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逃難的人群

　　“三少爺，別看了，咱們還是快點走吧。別忘了，你可是在祖宗牌位前發過誓的啊！”

　　老管家武福，再一次搖了搖頭，拉起了三步一回頭的武義，就要去追上前面逃難的村民。

　　武義，轉過身來，茫然地向福伯點了點頭，想起了自己發過的誓言，深吸了一口氣，揉了揉自己的臉，透過漫天的大雪，看到前面扶老攜幼地的難民，一跺腳，追了上去。

　　雪還在下，很大。人都在走，很難。一步一行淚，一裡一聲悲。有家人照顧的還好。總算是可以跟得上逃難的人群，路邊那些沒有人照顧地老人，走了大半天，已然走不動了，好多都在路邊木然地坐著。看著不停經過自己眼前的人群。

　　武義看到了其中有幾個老人還是武家堡的，就上前去，把自己的乾糧分給了他們。

　　“三少爺，還是你留著吧，武家高義，滿門就隻有你一人活了下來。你一定要保重啊，我們老了，就不給大家添麻煩了。走的時候武家分了糧食，我們還有吃的，但人老了，不中用了。走了這三十幾裡地就走不動了。你不要管我們，快走吧。武家必須有人活著，到時候我小老兒也算是對得起武家這些年的照顧之情。”

　　這些老人沒有接武義的乾糧，他們都知道武家堡的事，都知道這個男人背負著什麽樣的責任。武家堡，建堡三百余年，照顧了這方水土三百年。族訓森嚴，三百年來修橋鋪路，樂善好施。博得了一個良善人家的好名聲。名聲這東西平時看不出來什麽，在這樣的亂世。這些淳樸的農民，就認這個名，承這份情。

　　武義鄭重地向幾們村中老人行禮。還想要說些什麽。幾位老人同時揮了揮手，不讓武義再說下去，讓他快走。

　　武義不停地在逃難的隊伍裡尋找著。他答應過七弟，要照顧丫丫。所以武義現在一定要先找到丫丫。

　　丫丫是一個可憐地孩子。三歲的時候父母又亡，跟著爺爺一起生活。五歲的時候被武家收留，成了武明福的丫鬟，或者說是童養媳。

　　這一老一小，在這樣的天氣，可是要遭了大罪的，武義必須馬上找到他們，不然真是愧對現在還不知道死活的七弟了。

　　“爺爺，爺爺，你醒醒啊，你不要丟下丫丫一個人啊。嗚嗚……”

　　聽到丫丫的哭聲，武義加快了腳步，在不遠處看到了丫丫。一身小花棉襖正是前不久武家賞給她的。兩根小辮子上面掛滿了雪花。天很冷，凍得鼻涕都流了出來，兩個小臉更是凍的通紅。丫丫就這樣跪在那裡，不停地哭，不停地用小手去推那個倒在地上的老人。

　　武義快走幾步。一把摟過了丫丫。

　　“義哥哥，你快看爺爺怎麽了，走著走著就倒下了。怎麽叫也叫不起來了。”丫丫看到是武義，安心了下來，流著眼淚期盼地看著武義。

　　武義小心地試探了一下老人的鼻息。已經沒有了呼吸。丫丫的爺爺身體本就不好，在這樣的天氣，走了幾十裡路，早已經透支了自己最後的生命。走到了這裡，再也走不動了，不甘地倒在了雪地上。眼睛都不能閉上。

　　“王爺爺，您放心，我答應過小福，一定會照顧好丫丫的，您安心地去吧。”說完，武義用手幫丫丫的爺爺閉上了眼。天寒地凍，根本無法安葬。武義也沒法帶上這麽一具屍體上路。最後一狠心，把老人的屍體找了一處土坑就草草地掩埋了。帶著丫丫向這個土坑磕了幾個頭。

就一手拉著丫丫，一手扶著福伯，向南方走去。　　“義哥哥，爺爺睡在那裡會不會很冷啊?”還不知道被埋在土裡意味著什麽，隻有六歲的丫丫還不明白死是個什麽樣的概念。隻是傻傻地看著武義。

　　“不會的，爺爺去了一處沒有寒冷，沒有饑餓的地方。在那裡他不會冷，也不會餓。”武義隻好繼續騙丫丫。

　　“丫丫也要去那裡，丫丫好怕冷的，也很怕餓。小福哥哥也會去那裡嗎?”

　　聽到丫丫說的可憐，武義一把抱起了丫丫，哽咽著說:“丫丫那也不去，丫丫以後就跟著義哥哥好不好?義哥哥絕不讓你冷著，也不會讓你餓著，他們都去了那裡享福了，這世上隻留下了我一個人，丫丫留下來陪義哥哥好不好。”

　　丫丫摟著武義地脖子，認真地權衡了半天，傻傻的小丫頭在留下來陪義哥哥還是去找小福哥哥之間兩難取舍。一時也不知道怎麽回答好。隻能傻傻地看著武義。

　　武義用手擦了擦滿是淚痕和鼻涕的小臉。把丫丫抱的更緊了。老管家武福在兩人身後，悄悄地歎了口氣，偷偷地抹去了眼角的淚花。

　　行路難來路難行。大雪不知道還要下到什麽時候，十裡八鄉的難民越聚越多，到了傍晚的時候已經聚了有二三千人。武義也在其中。不時地有人走著走著就倒了下去。開始的時候武義還會上前去探查一下，見得多了也就麻木了。隻能機械地跟著人流，向南方走去。

　　天色漸暗，也沒有人敢停下來休息，滿天的雪花還在無情地飄著。大地白茫茫地一片，看不清前路，看不到未來。

　　身後就是鬼子的大部隊，也許今天停下來，明天就會被鬼子追上。傳說中，鬼子可是會吃人的。沒有人敢稍停片刻，都強忍著饑寒，一步一步向南方， 挪動著身體。

　　武福年紀也大了，但年輕的時候跟著武家的兩代族長，走南闖北地，很有些見識，身體也還算硬朗。跟在武義的身後，也不說話，隻是專心地走著。

　　“福伯，要不我們停下來休息一下吧?”武義怕福伯受不了，就轉頭問道。

　　武福，搖了搖頭。

　　“不用了，還是接著走吧，再走十幾裡就到大王鎮了，到了那裡，咱們想辦法找口熱水喝。再挺挺吧，很快就到了。”

　　看了看天色，已經全黑了下來，一些識路的男子，點起了火把在前面引路。他們沒有停下來，還在一直走著，武義也想了想，再看看懷中已經趴在自己的肩頭睡的口水直流的丫丫。提了提精神，邁開步，堅定地走了下去。

　　半夜的時候，逃難的隊伍總算是來到了大王鎮，鎮上的人大多都已經逃走了，十室九空。奔波了一天的人們，紛紛找處避風的所在就坐在那裡休息。

　　武義踢開了一戶人家的大門，家裡已經沒有人了。顯然已經逃難去了。武義簡單地收拾了一下，還好鍋沒有被背走。架起鍋，點上火，燒上了熱水，把幾個苞米面的乾糧掰開來扔了進去，算是熬了一鍋熱粥叫武福和丫丫也吃上了口熱食。

　　天很黑，雪很白，武義坐在門外，癡癡地看著武家堡的方向。也不知道家裡的父母兄弟現在怎麽樣了。結局已然定了下來。保家衛國，雖死不退，這是武家的信條。留下的親人就是準備以一死來捍衛武家的血勇。雖然知道結局，但武義還是對上天誠心地祈禱，希望會有奇跡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