一片西式別墅，當年能入住的都是一時人物，像前面的這棟，我記得原本住的就是一位有名的外交官員，為人風趣、背景深厚。呵呵！我當時只能在舞會的人群外面看著他被層層包圍，連句話也搭不上……”

　　沿著路燈成排的人行道深入別墅區，不時有插著小紅旗的轎車出入，現在這裡居住地同樣不是平凡人物。

　　終於到了一處鐵藝大門前，陳老上前搭話，師徒二人順利被領了進去。白漆柵欄有些破舊，圍著的花圃裡是很普通的幾種花，這時剛剛泛過冬，吐露新芽。

　　匆匆掃過院子，別墅小樓也有些破舊，這種破舊是跟周圍房子相比的，顯然主人無心或無力重新修整。

　　領路的老管事進入一樓的房間，很快推出一個花白老夫人，仔細的在輪椅上蓋上厚厚的毛毯後，他又吩咐了女傭拿藥上茶，這做完才安靜的退到一邊。

　　陳老對老婦人似乎很熟悉，主動上前幫忙拿藥倒水，等老婦人服了藥，兩人的談話才正式開始。

　　“家豪啊！又要麻煩你了。”老夫人精神好了些，努力“看”向陳老的方向。看得出來，

老人家不知腿腳不力，眼睛也有些不方便了。　　“唉！您這是哪兒的話，我就跑兩趟，還能多看您一眼，就當是找您串門子了。”

　　“呵呵！你呀，還是那麽嘴滑，就和年輕那會兒似得。那時～，你多大來著?好像才十七八的年紀！”老夫人回憶著，恍惚又看到了歌舞升平的舊上海，那時燈紅酒綠、雲鬢香衫……

　　林安雅靜靜的坐在一旁角落裡，看著兩位老人敘舊，說著那些屬於他們青春時代的斑斕歲月。

　　良久，老夫人談性漸少，陳老這才將安雅介紹給她。

　　老人蒼白乾瘦的手搭在眼前女孩白嫩的手上連連點頭，又喊來老管事給她取來梳妝匣，拿出一隻翡翠玉環戴在安雅手上。

　　“年輕好，年輕好呀！”

　　“這麽好的東西壓在箱子底可惜了，還是戴在小姑娘手上才好。”

　　莫名跟著師父到這裡又被莫名的送了一隻貴重玉環，林安雅沒有竊喜只有不安和忐忑。

　　“師父?”她看向一邊的陳老。

　　可惜陳老也只是默默，寥落的看向老夫人，很久，才示意安雅收下。

　　“您這是做什麽……”語未盡，聲音已經凝噎。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明白，該考慮後事了……”一直侍立身後的老管事將梳妝匣和一隻竹藤式皮箱打開，推到前面。

　　“這麽些年花用，也只有這些老物件兒還陪在身邊兒。我也沒有兒女，只有幾個老家人和親近的小輩，還是換了給他們留些防身錢吧！”

　　正午的陽光透過玻璃和老式紗窗，在繡紗罩著的紅木沙發上映出一片陰影，但更耀眼的是打開的梳妝匣裡折射出的珠光寶氣。

　　紅寶、藍寶、翡翠、玉石、各色印章金石、瑪瑙水晶、鑲鑽懷表、攢珠簪子、雞心紅玉胸針、紫檀念珠手串、大小配飾珍品……，甚至還有幾把貼身佩劍匕首，有的是古式、有的是精鋼現代製品。而皮箱中層層包裹著的大小瓷器、青銅古物，眼見都不是凡品。

　　看到這樣多昂貴珠寶古玩，陳老並沒有露出欣喜反而神色愈加凝重。只是望著老夫人期待的目光，他抿抿乾澀的唇，沉聲應下。

　　老夫人見他點了頭才松了口氣，感激的連聲說好。

　　之後陳老又寬解了老人幾句，見她神情疲憊、雙眼昏昏愈合，才就此告辭。

　　兩箱東西陳老沒有帶走，只是帶著安雅沉默的回了四合院兒。

　　程爺生好了火，屋裡熱烘烘的，林安雅對這趟突如其來的拜訪好奇不已， 哪位老夫人是誰?跟師父是什麽關系?為什麽托付這麽多珍寶給師父?這些疑問就像螞蟻一樣騷亂她的心底。

　　“行了，你也不用瞎想了。我既然帶你去，就是要你見見事、漲漲經驗。”看到小徒弟糾結又有趣的表情，一路上心情沉重的陳老也輕笑起來，開始敘說一些經年舊事。

　　“那時還是不夜城的大上海，這位秦夫人，哦不！那時還是秦小姐，出身大家，和我父親偶有交際。”

　　“後來，她嫁了人，不是正房，是三房姨太。”說到這裡，陳老一時語頓，不知想起了什麽。

　　林安雅卻是一驚，出身大家的秦小姐竟然做了別人的姨太！而且似乎不止一個姨太。

　　想到剛剛秦老夫人拿出的兩箱珍寶，好似夢幻般的一層層紅藍寶石、各色翡翠，她的夫家恐怕不是普通人吧！

　　“那一位是當時赫赫有名的張三省，虎踞東北，擁軍甚重，哪怕是外國列強也不敢輕視。”

　　“六房姨太，她不是最得寵的，卻很受大帥信任，掌管家裡帳務經濟，雖然沒有生下兒子，卻也頗為體面，時常代表大帥接待屬下將領、往來使者的女眷，可謂風光一時……”

　　“那後來呢?怎麽只有他一個留在這裡?”安雅好似聽故事一般，聽著這位上個時代奇女子的經歷。她雖然並不是劉胡蘭、秋瑾一樣的革命女英雄，但同樣努力、自由的活著。那是代表了當時大部分舊時代女性的命運選擇——嫁人、操持家務、相夫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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