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朱棣和綠娥三五七言說罷,一股無形的怒火在二人之間陡然形成。一山不容二虎,綠娥的野心比天高,她根本沒指望能用言語相勸朱棣,她是在為自己爭取時間。
夕陽西下,最後一抹光亮消失在了天邊,入夜了,今夜流雲滿天,隱沒了所有皓月星光,整座小島寂靜無聲,四周漆黑一片。
“殿下好霸氣,但小女子不敢苟同。不過綠娥確實失禮,讓殿下站了這麽久。綠娥特為殿下準備了一頓豐盛的大餐,還請殿下賞光。”
話音剛落,朱棣忽地聽見竹林裡響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嗡嗡聲,成群結隊的黑色飛蟲漫天飛舞,在半空中盤旋上升,形成一朵巨大的黑雲。
如果永樂在此一定會非常吃驚,因為這些恐怖的飛蟲正是那日在柳林村裡噬血啃食所有生命的惡魔。黑雲伴著狂風讓本來就漆黑一片的夜空更加如墨。
朱棣一席黑衣的偉岸身影完全被這團惡魔掩蓋,燕王英俊的面龐上露出少有的凝重,他能感覺到這團烏雲中蘊含的威力,似乎已經有隆隆的雷聲從其中傳出。頃刻間就要劈出閃電,要將他燒成皮開肉綻。
“想不到傳說中的苗嶺蠱術,竟然可以達到千蜂萬蟲於一人的程度。看來我對你這雨花樓主的重視程度還是輕了。”
朱棣有些後悔自己孤身一人前來,面對著如此恐怖的蟲群,就是一方訓練有素的錦衣衛兵甲也不一定能夠應付。
這不是在戰場,燕王座下的幽雲鐵騎所向披靡,連蒙元的重騎兵都成了他的手下敗將,幽雲十六州的士兵像一記重拳,狠狠擊退了蒙元的反撲。
可面對怪力亂神之事,重拳反倒無用武之地,朱棣熟知兵法,武功也出神入化,但今天這般危險的境遇也是平生頭一次。冷靜如冰的燕王在腦海裡飛快地思索著對策,他不敢有絲毫大意,因為面前這朵烏雲之中散發出來的血腥氣息,已經足以讓人喪膽逃命。
“真不愧是燕王殿下,大明的皇子中最勇武有謀的一位,一般人見了我的熒血蟲雲,早就嚇得魂飛魄散。可您卻仍然如此淡定,綠娥實在佩服。”
綠娥凝眉低目,好像在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在真心誇讚,不過細心的朱棣察覺到她手上好像有一股透明的氣絲在黑暗中遊走,這個神秘的樓主似乎在用什麽特殊的功法控制著這些魔蟲。擒賊先擒王,朱棣忽地眼睛一亮,好像找到了對付這些蟲子的辦法。
“呵呵,看來殿下您是想出對策了?您不用這麽費心,綠娥就是弱點,您只要滅了小女子,這蟲群不足為懼。”
綠娥的話有些擾亂了朱棣的思路,好像這個女子事事都走在他的前面,仔細想想,從雲螺悄無聲息地遞上請柬之時,自己和沐英就好像一直跟著對方的節奏在走。
朱棣忽然心中湧出一絲不可思議的想法,好像從雁門關和親隊伍被梅花襲擊開始,自己就毫無察覺地陷入了一個朦朧的圈套。
“廢話少說!今日我就走上一遭,看你的大餐到底能不能把我撐死!”
浮雲明月寒光碧,暗影遊魂魅紫衣。刀鋒血影遮星宿,夜裡王來歃血漆。朱棣腳下生煙,手中生風,一把明月刀掄起,照著綠娥的天靈蓋就是一個瞬劈。
可鋼刀在空中飛舞了一半,那朵烏雲也動了,而且動得特別迅速,肉眼都分辨不清這些蟲子的速度,一瞬間就包裹住了鋼刃,讓朱棣一招落不下去。
朱棣不僅刀鋒落不下去,一股巨大的壓力讓他動彈不得,他定晴一瞧,這些飛舞的魔蟲在漆黑的夜空下竟然發出血色之光,好似一盞盞幽魂燈飄浮在空中。
它們好像在動,但好像又沒有動,動靜難斷,虛實難料,朱棣仿佛看見成千上萬個死不瞑目的冤魂在朝著他呼嘯,在高聲喊冤,哭訴自己死得有多冤枉,他們要把所有的怨氣都發泄在他身上。
“我朱棣平生最討厭歪門邪道,有本事真刀真槍地戰上百回合,縱然敗了也不枉痛快一場。我看你是哪門子梅花傳人,倒不如說你是個蠱蟲妖後更合適。”
“殿下好生糊塗,這又不是兩軍對壘我犯得著和你硬拚嗎?再說勝者王侯敗者寇,只要我將你敗了,旁門左道又如何?你輸就輸在你的自大狂妄,你隻身一人前來之時就敗局已定。”
綠娥一時佔了上風,但她心裡清楚,這只不過是雙方你死我活較量的頭一道開胃菜而已。燕王朱棣可不是愚蠢之人,眼下趁著優勢先重傷對方再說。
身隨心動,綠娥雙目綠光幽幽,用蠱術操縱著螢血魔蟲向燕王撲去,這團剛才還漆黑如墨的烏雲,突然像火山噴發一樣,變成通紅的岩漿,一股股熱浪襲來,朱棣臉上開始滲出汗水。
想繞過蟲群攻擊綠娥的想法沒有得逞,朱棣腦中飛速地思索著,可熱氣撲面也沒有想出個上策,只見黑衣隨風招展,燕王一個後空翻退出去七八米遠,可這些討厭的魔蟲速度更快,瞬間就形成了一道火圈,把黑影包裹在其中。
“聽聞殿下久經沙場,以一敵百所向披靡。今天我倒想見識一下您的真本事,還不出手等待何時?”
綠娥攻身又攻心,不斷用言語刺激著火圈中的朱棣。可她這點謀略在燕王面前就是小巫見大巫,萬馬叢中殺過七進七出,屍山血海裡摸爬滾打出來的大明皇子開始動了真格。
朱棣雙手緊握浮雲明月刀,刀柄出有一龍頭按鈕消息,輕輕觸碰一下,單刀立刻一分為二,兩道寒光在火圈中顯得光彩奪目。
“哼,逼我使出這招的人都已經死了,希望你也不是例外!”
刀柄對刀柄,浮雲伴明月,兩刀對接成一把閃著寒光,朱棣掄起胳膊原地生風,巨響的刀鳴帶起一片風火輪,刹那間火圈中刀影重重,也不知哪個是真?哪個為假。
綠娥一直以不變應萬變,靠著蟲群困住朱棣。萬千飛蟲將其包裹其中靠得就是數量優勢,可令她吃驚不已的是,漆黑如墨之間突然亮起道道寒光,以肉眼不可分辨的態勢在火圈中向四面八方飛散,所到之處金鐵交擊之聲炸響,再看這魔性的螢血蟲,片片落下,紛紛死亡,明顯是被燕王的刀光一擊斃命。
形勢好像突然間扭轉了過來,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招數好像都成了雕蟲小技,綠娥感覺燕王剛才一直在逗自己玩,明明不在意這蟲群的包圍卻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刀光寒影很快就衝破了火圈的包圍,直直地向她撲了過來,綠娥表情不再輕描淡寫,而是漸漸凝重起來。可朱棣也十分驚訝,對方面對呼嘯而來的寒光居然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刀開如秋水長天,寒影似冬雪彌彌。綠娥眨眼間就被這冷冰冰的氣氛包圍,周遭空氣溫度陡然下降,連呼吸都帶著寒氣。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刀刀寒光掠過,綠娥好像是一個透明的鬼魂一樣,絲毫未受到任何傷害,跟之前沐英對雲螺攻擊時一模一樣。
“糟糕!中幻術了!”
朱棣這才意識到一個可怕的問題,自己不經意間已經中了綠娥的迷魂煙,自己眼中所見可能都是幻覺。說時遲那時快,朱棣頃刻間刀鋒護體,鋼牙一咬舌尖,整個人醍醐灌頂,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只見周遭魔蟲肆虐,地上的的確確死了大片,可對面哪裡還有綠娥的身影,四周空無一人。
“呸,好險!旁門左道玩得可以,連我都中了你的迷魂煙。”
朱棣狠狠地啐了一口鮮血,雙目圓凳,自己這是大意失荊州,讓對方討去了一絲便宜。
“呵呵,燕王您也霸氣,這麽快就清醒過來,我還以為剛才雲螺的魔魂香對你這龍鳳之軀不起作用呢?”
朱棣聞聽此言不僅自嘲的笑了笑,剛才他見沐英中了對方的詭計還有模有樣地提醒了一番,想不到到頭來自己也是賣弄了,看來這梅花的伎倆還真不好對付。
對話都是在電光石火之間,綠娥不等朱棣反應過來,又運起蠱術,陣陣綠色的彌音四散開來,原本破碎的魔蟲再次撲打起翅膀,全都死而複生,漫天的烏雲再次形成,那來自地獄的火焰又一次釋放出奪命的熱浪。
“真是難纏,這到底是什麽功夫?怎一個詭異了得?這血腥之氣好重,難道這些蟲子都是吸食人血的?”
朱棣腦海裡閃過一些過往的片段,突然幾個月前的一個畫面回想起來,那是一個偏僻的山村,山清水秀,嫋嫋生煙,可放眼望去除了一地鮮血之外,空無一人。
“這麽說泉州境內各縣的人口失蹤,還有那柳林村整村人無故消失的案子都是你所為?”
“哈哈哈,殿下好敏捷的思維,短短時間就聯想到了一起,綠娥佩服,不錯,若沒有那些人血,我的寶貝們此刻怕是還沒有覺醒呢,今天您巧了,我就讓殿下嘗一嘗我苗家真正的本事。”
說罷,綠娥雙掌合十,好似一尊佛陀在布經講道,恍惚間她整個人開始懸空而起,身上散發出醒目的綠色,再看這群魔蟲火紅中似乎也滲出慘淡的綠色,一股天大的壓力開始積聚。
“哈哈哈,梅花萬蠱神魔陣,燕王殿下,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