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窩?為什麽會送燕窩?
霍星心中微動,他讓人叫了一個外院粗使的小廝過來,這個小廝專管倒下人的夜香,是整個羅家地位最低的。
“你可知燕窩是何物?”霍星問道。
小廝不明白這位身嬌肉貴的阿星少爺為何這樣問他,他愣了愣,道:“小的是倒夜香的,從沒見過燕窩長什麽樣,聽人說那是給夫人小姐們滋補身子用的。”
霍星揮揮手,小廝縮著肩膀下去了。
霍星望著裝在大紅漆盒裡的燕窩,這是價比黃金的上好血燕。
秦玉章一送就是十斤。
可惜,連倒夜香的小廝都知道的事情,你這樣一位才高八鬥的世家子弟會不知道。
如果師母在世,這件事倒也沒有什麽,可是師母去世多年。
難怪你紆尊絳貴,三天兩頭往楊樹胡同跑,原來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可是東西是送給恩師的,他沒有權利退回去。
他站了許久,默默地走過穿堂,就看到那個*份的丫鬟帶著湯圓從西跨院裡出來,湯圓看到他,飛奔地跑過來,在他腿上蹭來蹭去,小尾巴搖得像風車一樣。
隔了這麽久,小家夥還記得是他給它治好的病。
“你家小姐在嗎?”他問道。有淡淡的玫瑰花香飄過來,也不知是丫鬟的,還是湯圓的。
惜惜當然是在自己的小院子裡,還能去哪兒?
“在啊,小姐在給耳朵洗澡呢。”春份笑著說道,雖然立春和雨水她們都說阿星少爺太嚴肅,可她卻覺得阿星少爺是個好人,他對湯圓就很好。
耳朵是惜惜養的那隻小花貓。
“她親自給小貓洗澡?”阿星問道,記憶中惜惜從不做家務,偶爾下廚,也是搬個椅子坐在一旁,指揮著廚娘和丫頭們動手。
“是啊,今天天氣好,小姐就說要自己動手給耳朵洗澡。”春份邊說邊抱起湯圓。
霍星點點頭,轉身進了東跨院。春份看著他的背影,覺得今天的阿星少爺有些奇怪,不過這不關她這做奴婢的事,她笑著對湯圓道:“走啊,我們出去屙便便。”
霍星回到自己屋裡,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可是好一會兒,卻還是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
秦玨在肖想惜惜!
惜惜是深閨女子,當年離開京城時只有十歲,臘月時才回來,秦玨是什麽時候見過她的?
他仔仔細細把回京後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有惜惜出現的場合,秦玨不應該同時出現,可秦玨卻還是見過惜惜了。
如果沒有寧王做亂,霍家和羅家已經議親了,恩師心疼惜惜,想來是要等到她及笄後才讓他們成親,那麽最遲後年,惜惜就要嫁進霍家,成為霍家的長孫媳婦,未來的宗婦。
他第一次見到惜惜時,惜惜只有八、九歲,他從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小姑娘,她站在那裡,就像傳說中的小仙女。
後來祖父讓他住到楊樹胡同時,他心裡就莫明的高興起來。
他和惜惜一起長大,小時候惜惜常常做些無聊的事,比如上元節時坐了大半夜,就是為了看花燈,看完花燈又嘟著嘴覺得不好看。
她還喜歡看書,卻只看雜書,遊記啊,詞話本子的,她還喜歡變著花樣讓灶上做菜,有一次他挖了很多野菜,那天她吃得很多。
他忽然發現,他和惜惜之間的事情很少很少,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事。
以前,他從來不覺得這樣有何不妥,相反,他還覺得這樣很好,平平淡淡,但卻很真實。
可是現在他忽然覺得,惜惜會不會根本不知道他們會議親呢?
羅家沒有長輩女眷,
恩師也不好對女兒說這樣,惜惜莫非真的只是把他當成恩師的學生?很可能是這樣。
想到這裡,霍星坐不住了,他起身去了西跨院。
秋日的陽光暖洋洋地灑在院子裡,院子裡的紫薇花開得有點亂,紫色紅色的花擠在一起,似是從未修剪過。
廡廊下放著一盆牡丹,用名貴的老窯花盆裝著,花期已過,只有碧綠的葉子。
惜惜正在廡廊下給耳朵洗澡,她穿著粉紅色的衫子,袖口挽起來,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她的臉上也是粉撲撲的,額頭亮晶晶的,似有一層薄汗。
丫鬟們侍在旁邊,有的拿著毛巾,有的捧著皂豆,有個丫鬟不知說了什麽,其他幾個全都笑了起來,惜惜也笑了。
聽到惜惜在說:“去把那瓶茉莉花露拿過來。”
她用茉莉花露給小貓洗澡嗎?
難怪湯圓身上有玫瑰花香, 顯然,她給耳朵用茉莉花露,給湯圓用玫瑰花露。
她怎麽這樣奢侈?
他忽然有些鬱悶,這樣的惜惜嫁進霍家,能不能適應霍家樸素的家風呢?
祖母和母親現在都很喜歡她,但是以後呢?
恩師從不讓她早上請安,所以她幾乎每天都是睡到日上三竿,可霍家卻是要晨昏定省的,她能受得了嗎?
“阿星少爺?”有小丫鬟看到他。
羅錦言抬起頭來,見霍星站在門口,似是在猶豫要不要進來。
她站起身,從丫鬟手裡接過毛巾擦幹了手,對霍星道:“阿星哥哥,你來了。”
“聽說你給耳朵洗澡,我來看看。”他訕訕然地說道。
他從不知道惜惜的院子裡是這樣的,有花有樹,還有歡聲笑語,看著亂糟糟的,但卻熱熱鬧鬧,讓人感覺很舒服。
是不是以後他們有了小家,也會是這樣的?
她給貓兒狗兒洗著澡,他們的孩子們在書房裡讀書,哴哴的讀書聲,伴著她的鶯聲燕語,那一定很美吧。
他原本已經想轉身走了,這時卻改變了主意,第一次走進院子,向著廡廊下的羅錦言走了過來。
“惜惜,白雲觀的風景很好,旁邊的小館子做菜也好吃,不如等到恩師休沐時,我們一起去白雲觀吧。”
羅錦言揚揚眉毛,霍星怎麽了?
他這人悶嘴葫蘆似的,這兩年四處遊玩,他從沒有什麽提議,爹爹和她要去哪兒,他就像個木頭人一樣跟著一起去,也從沒有說過哪裡的風景好,哪裡的不好,他今天怎麽這樣古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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