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章,你怎麽在這裡?”秦牧大吃一驚,目光卻落到秦燁身上,暗示秦燁管管秦玨。
秦玨已從裡面走了出來,似是沒有聽到秦牧的問話,冰冷的眸子像利箭一樣看向吳氏:“二嬸,您若真想改了老祖宗留下的規矩,那還是開祠堂說個明白吧。”
秦牧立刻明白了,秦玨是要抓著吳氏方才的一番話不松口了。
吳氏只是女眷,她連進祠堂的資格都沒有,秦玨口口聲聲要開祠堂,表面上是說吳氏自不量力,但實際上打的卻是他的臉。
“玉章,長輩們議事,哪裡輪得到你來開口?”秦牧沉聲說道。
秦玨這才緩緩地把目光從吳氏臉上收回來,看向秦牧,道:“二嬸要改老祖宗的規矩,想來這也是二叔父的意思了?難怪二叔父不讓我開口了。”
“你......無稽之談!規矩既是祖宗立下的,我等後輩怎能擅改?玉章,你休得無理取鬧。”秦牧如同踩了蒺藜,針扎般的疼,可又甩不開摘不掉,只能強忍著。
吳氏這才緩過勁來,是啊,方才秦玨質問她時,她怎麽就說不出話來了?
秦牧說的對,秦玨不過是個晚輩而已,這裡哪有他說話的地方。
“是啊,還宗子呢,一點規矩也不懂,長輩們在這裡說話,就這樣闖進來,還敢對長輩呼三呼四的,也不知道是怎麽教出來的。”吳氏冷笑著說道。
秦玨沒有理她,目光炯炯看向秦牧:“二叔父,您也聽到了,二嬸非但要改了老祖宗的規矩,還嫌我這個宗子沒有規矩,家中教養不當,二叔父,您怎麽看?”
秦牧恨不能立刻讓人把吳氏拖下去,好在母親程老夫人早就故去,否則不把吳氏送回娘家才怪。
當年自己為何會認為吳氏天真可愛,不似世家小姐那般矯揉造作?現在看看吧,吳氏不知死活地胡說八道,出身湖北寧家的四太太強忍著才沒有笑得花枝亂顫。
寧氏雖然年輕,可也能看出吳氏的舉止有多麽可笑。
秦牧用眼睛的余光看向秦燁,卻見秦燁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低眉垂目,一言不發。
秦牧沉聲道:“玉章,你二嬸有不當之處,也不用你這做侄兒的評議,你退下吧。”
秦玨方才還冷若冰霜的面龐頓時如雪後初晴,綻放出刺目的笑容。
他向在座的眾人深深一揖,道:“侄兒就不打擾叔父和嬸嬸們同我爹商議親事了,侄兒就在隔壁侍候。”
說完,便撩簾退了回去。
冰藍色紅梅傲雪的簾子下端,綴了四隻玉石圓球綴腳,簾子撩動,那四隻玉球便發出玲瓏聲響,很是悅耳,但聽到屋內眾人耳中,卻是如坐針氈。
這叫什麽事?
他們在這裡談話,秦玨隔著簾子監聽,再有哪句話觸到他的逆鱗,他便又是一頂改了祖宗規矩的大帽子壓下來。
尤其是四老爺秦炻,他平時看到秦玨就恨不能繞開走,有一次還踩進種著月季的花叢裡,毀了一件新做的袍子。今天他好端端的,就被叫到楚茨園裡來了,秦玨定親聘金想給多少就多少吧,關他什麽事,又不是讓他掏銀子,大哥有錢,願意多掏一萬兩,那也是人家的事,這一萬兩不給羅家,也到不了他秦炻手裡。這下子可麻煩了,秦玨以為他和二哥二嫂是一夥的。
所以秦炻立刻說道:“依我看,就按大哥說的定了吧,大哥啊,下月初就要下小定了,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您隻管說話。”
四太太寧氏也笑盈盈地站起來,道:“大哥若是不嫌棄我年輕不懂事,小定那天我也跟著二嫂去吧,一來是長長見識,
向二嫂學學持家之道;二來也是和新侄媳親近親近。”秦燁微笑頜首,道:“那就有勞四弟和四弟妹了。”
秦炻和四太太連忙擺手:“都是一家人,大哥您太客氣了。”
吳氏暗地裡氣得直咬牙,小四房這兩個活寶,平時在家裡動不動就吵得天翻地覆,這個時候夫唱婦隨起來了。
“四弟妹千萬別說跟著我去學什麽,你也知道,我身子剛好,二月初六那天,怕是去不成了”,說到這裡,吳氏起身對秦燁道,“還請大哥多耽待,好在家裡女眷眾多,其中不乏德高望重之人,全福人又是請的江三太太,論起做全福人,她是最有經驗的,這次的小定禮一定也能辦得體體面面。”
秦家的女眷除了她和寧氏,其他人還在太原,寧氏只是二十出頭的年輕婦人,江三太太雖有經驗,可也是全福人,又怎能給秦家做主,到時寧氏壓不住場面,只會讓羅家笑話。
吳氏擺明是要拿喬。
秦燁眉頭微動,但還是和言悅色道:“這樣的場合怎能沒有二弟妹?二弟妹如果身子不適,到時我再從旁支幾房請位女眷和四弟妹陪著你一起去, 也好有個照應。”
吳氏見秦燁服軟,心裡暗自恥笑,活該你們小長房沒有女眷,這個時候知道為難了吧?剛才秦玨針對我時,你這個當爹的為何沒有出聲斥責?
羅家也是有官身的,寧氏雖是出身湖北寧家,可四老爺秦炻沒有官身,若是讓寧氏這麽一個無品無級的過去,外人只會說秦家看不起羅家,才會如此慢怠。
吳氏算準了這個時候,秦燁只能請她出面了。
她索性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對身邊的丫鬟道:“我又覺得氣悶,你扶我到窗子前面坐會兒。”
秦牧看著她那副模樣,隻覺得眼疼。
他強忍怒意對丫鬟道:“夫人身子不適,還不快把夫人扶回谷風園躺著。”
丫鬟們唯唯諾諾,扶著吳氏走了出去。
四太太寧氏見了,捅捅身邊的四老爺,四老爺如夢方醒,站起身來,對秦燁和秦牧道:“二嫂也病了許久了,我這就去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更好的大夫。”
說完,帶著寧氏就匆忙走了。
屋內隻留下秦牧和秦燁無聲對坐,良久,秦牧才道:“大哥,我已經遞了辭呈,想來過幾日就能批下來了,到時我就要閉門不出,在家養病了,玉章的親事,我......”
秦牧是稱病請辭,辭去皇子師傅一職,即使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借口,他也要裝病。
秦燁歎口氣,道:“無妨,無妨,到時我請江院使親自來一趟,把這有病的事做實。”
秦牧面有愧色,道:“吳氏那邊,我會勸勸她,小定的時候,還是讓她過去更體面一些。”
秦燁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