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地球停止了轉動。
就像是上帝按下了錄像帶的慢放按鈕,在鷹矢的眼中,所有的人事物都變成了慢動作。
可樂機下落的水流,油炸機冒出的青煙,夏帆那張驚愕的小臉,還有那慢慢劃向她脖頸的刀鋒。
那一瞬間,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鷹矢果斷的抓起了餐桌上的一把餐刀,然後迅猛的丟擲了出去!
“唰!”伴隨著一聲尖銳的破空聲,餐刀在空中劃出了一道閃光的軌跡。
飛過了服務員托著的餐盤,穿過了室內植物的青葉,撩起幾縷少女那烏黑的發絲,閃亮的鋼刀直直的插進了那隻正慢慢靠近她的,罪惡的魔爪之上。
“啊!”“咣!”
一聲慘叫,一聲輕響,所有的一切都發生的太快,直到男人袖中的刀刃跌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的時候,被鷹矢的大叫嚇到的夏帆才終於明白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麽。
看著那個將餐刀拔出隨手一丟,然後捂著自己受傷流血的手飛速離去的男人,一種劫後余生的感覺湧上了她的心頭。那種強烈的後怕仿佛抽幹了她所有的力氣,發抖的雙腿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整個人克制不住的就向後面倒去……
“夏帆!”看著搖搖欲墜的夏帆,此刻鷹矢也顧不上那個正在逃竄的割喉狂魔,不由得連忙跑了過去,一把抱緊了那較小的身軀,支撐著她,讓她不至於直接軟到在地上。
“夏帆,你沒事吧!”
看到懷中的夏帆那驚恐到顫抖的模樣,鷹矢感到無比的心疼。
熊熊的怒火不由得在他的心頭燃燒起來,恨不得立刻找到那個混蛋,將他全身的骨頭都打斷!
與此同時,他也不由得再一次慶幸自己的當初的決定,感謝聯盟那種無比殘酷的訓練,造就了他無比強大的專注力和行動力,讓他終於能在家人遭受到危險的時候,不會再感到無能為力了!
“我……沒……事……”
看著鷹矢那近在咫尺的臉頰,夏帆動了動毫無血色的嘴唇,艱難的吐出了幾個字。
話雖如此,但是看她那蒼白的臉色,和瑟瑟發抖的身軀,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副沒事的樣子。
雖然她在學校裡一向表現的較早熟有擔當,但是說到底,夏帆也畢竟才不過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女而已,真碰到這樣的恐怖的事情,哪能夠還能不感到害怕的?
“不行,我還是先送你去趟醫院!”
這麽說著,鷹矢便不由分說的將夏帆一把橫抱了起來。
現在夏帆的情況看起來很不好,仿佛隨時要暈過去一樣,讓他實在是放心不下。
況且,盡管那柄刀並沒有在夏帆的脖子上留下什麽,但是肯定在她的心上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傷疤。所以,她現在需要一個讓她感覺到安心的環境讓她放松下來才行……
“啊,客……客人,你們沒事吧?”
就在這個時候,麥當勞的經理也終於跑了出來,一臉緊張的問。
畢竟他們也是在自家店的門口遇襲的,如果真的出了什麽事情他們多少也要負點責任的。
“還好,沒受傷!”鷹矢不由得抱緊了依然還說不出話來的夏帆,然後朝著那邊的經理說,“經理,能幫我準備兩個打包袋麽?幫我把地上的兩把刀都裝起來,注意點不要沾上指紋!”
“啊,哦哦,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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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點半。
米花中心醫院急診室。 “實在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見到你呢,鷹矢君。”
匆忙趕到的目暮警官輕輕地抬了抬自己的帽簷,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
“我能理解目暮警官,畢竟誰也無法預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啊……”
鷹矢的臉上此刻也沒有往日裡的輕佻,嚴肅的就像是已經戴上了那個黑色的假面一般。
“令妹還好吧?”
看著鷹矢那黑的仿佛快要結霜的臉色,目暮警官提問的語氣也不自覺得變得小心了一點。
沒辦法不小心啊,他今天可算是攤上大事情了,要不是松本清長和小田切部長都去外地開會去了,今天他們肯定會親自過來!畢竟,裡面那位和眼前這位可是那個羽柴集團的公主和太子爺啊!
在米花市生活的人,可以說沒有人不知道羽柴集團是個怎麽樣的存在。
羽柴集團的創始人,鷹矢他們的太爺爺,曾經是在明治維新時期引領了一個時代潮流的成功商人,當時可以說是極大程度上的扭轉了整個日本的經濟命脈。因此還曾經獲得了明治天皇的接見,被獲贈“江戶英傑”的諡號,可謂是名動一時。
現如今雖然隨著時代的發展,羽柴家族已經大不如從前,行事風格也日漸低調,但是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羽柴家在整個日本依然是舉足輕重的存在。
而這座米花市,便是他們羽柴家族的見證。
在一百多年前,可以說是羽柴家出了大力氣,才將這座城市從戰後慢慢重建了起來。
說句不誇張的話,整個米花市都可以說是他們家開的……
所以,當年眼前這位爺的雙親,羽柴秀一和羽柴繪理被殺一案,幾乎轟動了整個日本。
而現如今,羽柴家的小公主又出了這檔子事,這怎麽能讓他不提心吊膽的啊!
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那個王八蛋,你找誰不好,偏偏要找這個小公主!
“啊,還好,並沒有受傷,只是受了點驚嚇,現在正在病房裡面休息。”
所幸的是,一提到夏帆,鷹矢的臉色也不由得緩和了一些,看起來也不那麽嚇人了。
“哦,對了,目暮警官,這是犯人遺落在現場的刀具,和我丟向犯人的餐刀。雖然他當時帶著手套,或許沒有指紋,但是這柄餐刀上卻有他的血跡。我想這或許對於你們來說會有些幫助的,所以被我用打包袋包了起來,希望你們不會認為我多管閑事了。”
鷹矢不由得將先前他讓那個經理替他裝好的兩樣東西從包裡面拿了出來。
“哦哦哦,怎麽會呢,這可真是幫大忙了,鷹矢君!”
看到這兩樣東西,目暮警官不由得喜上眉梢,有個懂得保護證物的證人就是好啊。
“是嘛,那就好,希望能夠幫上你們的忙,盡快抓到那個犯人!”
“恩,放心吧鷹矢君,這是我們份內的事情,我們絕對會找到他的!”
這麽說著,目暮警官不由得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了他一個寬慰的眼神。
“不過話說回來鷹矢君,這個餐刀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上面會有犯人的血跡啊?”
從鷹矢的手中接過那兩個“證物袋”,目暮警官不由得好奇的說。
“啊,當時因為看到那個家夥想要對夏帆出手,情急之下想也沒想就抄起旁邊的餐刀向著他丟了過去!誰知道居然就這麽準的命中了!看來是我飛鏢小王子的名號依然健在啊!”
提到這一點,鷹矢頓時又抑製不住的嘚瑟了起來。
“是、是嗎?”目暮警官不由得重重的咳了一聲,“咳咳,鷹矢君,雖然你這次是為了救人,但是下次像刀這麽危險的東西,還是不要亂扔了吧!畢竟很容易誤傷別人的!”
“額,當然當然,說實在的我現在自己也有些害怕呢,還好命中了……”
聽到目暮警官的話,鷹矢也不由得配合的露出了一絲後怕似的尷尬神色。
“恩,那就好。”目暮警官點了點頭,也便不再追究這件事情,繼而從自己的胸前的口袋之中掏出了警察手冊和筆,“那麽鷹矢君,你能跟我形容一下,你看到的犯人的模樣麽?”
“深褐色的寬袖外衣,戴著一頂黑色鴨舌帽,還有一副寬大的圓形墨鏡,擋住了他大部分的五官,而且因為反射著陽光,墨鏡具體是紫色的或者什麽顏色的在太陽下看不清。”
鷹矢不由得閉起眼睛,仔細的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景,在腦海中一點點將那個男人拚湊了出來。
“那有沒有更加具體的特征?比如犯人的臉上有沒有痣或者傷疤之類的?”聽到鷹矢拚湊出了一個毫無特異性的人物,目暮警官不由得露出了一絲苦惱的神色,有些不死心的追問。
“這個……好像還真沒有……”細細回想了一下的鷹矢不由得搖了搖頭。
“是嘛,不管如何還是謝謝你了!”目暮警官不由得無奈的歎了口氣。
看樣子,從人物形象上暫時是沒有什麽重大收獲了,希望這兩柄刀上會有什麽收獲吧。
“呼……呼……夏帆!呼……鷹矢,夏帆呢!夏帆在哪裡!”
就在這個時候,伴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忽然傳入了兩人的耳朵。
轉過頭去,便看見一個氣喘籲籲地中年男子,正一手扶著門框,用焦急的眼神看著他們。
“啊,二叔,你來了啊?”看到這個男人的一瞬間,鷹矢的目光不由得閃了閃,然後寬慰的說,“放心吧,夏帆她沒事,剛才醫生給她吃了一片鎮定劑,現在躺在病房裡面睡著了……”
“是嘛?那就好!謝天謝地!謝天謝地!她沒事!”
在推開病房的門,看到躺在床上,安詳的宛如睡美人一般的女兒,那一刻就好像崩到極限的神經忽然一下子放松下來,羽柴慎二頓時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好像用盡了渾身的力氣一般,不由得靠著門框就這麽癱坐在地,也絲毫不顧及地上髒不髒。
“呼……呼……董事長,您沒事吧?”
就在羽柴慎二坐倒在地沒幾分鍾之後,他的助理們也終於氣喘籲籲地趕到了。看他們一個個手拿著筆記本和文件夾的樣子,似乎是在開會的途中,接到鷹矢的電話便立刻跑出來了。
“這位莫非就是羽柴集團的董事長?”
看到這個正毫無形象的坐在地上喘著粗氣的男人,目暮警官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輕聲的問。
“啊,是啊,他是我的二叔,夏帆的父親,羽柴集團現任的董事長,羽柴慎二。”
聽到目暮警官的發問,鷹矢不由得點了點頭。
“羽柴先生,你好,鄙姓目暮,米花警視廳搜查一課警部。”
目暮警官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平複了情緒,才走到羽柴慎二的面前,朝著他伸出了手。
“啊,你好,警官先生,麻煩你特地跑一趟了。”
羽柴慎二不由得站起了身子,跟目暮警官握了握手。
“哪裡哪裡,本職工作,倒是這次讓令千金遭遇了這等事情,是我們警察的失職,對不起。”
看到羽柴慎二這般有禮,目暮警官反倒更加的尷尬了,只能推了推帽簷,朝著他深深的一鞠躬。
“我也是,抱歉,二叔,是我讓夏帆遇到危險了,如果我今天沒有拖她出來的話……”
看到目暮警官鞠躬,鷹矢也不由得跟著向著慎二道了歉,然而話還沒說完,就先被打斷了。
“臭小子,你當二叔已經老到是非不分了麽?”羽柴慎二沒好氣的敲了一下他的腦袋。
“二叔……”鷹矢不由得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說實話,看到慎二氣喘籲籲地衝進來的那一瞬間,鷹矢不由得感到微微觸動。
衣服早就被汗水濕透,原本無比精神的西裝領帶此刻也東倒西歪,就連頭髮也凌亂不堪,那時的他看起來可完全不像是一個集團的董事長,看起來更像是坐船遇了難的難民。
看得出來,他真的是用了最快的速度,拚命地趕到了這裡。
這讓鷹矢不由得想起了他五歲的時候,發高燒的那個夜晚,自家的車開到半路拋錨了,最終是父親一路背著他跑了足足三公裡的路程,才將他送到了醫院的急診室。
那時的他撐開沉重的雙眼,依稀所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個衣冠不整,氣喘籲籲的父親。
“唔……”就在這個時候,睡美人發出了一聲低吟,將眾人的視線全部吸引了過去。
“夏帆,你沒事吧?”羽柴慎二不由得第一時間衝過去握住了女兒的手,關切的問。
“爸爸?”夏帆睜開了迷迷糊糊地雙眼,有些困惑的問,“我這是……”
“沒事了,沒事了……”
羽柴慎二不由得抓著夏帆冰涼的手,輕輕地貼在自己的臉頰上。
“夏帆,現在怎麽樣,感覺還好麽?”
鷹矢也不由得來到了另一側的床頭,半蹲下來,關切的看著她。
“恩。”似乎藥效還沒有褪去,夏帆還沒有恢復多少力氣,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就好……”看著夏帆的眼中已經沒有了那種恐懼,鷹矢的心也不由得放了下來。
要知道,過度恐懼很有可能會給少女幼小的心靈造成極大的傷害,可能讓她一輩子都擺脫不了這個陰影,一生都活在這恐懼之中。這也是之前鷹矢作為擔心的一點,不過現在他發現他多慮了,夏帆比他想的還要堅強一些,只是需要一些事情去接受,和平複。
“羽柴先生,還有鷹矢君,既然夏帆小姐已經沒事了,那麽我們就先行告退了!”
看著父女情深的二人,目暮警官也不由得露出了一絲笑容,然後朝著羽柴慎二道別。
“啊,拜托了,警官大人!”羽柴慎二不由得鄭重的說,“請你們一定要找到犯人!”
“恩,我們會的!”目暮警官鄭重的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出了門。
“既然如此,那夏帆你再休息一會兒吧,好好睡一覺,就什麽事情也沒有了。”
鷹矢伸出手來,輕柔的撫摸一下夏帆的烏黑的長發,露出了一絲關切的笑容。
如果是平時的夏帆,肯定會一副嫌棄的樣子躲開她的手。但是此刻,或許是由於藥效還沒過,又或者是因為什麽,卻只是安靜的點了點頭,然後閉上了雙眼。
“那二叔,我還有些事情,就先走了。”
安撫完夏帆,鷹矢不由得站起身子,對著那邊的二叔說。
“誒,不留下來遲點東西麽?你嬸嬸已經吩咐廚師做好了飯菜,現在馬上就過來了。”
“不了二叔,我待會兒還有些急事要處理,所以……”
“好吧,那你去吧。千萬要小心點,你自己也一定要注意安全。”
看到鷹矢那認真的神色,羽柴慎二也沒有再挽留,只是叮嚀了他幾句。
自己的女兒如今已經躺在病床上了,他可不想看到自己的半個兒子也變成這副模樣。
“恩,我知道的。”
最後深深的看了夏帆一眼,鷹矢便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間。
當房門徹底關上的那一刻,他臉上原本的笑容瞬間冷卻了下來,再度換成了無盡的冰寒。
“喂,德叔,幫我把那個解碼器找出來!”
鷹矢一邊走出醫院,一邊用手機撥通了自家的電話號碼。
“哪個解碼器?哦,那個啊,少爺,您這是決定在犯罪者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了麽?”
電話那頭傳來那位盡職老管家那略帶驚訝的聲音。
“放一個那樣的家夥四處活動實在是太危險了……”抬起頭來,看著大廈的大屏幕上播放著的那條關於‘連續綁架殺害少女的變態連環殺手’的新聞報道,鷹矢不由得深深的眯起了眼睛,“而且他竟然敢向夏帆下手,我必須把他找出來……不記任何手段!”
這句話說得咬牙切齒,斬釘截鐵。
然而,鷹矢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同一時刻,有人用同樣的語氣,在跟他說著同樣的話語。
“把他找出來,不計任何手段!”
羽柴慎二站在醫院走廊的窗戶前,看著鷹矢離去的背影,對著電話那頭的人說。
“下午居然讓夏帆遭到這樣的事情,已經是你的失職了,我不想再聽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羽柴慎二此刻的臉上已經完全沒有剛才面對夏帆和鷹矢時的溫和,臉色威嚴的有些嚇人。
“對,就跟之前那個邊角一樣……”
羽柴慎二推開門,看了躺在病床上再度陷入沉睡的夏帆一眼,眯起了雙眼。
“我絕對不會,讓任何能威脅到我女兒的人,繼續活在這個世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