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嬰兒包裹在大紅繈褓裡，看上去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一個眼睛睜得大大的，烏溜溜的，另一個卻還沒有睜開眼睛。

羅錦言看著自己千辛萬苦才生下來的兩個小家夥，眼淚就湧了上來。

她想起了趙思。

過了這麽多年，趙思的樣貌已經漸漸模糊，只有藏在心底的那種疼痛，卻從未因為生命的輪回而散去，每每想起，便是痛徹心扉。

但不知為何，這一刻，她又想起趙思時，那種疼痛似是淺了些，這兩個小小的嬰兒，和趙思長得並不像，但對於母親而言，他們和趙思一樣，不僅是她的血肉化成，更是她生命的延續，重生而來，她不是羅皇后，她也沒有趙思，但是她有他們。

她知道，終其今生，她對她的兒女們都會多出一份感情，那是給趙思的，她會固執地把對趙思的一切愛與悔，全都加給他們。

她深吸一口氣，她何其幸運，能夠再為人母，這次她要把她的孩子看得牢牢的，絕不會讓他們任人魚肉。

這樣想著，她的嘴角便彎了起來，溢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她笑著對秦玨道:“你看你看，哥兒看向你了。”

其實剛剛出生還不到一天的孩子，是看不到東西的，但此時小家夥的腦袋微微一歪，大眼睛正好衝著秦玨的臉。

秦玨頓時不知所措起來，下意識地摸了把臉，今天他也只是用溫帕子粗粗抹過一把臉，胡子拉渣的，當爹的第一印像就這麽沒了。

羅錦言從沒見過秦玨這樣狼狽，她笑道:“沒事沒事，哥兒不嫌，你抱抱他。”

“抱?”秦玨一怔，雖然有抱孫不抱子之說，可他一向不在乎這些，只是他這副樣子，哪能抱孩子?昨天他一身酒氣，後來又是一身的汗，味道可想而知。

“我還是去洗個澡，換件衣裳再來抱他們吧。”他甚至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生怕自己身上的味道薰到孩子。

羅錦言哈哈大笑，又指著另一個還睡著的，對秦玨道:“哥兒的眼睛這麽漂亮，不知道姐兒的好不好看。”

秦玨松了口氣。

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看到這麽小的嬰兒，兩個小舅子剛出生時他並沒有看到，都是幾天后才見到的，並不是現在這種皺巴巴的，他今天剛剛看到兩個孩子時，還有點意外，他和惜惜的孩子，怎麽長成這模樣?

現在聽羅錦言誇孩子漂亮，他這才發現自己是有點心虛。

其實他是擔心惜惜嫌棄他的孩子醜吧。

惜惜傾國傾城，嶽父和兩個小舅子也都是清秀漂亮，所以孩子長得像個小老頭似的，一定是隨了秦家......

“嘿嘿”，他乾笑，自己的孩子無論長得像小老頭還是小老太太，那都是自己的，他又問，“你真覺得他們長得漂亮?”

“當然啊！”羅錦言很得瑟，指著兩個孩子的小臉道，“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漂亮的孩子呢，你看這烏墨的頭髮，這眉毛這眼睛，還有這鼻子小嘴兒，再過幾天長開一些，就是木偶娃娃也沒有他們好看。”

她看看秦玨，見秦玨正眨巴著眼睛，一臉茫然，就明白過來，笑著說道:“小孩子剛生下來都是皺巴巴的，一天一個樣，越長越好看。”

原來是這樣。

秦玨很好奇，又問:“對了，你怎麽第一眼就知道他們誰是誰的?我看著都一樣。”

羅錦言又笑，指著孩子身上的繈褓說道:“哥兒的繈褓繡的是獅子滾繡球，姐兒的是富貴花開。”

她又問向兩位乳娘:“我說的可對?”

“對對，大奶奶母子連心，

一眼就看出來了。”乳娘陪笑道。分明是繈褓的花樣子有區別，關母子連心什麽事?

秦玨可顧不上這些，嘿嘿傻笑，對羅錦言道:“我去洗洗，換件衣裳。”

羅錦言忍住笑，當爹的是想抱孩子了。

她讓乳娘把孩子們放在她身邊仔細端祥，越看越是看不夠，這時兒子打了個哈欠，眼睛重又閉上，女兒卻一直閉著眼睛，睡得呼呼的。

羅錦言用手指點著她的小鼻子，笑著打趣她:“小懶豬，你怎麽這麽貪睡?”

女孩兒直到洗三禮的這一天才睜開眼睛。

來觀禮的女眷們圍著兩個孩子嘖嘖稱奇，都誇他們漂亮，雖然有巴結和湊趣的意味，可這兩個孩子也確實是漂亮。

三天的孩子，和剛出生時已經有了變化，雖然不胖，甚至有點瘦，但頭髮濃密，皮膚雪白， 五官精致得宛如精雕，裹在大紅的繈褓裡，玉雪可愛得，就像兩個小小的玉人兒。

秦玨和羅錦言商量了好久，才在早就備下的十幾個名字中，選了兩個乳名兒。

男孩叫豫哥兒，女孩兒叫元姐兒。

秦家和羅家不同。

羅紹一人擔整房，長輩均已不在世，他想什麽時候給兒子們當祖譜是他說了算，只要在祖先的牌位前說一聲就行了。因此天賜和地養都還沒取學名，府裡上上下下，就是叫他們的乳名，依羅紹所說，兩個兒子啟蒙時再取大名不遲。

但秦家不同，秦家兒孫無論男女，均要在滿月時記入祖譜。

因此，秦燁在孫兒孫女落地當天，就把名字取好了。

嫡長子叫秦昉，嫡長女則叫秦曦。

但啟蒙之前，是沒人叫他們這兩個名字的，現在他們就是豫哥兒和元姐兒。

洗三禮這天，何氏又帶著何藥來了，羅錦言身子還沒有完全恢復，懶洋洋的，對何藥也沒有初次見面時的熱絡。

能在羅錦言面前晃悠的，哪個不是人精?

秦家大奶奶對何家小姐冷淡，大家便心知肚明。

何氏卻不知道，從羅錦言的屋裡出來，就把何藥往三太太面前領，三太太之前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可現在就完全明白了。

她只有一個兒子，他的兒子雖然在別人眼裡不學無術，可在她看來，那可是好得緊呢。所以她不想為兒子求娶世家女子，免得到時親戚一大堆，兒子去嶽家還要被一堆人數落沒有出息。

她的兒子就算一輩子遊手好閑，也有秦家養著，有她這個當娘的貼補，輪不到別人管三管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