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看小樓依然還是那座小樓，待到近前，小樓的樣子讓大家震驚了。原來的院牆已被推倒，堆積的廢石和泥灰將小樓包圍得水泄不通。

　“外婆，咱們看一眼就走吧，這裡進不去了。”

　眼前的環境太惡劣，歐蘇陽不想多耽擱，能讓外婆了卻心願，就算不虛此行了。

　蘇老太太沒有說話，眼神怔怔地望著石堆裡的小樓，眼裡竟然溢出淚水，那是失望的淚水。她小心仔細地在這座小樓住了幾十年，突然變成一處廢樓，她怎麽能不傷心。睹物思人，小樓裡滿是她對先夫的回憶。

　“媽，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拆了才能蓋更好的。咱們趕緊走吧，你去看看蘇陽的房子，他蓋了三層的小樓，比咱們原先的小樓洋氣多了。全是他自己設計布置的……”

　蘇蔓安慰著母親，遠處轟隆隆挖掘機的聲音，讓她不太舒服。

　“屋裡有人呢，你快看，那裡有人！”

　平常都說蘇老太太眼神不好，可是這會她的視力又出奇敏銳，一眼就看見破窗裡映出的人影。

　盛藍藍不相信小樓裡還能住人，大門都被堵死了，裡面要是住人，那等於自我圍困。可是小樓裡真的有人，李春鵬映在窗上的影子，盛藍藍認出來了。

　上次她過來看望李春鵬，李春鵬裹得跟木乃伊似的。他說要和拆遷隊死磕到底，斷水斷電的情況下，李春鵬和李嬸還堅持在這裡生活。可是現在他們得怎麽活呀！

　盛藍藍勸外婆先回車上坐著，她進去小樓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歐蘇陽和蘇蔓也勸，蘇老太太像個小孩似的，依依不舍地望了一眼小樓，才同意先去車上坐。

　“你先等我一下，我回來咱們一起進去。”

　歐蘇陽也看見了破窗裡李春鵬的身影，他推著外婆，和母親一起把外婆送上車，讓司機把大家先送回家。才飛快地折身回來，和盛藍藍一起爬進院裡。

　小樓的大門已經破爛了，根本不用推門，直接從門上踩過去就進了屋裡。樓梯也斷了幾截，踩著樓梯上去，一邊是搖搖欲墜的扶手，一邊是潮濕陰暗的破牆。撲鼻一股惡臭，盛藍藍都想打退堂鼓了。還好歐蘇陽伸手拉著她，她才忍著惡心爬上樓。

　幾個房間的門都是敞開的，屋裡已經沒有什麽像樣的家具。窗上地下到處積著厚厚的塵土，可以想像屋裡已經很久沒有人走動了。

　走廊盡頭是主人房，斑駁的鍍金色大門緊閉著。盛藍藍知道李春鵬就在主人房裡。

　她喊了一聲“李春鵬”，聲間像被空氣吞掉了，一點回應也沒有。

　盛藍藍正要往前走，歐蘇陽把她拉到身後。

　歐蘇陽伸手推開厚重的鍍金大門，撲鼻的惡臭更重了。盛藍藍忍不住回身吐出一股酸水。歐蘇陽拍拍她的背，她感到舒服了一些。

　一抬頭，看見李春鵬出現在面前，盛藍藍嚇得叫了起來。歐蘇陽將盛藍藍擋在身後，望著兩米外站著的李春鵬。

　李春鵬頭上還裹著盛藍藍上次看到他時的那個白色的紗布，不過此時白色的紗布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眼屎糊著的雙眼眯成一道縫，定定地望著歐蘇陽和盛藍藍，突然呵呵笑了。

　“李春鵬，你怎麽還住在這裡?你媽呢?”

　盛藍藍試探地問，她已經明顯感覺到李春鵬不太正常。問完這句話，一股惡臭又一次襲來，盛藍藍再也張不開嘴了。

　李春鵬一直笑著不說話，眼神直勾勾的盯著歐蘇陽，想近前摸他的白襯衣。歐蘇陽攬著盛藍藍往後退幾步。

　“不好玩，我不玩了！”

　李春鵬搖晃著身子又退回到破窗邊坐下。

　“他好像精神不太正常。這屋裡應該沒有別人，得把他送走，再呆在這裡恐怕他活不成了。”

　盛藍藍捏著鼻子，看著李春鵬的背影，才發現為什麽到處都那麽臭了。李春鵬的褲子後面全是屎黃……

　把李春鵬安頓到中州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的精神科，又找了護工，歐蘇陽和盛藍藍才趕回家。

　蘇老太太還惦記著小樓裡的人，拉著歐蘇陽問。雖然蘇老太太對李春鵬沒什麽印象，可是住在她老宅的人，她就是莫名地想關心。

　“小樓要拆，屋主去拿點東西。”

　歐蘇陽不想外婆再糾結這件事，很自然地撒了個謊。抬眼看見盛藍藍看他，他笑得有些尷尬。

　盛藍藍也笑了一下，在她的印象裡，她的歐蘇陽從來都是要麽不說，要說就一定是真誠的。今天對外婆說謊，當然是善意的謊言，可是讓她也忍不住猜測，歐蘇陽會不會也對她使用善意的謊言。

　盛藍藍不喜歡聽謊言，善意的謊言也不要聽，她只要知道真相。

　才洗了澡換上家居服，盛藍藍的手機響了。張豔秋告訴她，郝春來知道她今天回中州，在她辦公室等她。

　我不找他，他到先找上門來了！

　“有說什麽事嗎?”

　“沒有，不過昨天上午嶽總打電話問你什麽時候回來，他說商會起了內訌，要等你回來擺平。”

　“擺平?！”

　盛藍藍暗自冷笑，聽這話怎麽像大架的意味。她換好衣服，和歐蘇陽說有緊張的事要處理，得去公司一趟。

　盛藍藍正準備開車去公司，楊帆不知從哪冒出來，搶先一步拉開車門坐到駕駛位上。

　“我送你去。”

　盛藍藍這才想起家裡還有這麽一個人，去北京幾天，她都把楊帆給忘了。

　她猶豫一下坐到了後排座。

　“去公司。 ”

　“是。”

　車子平穩地駛出車庫開出院子，一直到盛藍公司，楊帆一句話都沒有說。

　下車的時候，盛藍藍才發現才幾天功夫，楊帆瘦了好多，臉都變尖了，深陷的眼窩下泛著青色，顯然好幾天沒有睡好覺。

　盛藍藍才離開家，家裡的電話就響了。

　歐蘇陽拿起電話，聽見是秦博士的聲音，叫了一聲“秦叔叔。”

　“噢，蘇陽啊，請你媽聽電話。”

　要是以前，秦博士肯定要和歐蘇陽聊幾句，今天似乎很著急和蘇蔓說話。

　蘇蔓接過電話，聽見秦博士說，一直“嗯，嗯”地應著。也不知秦博士說了什麽，蘇蔓突然情緒有點激動。

　“不可能，怎麽會?不行！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