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洛陽城內,街上行人稀少,此處又位於洛陽城北,聚集著洛陽城最底層的手工藝人和跑江湖賣藝的江湖人,是洛陽城出了名的貧民窟。
就在此處的一條街上,一人牽著一匹駿馬在街上慢慢踱著步子。這人一身黑衣,帶著長途遮擋風沙和陽光的鬥笠,身軀包裹在寬大的衣袍下面,無法從身形上分辨出此人的性別。不過若是細看,就會發現這黑衣人牽著馬的手蔥白如玉,幾根手指上面還染了指甲,料想應該是一位愛美的女子。
這黑衣女子走在街上,仔細辨別著周圍的建築。等到她走到一個賣餛飩面的小攤面前時,看了一眼豎立在攤位上幡子,拐進了緊鄰著小攤的小巷。
黑衣女子牽著馬在巷子中左顧右盼,似乎尋找著什麽東西,忽地她身形一頓,在一個殘破的小院子門前停了下來。
黑衣女子上前有規律地扣響了木門,不時院中傳來房門開合的聲音,隨後有一道聲音問道:“誰呀,正午太陽熱,不做生意,下午再來吧!”
這黑衣女子高聲道:“主人家,天氣炎熱,路途遙遠,我只是進門討口水喝,請開開門吧!”這聲音婉轉悠揚,如空谷幽蘭,讓人心曠神怡。
木門開了,走出來一個三十多歲袒胸露乳的中年男人,見這黑衣女子的裝束目光一凝,待他看到眼前人腰間懸掛的一枚玉佩時,遲疑道:“寧兒?”
這黑衣少女把鬥笠摘了下來,才讓人看清相貌,這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妙齡少女,有著一雙秋水般眸子,眉毛略濃,瓊鼻挺秀,因為略濃的眉毛,少了幾分女人的嬌弱,多了幾分英氣。
那漢子見了這少女真容,驚喜道:“真是寧兒!”背在身後的手揮了揮,身後便又多了幾人,只不過有幾個手中還拿著兵器,一時竟忘了收了起來。
楊雪寧笑嘻嘻道:“孔二哥,你們堵著門是不打算讓我進去嗎?”
那漢子哈哈一笑,把堵著門口的幾人往身後一撥罵道:“兔崽子,不長眼睛嗎?都給我閃開!”說著連忙走過去去接楊雪寧身後的韁繩,跟在楊雪寧身後把馬也牽進了院子。
孔昌義見人們還是圍著不散瞪著眼睛喝道:“都圍在這乾嗎,該乾幹嘛去!”
楊雪寧向眾人抱拳施了一禮,眾人這才散去。
孔昌義哈哈笑道:“都是些新招來的人,還沒見過你,不要見怪。”
楊雪寧笑著點了點頭問道:“孔二哥,我爹在哪兒?”
孔昌義偷偷指了指屋子低聲說道:“你小心些,香主心情不大好。”
楊雪寧問道:“出什麽事了?”
孔昌義歎了一口氣說道:“咱們在洛陽城的一個夥計好像叛了咱們堂口,還有你大哥好像也出了些事,詳細的情景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你還是進去問咱們的香主吧。”
楊雪寧點了點頭,推門入內。
屋裡坐著一個四十余歲的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相貌儒雅,氣質出塵,只是這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手裡拿的不是羽扇,也不是書生常拿的折扇,而是拿著一把蒲扇扇得呼呼作響。這種混搭風格把他淡雅出塵的氣質擊了個粉碎,直接從九天之上跌落進了凡塵。
這中年人見楊雪寧進來,繃著一張臉,也不說話,仿若一座冷冰冰的冰山。
楊雪寧眼睛轉了轉說道:“爹爹!寧兒來看你了!”說著走過去給那中年人按起了肩膀。
那中年人就像是沒有聽見一般,自顧自的扇著扇子,
只不過剛才只是給自己扇風的中年人,現在卻把手抬起幾分,讓站在他身後的少女也沐浴了一番涼風。 楊雪寧見此會心一笑,爹爹不說話,她也不說話,兩個人陷入沉默,屋中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最後還是楊文福率先沉不住氣,歎了一口氣冷冷地說道:“你這丫頭,我不是讓你在陝西好生待著麽,為什麽跑洛陽來了?”
楊雪寧噘著嘴說道:“是李二叔讓我出來的。”
楊文福眉毛一抬驚訝道:“你二叔讓你出來的?”
“對啊,李二叔說已經沒有什麽東西能教我的了,便放我出來了。”
楊文福喪氣道:“你出來了不去找你母親,跑來找我做什麽?你不知道現在洛陽城有多危險麽?”
楊雪寧豪氣道:“五湖四海皆我家,天下男女皆我親。這還是您說的呢,在家裡有什麽危險的?”
楊文福一拍扶手怒道:“胡鬧,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獨自一人奔波千裡,你可知道我接到你李二叔的書信時有多擔心你嗎?”
楊雪寧打著哈哈道:“我這不是安全到了嗎,爹爹你就不要生氣了吧?”說著手下微微用力晃著楊文福的肩膀。
楊文福隨著楊雪寧的手晃動著,緊繃著的一口氣終於給泄了,拿扇子一拍楊雪寧的作怪的雙手道:“你就是個不讓人省心的,比你大哥還讓人頭疼。”
楊雪寧好奇道:“我大哥?我大哥怎麽了?剛才孔二哥說我大哥出了事,到底怎麽回事?”
楊文福道:“你們兄妹就是想要把我這個當爹的給氣死,想當初我讓你大哥學武,他偷懶不學,跟著你李二叔這麽一個高手,十年就學會了一些花拳繡腿。三個月前我派他去江南聯絡會眾,發展信徒,結果三日前江南來了消息,你大哥居然跟著海商出海去了!”
楊文福說著一拍大腿,恨鐵不成鋼道:“這臭小子真是翅膀硬了,他一個北方人,見了水窪子腿都發軟,現在居然跑到了海上!海上一年死多少人,他不知道嗎?他一個文不成,武不就的混子,還指望著能在海上混出些名堂?”
楊雪寧忍俊不禁道:“哥哥沒有給您留下書信說要去幹什麽嗎?”
楊文福氣呼呼道:“說了,他說要去海上發展幫眾,海上能有多少人?他發展個屁啊,就是找了個借口搪塞我這個老頭子!”
楊雪寧見一向文雅的父親都忍不住說了髒話,急忙安慰道:“爹爹,說不定哥哥這麽做自有他的用意呢,您不必介懷,這不是還有我嗎?”
楊文福歎了口氣說道:“你們兄妹二人完全就是整擰了,你哥哥從小就膽小怕事,吃飯做事就沒有個男子氣概,十幾歲的人了天黑了還不敢一個人走夜路,派去學武也是偷奸耍滑。你倒好,一個女孩家家的,竟然敢獨自一人奔波千裡,除了對我還有些女兒姿態,對別人就是個潑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