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過茶後林安雅奉上自己的禮物，陳家豪一愣，頗欣慰的收下，兩位老婦人連誇手藝好，老爺子們雖不說心裡也是滿意的，知道這孩子是外地來的、家境一般，也沒想能張羅什麽貴重的拜師禮，但能有這份心就是好的，知恩圖報、講情義是自古就有的社會普世觀。　　說是拜師宴，其實也是幾個老兄弟借此機會聚聚。邵老爺子一手好廚藝，退下來之前是給幾位首長掌杓的，現在大兒子接了班。今天帶了孫子來，就隨口吩咐他以後帶著林安雅多認識認識家裡孩子，其他老人聽到也紛紛說起自家的同齡小輩。

　　老人們說起話來自然都是上一輩的舊事，怕安雅不耐煩，叫邵志清代她轉轉。

　　“其實我也就來過兩次，不怎麽熟悉，你以後常來，肯定比我熟！”邵志清實際想的是陳老爺子沒兒女，說不定這些產業就都留給這個女孩了。不羨慕是不可能的，京裡這樣的老宅子不多，屬於私人的就更少了。

　　聽說陳老爺子原本家底深厚，這樣的宅子還有兩座，後來壯士斷腕，把大筆家產上交了國家，宅子隻保留了這一座。可惜人心不足，總有人覺得陳老爺子不會這麽“大方”，肯定私藏了不少東西，趁著動蕩的幾年連連逼迫，在無所得後，動手段將人扔到了監獄。

　　自家祖父和在座幾位長輩都曾動用關系拯救，可是當時局勢牽一發而動全身，不得不小心謹慎，最後直到大前年才將陳老搭救出來，而這時距陳老入獄服刑已經七年多了。

　　“這幾個空院子都封著，你以後可以在看。聽說你在北大上學，不錯啊！大學生呢！以後有事兒可以來邵家找我，能幫的我沒二話。”邵志清拍著胸脯保證，原本還想說帶她去看古玩圈子的私下交易，不過想想陳老，大概不用他多嘴了。

　　“年輕人裡我都熟，平時有好玩兒的會告訴你的，就怕大學生看不上咱們的玩意兒，呵呵！”

　　“不會，不會的！”林安雅之前一直只聽不語，這時連忙澄清。“其實是我什麽也不會，就怕到時候大家覺得無趣。”前世逛景點都要拉著線遠遠看，現在能隨意看盡情摸，她眼睛都不夠用了。

　　“那有什麽難的！不過是打打球、照照相、吃吃喝喝而已，夏天可以游泳、冬天溜冰溫泉，天氣好了去京郊爬爬山弄個野餐什麽滴！哦！香山紅葉就不錯，紅成一片，你們女孩子就很喜歡……”邵志清努力想著女孩子會喜歡的玩樂，絞盡腦汁盡力說的有趣些，心想下次還是直接交代堂妹吧，她們女孩子也好說話。

　　林安雅聽出他話裡的窘迫不禁莞爾，卻是難為他了，這時候的高乾二代們都在玩什麽呢?飆車、極限、會所是不要想了，這會兒最多就是自行車，私營個體都沒有哪有太多娛樂場所，就連追明星也只是買磁帶和明信片，最時髦的怕就是買台相機擺弄擺弄了。這是一個黑白色的質樸年代，純粹中洋溢著青春和振奮！

　　一路上通過邵志清的介紹，林安雅對他們一個圈子的年輕男女有了一個淺顯的認知。回到屋裡，餐桌已經被收拾好了，當然動手的事有各自的警衛員和陳家的一個老傭人幫忙，不會讓這些老人家動手的。

　　“……私有是要有的，連×主席都說過大公社、小私有兩條腿走路，割尾巴割了十幾年哪有真割乾淨的。”

　　“老楊說的在理，不許搞私營，十幾年搞來搞去還不是有十多萬搞不清楚，怎麽辦?問題擺在這裡，那就要解決。我看改革的法子就很好嘛！要考慮大眾的需要，

大家有這個需求就不能硬壓著……”　　林安雅進來就聽到幾位老爺子在議論時政，自從去年變了天，很多以往不能提的東西都可以拿出來議一議，四九城天子腳下向來愛議這些，上頭沒拿定主意，下頭說成一片——聽取民眾意見嘛！

　　在座都識文斷墨甚至執教多年的，開明度和思維方式都高出一籌，當然偏向改革一方。這時兩個小輩只有做一邊乖乖聽話的份兒。

　　“……什麽叫社會主義，不是窮就叫社會主義，先輩們舍身忘死為什麽，為的就是廣大人民過上好日子，憑什麽讓大家越過越倒退回去了?改！到了這時候有什麽怕的，對人民好的，就要堅持……”莫老爺子帶過兵，說著脾氣就冒上頭，拍桌子瞪眼睛。

　　“老莫你吼什麽吼！大家不是正說呢嘛！”劉老爺子接過話安撫，“你不是不知道這裡頭的事有多難，上至首長下至小兵都在摸著石頭過河。”

　　“那包產到戶就沒乾過?曾首長就向主席多次報告過，實驗都搞過了，要不是……”說到這劉老爺子停了下來，大家都知道他的意思，好好的包產到戶跟“主義”“純潔性”掛上鉤就只能一棒子打到底了。

　　“實事求是，就要這樣，現在風向變了，原本熄了心的又有了盼頭，我們也不能置之不理，乾支持就要支持。咱們國家這十幾年發展重工業也不是白乾的，老百姓吃上飯了，發展的基礎也打好了，就該開門迎接客人……”

　　“……不光是我們，還有……”

　　“多找些人，給××提意見……”

　　“……”

　　幾位老爺子越說越興奮，哪怕距年底還有大半年就已經商議起來，實在是新政新風給了他們新希望，很多僵持不解的問題一旦改革的口子開了就都有了破局點，與在座諸人都切身相關。

　　林安雅乖座一邊，她熟悉未來，知道這個改革浪潮將掀起怎樣的璀璨時代， 但對於它的發展的艱難曲折並不明了，現在親眼看到師父和幾位老爺子的交談，隻覺得心潮澎湃、激動不已

　　這樣的話題讓小輩兒聽聽、漲漲見識就好，並不會給他們細講，所以說了一會兒後幾人就默契的轉換了話題，說起了開春後的打算、趣聞。

　　莫老提到，半個月後又一批石頭進京，是從緬甸運來的。石頭的來路清晰，是當地一個將軍的“禮物”，算是外交產物。大部分入庫外，會有一小批搞一個內部“交流會”，有興趣可以給幾個名額。

　　這話自然是對陳老說的，幾人裡也隻他對石頭感興趣，其他人寧願買玉也不願意碰這些一刀天堂一刀地獄的東西——賭性太大！

　　林安雅湊著耳朵聽，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機會去看看，經濟時代一切想錢看起，只要你有票子什麽樣的拍賣會都能進，而這時候卻不一樣，就算你揮著票子，沒有門路也去不了。

　　這時大家又說到年前的幾個紅頭文件，其中就有“恢復高考”的事情，而恰巧是這一屆的安雅就被提出來溜了一圈……

　　拜師宴趁著中午暖和擺完，下午風冷，陳家這裡還是燒的小火爐，不夠暖，故而下午三四點就散了。

　　既然成了師徒，陳老也不把她當外人，吩咐看門的程爺在前院東廂收拾出一間房給小徒弟，以後來了也有個住的。

　　雖然林安雅主要還是住宿舍但能有這樣一間古香古色的閨房也是新鮮不已的，這會兒已經在考慮怎麽裝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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