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雀歡端坐在楠木床上,神情肅然,用一種很凝重的聲音緩緩道:“我從出生起就是女人,卻被當成男人養大,直到江家覆滅後,我才恢復女兒身,誰能想到,天下人都在找的小白龍江淺,是個女人。”
紅芷心頭震撼,有些事情關心則亂,在馬場後院的宅子裡,當沈雀歡告知金杏自己的身份時,金杏幾乎是立刻就接受並認同,可是紅芷不一樣,她曾經在國公夫人身邊伺候過,在她根深蒂固的思想裡,江淺不可能是個女人。
“有些事情你一時半會不能接受,今天告訴你,是想讓你知道,江家的大仇有我,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去到靖安王府,我幫你找個婆家,相夫教子好好過日子,至於別的,都忘了吧。”
紅芷臉上露出一種很複雜的表情,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抬起頭來,正對著沈雀歡:“小姐,別的話奴婢都能相信,可你剛剛說的……紅芷一時半會……但是奴婢想起了一件事,二少爺被禦封為五品將軍的時候,老太君曾讓人往渠延送了一樣東西……”
“戒尺!”沈雀歡輕輕的吐出兩個字,“上刻,忠孝二字,哥哥封為四品將軍時,祖母送了太祖父的玉扳指,上刻‘乾坤正氣’,她喜歡我哥,不待見我。”沈雀歡自嘲的笑了笑。
紅芷嘴角不停的顫抖,目光停留在沈雀歡臉上,情難自控。
沈雀歡走過去,把她拽到懷裡來,“紅芷,有些事情你知道的太多反而是負擔,你只要知道有人為江家報仇,江家的人沒有死光就夠了,你不能把自己搭進來,找個男人好好過日子,江家的事你再也別想了。”
“不”紅芷忽然掙脫開沈雀歡,兩隻手在衣襟上慌亂的拆解,“少爺……少爺,我有東西要給你……”
沈雀歡心中一頓,目光落到她的手上,她的手指一直抖個不停。沈雀歡不由抓緊她:“紅芷別慌,是什麽東西,慢慢來……”
紅芷脫掉外衣和中衣,手指觸碰到肚兜的時候狠烈一扯,“刺”的一聲,繡著蘭心的肚兜被紅芷扯裂了。
“紅芷……你……”
目光落到紅芷的手上,只見紅芷從肚兜的夾層裡拽出了一塊兒布,紅豔似血,輕薄如紗。
“這……”
紅芷因激動顫抖的更加厲害:“康王謀逆時的紅衣,那天晚上我在死人身上撕下來的,第二天一早,那些屍體全都沒了,紅衣也沒有了,少爺你看……”紅芷把衣料端到沈雀歡面前,“這不是普通的布料,這是宮紗。”
沈雀歡連忙把布料接過來,她不知道什麽是宮紗,憑手感來看,這布料又軟又韌,絕不是普通的布料。
沈雀歡顯得很興奮,江家四條死罪裡最蹊蹺的一條就是千件紅衣,而且祁霖玉後來的調查中竟然沒有找到任何一件當時的紅色衣服,沈雀歡一直很奇怪,也一度懷疑那些紅衣服上有所蹊蹺,沒想到紅芷這丫頭留了心,一直小心提防的護到了現在。
沈雀歡不禁回握住紅芷的手:“太好了,這東西別人誰都沒有找到,我一直查不明白宮裡到底哪一股勢力與江家作對,順著這個線索,應該不難了。”
紅芷喜極而泣:“真的嗎?真的有用嗎?”
沈雀歡重重的點著頭,兩人臉上都難掩激動。
房門外傳來金杏的聲音:“小姐,梳頭的人來了。”
紅芷這才後知後覺,今天是小姐的大喜日子。
沈雀歡把那宮紗收好,親手幫紅芷整理好衣服,紅芷又擰了帕子給小姐擦臉,兩人正忙乎著,紅芷似想到什麽,忽然抓住了沈雀歡的手,“小姐,您可千萬別忘了徐家人,徐家人都不得好死。”
沈雀歡的眼神由淺轉濃,回握住紅芷:“你放心。”
請來給沈雀歡梳頭的是宮裡的郝嬤嬤,沈雀歡從房間裡走出來的時候,茶房禮房都已經忙活起來,郝嬤嬤站在嘈雜的人群裡,顯得特別穩重。
沈雀歡上前行了個禮,坐去銅鏡前準備。
“姑娘,您怎麽沒有開臉呐?”老嬤嬤端著沈雀歡的臉左看右看。
沈雀歡沒辦過及笄禮,自然不知道女人需要開臉。囁嚅了一下,說:“嬤嬤覺得怎麽好就怎麽來。”
老嬤嬤在隨身攜帶的囊袋裡取出棉線,對沈雀歡的皮膚點評道:“姑娘的臉勝在白皙,膚質不算水嫩,日後還需多用木瓜乳調理。”
沈雀歡木著脖子,朝秋曉轉了轉眼珠:“記住!”
秋曉壓了壓嘴角,小姐現在是越來越注重外表了。
老嬤嬤手法嫻熟,棉線絞著沈雀歡的面皮,“噠噠”作響,饒是沈雀歡身經百戰,也被絞的呲牙裂嘴,落在幾個丫鬟眼裡,全都忍俊不禁。
此時外頭又是一陣喧鬧,銀杏走進來稟報:“小姐,朝寧公主到了。”
沈雀歡“呀”了一聲,人剛要起身,卻被郝嬤嬤一把按了下去,“大姑娘開臉講究一蹴而就,姑娘還是好生受著吧。”
沈雀歡嘴角抽了抽,那頭銀杏已經給朝寧掀了簾子,朝寧一進來就“哎喲”了一聲,“郝嬤嬤,怎麽是您啊。”
郝嬤嬤給朝寧蹲了個萬福,“公主贖罪,容老奴先為三小姐開頰。”
朝寧也不拘謹,道了句“免禮”,走過去盯著沈雀歡笑。
沈雀歡一邊疼的“噝噝”吸氣兒,一邊和朝寧說話:“你怎麽出宮了?還在鄭太妃那嗎?阿嬌成親你都沒出來,我還以為今天你也來不了了呢。 ”
朝寧倚著妝台悻悻的:“誰讓你家王爺神通廣大,早早的就知會了鄭太妃。”她把一個小小的錦盒放到沈雀歡面前,“喏,送給你的。”
沈雀歡拿起來端詳:“是什麽?”
“眉黛,南嶽過來的,整個大樾也就三支。”她把眉黛拿出來擺在桌子上,沈雀歡倒是不懂,可郝嬤嬤一看就知道是好東西。
郝嬤嬤說:“公主有心了,大樾的規矩,新嫁婦要描墨眉,有這支眉黛,三小姐這眉毛就容易著色了。”
宋阿嬌出嫁時,畫眉這道工序可是遭了老罪了,幾乎是一根一根描成的。
沈雀歡滿含感激的望著朝寧,目光從朝寧的眉間掃過,表情卻是一僵。朝寧竟然也是峨眉,而且那峨眉的弧度……
不知怎麽的,“見眉如見君”這五個字就從心裡蹦了出來。沈雀歡一陣心悸,連忙把目光收回來,心道自己未免也太疑神疑鬼了。找本站請搜索“”或輸入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