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鷹矢再度回到這個房間的時候,裡面早已經恢復了平靜。
不,與其說是恢復了平靜,倒不如說是沒有了一絲的生氣。
島袋君惠就這麽靜靜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盯著茶幾上的那個錄音筆。
她就像是被空間凝固住了一般,對外界失去了所有的感應,對鷹矢的推門而進沒有任何的反應。那雙本來溫潤如水的雙眸,此刻也已經完全失去了靈氣,化作了一片乾涸的湖泊。如若不是她的胸口還有淺淺的起伏,只怕會讓人以為是誰在這裡放置了一個精致到極致的人偶。
對此,鷹矢也唯有理解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輕輕地歎了口氣。
他實在太能理解她此刻的感受了……
島袋君惠還是很有修養的,所以預料之中的滿地碎屑並沒有出現,除了唯一一個花瓶之外。
這已經算是蠻能克制的結果了,要知道,鷹矢當年可是足足砸了三個多小時的東西,直到把全身的力氣都抽光,連流出一滴眼淚,運轉一下大腦的力氣都沒有了,才終於累暈過去。
畢竟,不是誰都能夠坦然的接受血親死亡的消息的,尤其當這個凶手還是自己最親的朋友!
所以,即使連島袋君惠這樣有著良好修養,溫婉可人的大和撫子,也終不免動了無名之火。
“所以,現在冷靜下來了麽,島袋小姐?”
“冷靜?”
聽到鷹矢的話語,跌坐在椅子上像是死去一般的島袋君惠終於有了一絲的反應。
她抬起頭來,看著站在她身邊的鷹矢,古井無波的臉上泛起了一絲淡漠的笑容。
“我也很想做到,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麽做……你能夠教我麽,羽柴少爺?”
那笑容中帶著一絲嘲諷,更多的卻是絕望,就像是看不見所有的希望之後,自暴自棄的瘋狂。
“當然我的雙親死在路邊的排水溝的時候,我也想要有個人能夠教會我這些,”鷹矢輕笑了一聲,略帶無奈和苦澀的搖了搖頭,“可是,到後來才發現,原來我能夠自學成才……”
“你、你也?”聽到這句話,島袋君惠臉上的嘲諷化作了一絲的驚愕。
“怎麽,有什麽值得驚訝的麽?誰規定富貴人家,就不能夠死於非命了?”鷹矢搬了張椅子,坐在了島袋君惠的面前,“好了,說說吧,聽了這些之後,你有什麽打算?”
“打算……還用說麽?當然是復仇了!”
島袋君惠輕笑了一聲,忽然尖叫了起來,聲音之中帶著一些沙啞,聽起來有些瘋狂和歇斯底裡。
“呵呵,我把他們當做我最好的朋友,但是沒想到他們居然為了只是驗證一下人魚是不是真的長生不死,就殺了我的母親!對於她們來說,事後可能只是驗證了一個燒不死的長壽婆的傳說!但是對於我來說,他們卻是奪走了我唯一的母親!”
“所以,我讓要她們也嘗嘗,我母親被他們鎖在火焰之中的那種絕望!”
咬牙切齒,恨入骨髓,從島袋君惠的口中說出的,是很標準,也很符合鷹矢預料的答案。
因為,他已經見過太多的例子了,無論他自己,或者是成實,亦或者聯盟之中的很多人。
“為了這幾個人渣,搭上你自己的一生,值得麽?你故去的母親,希望你做的,是什麽?”
看著眼中閃爍著瘋狂和憎恨的島袋君惠,鷹矢不由得問出了他曾經問過成實的那個問題。
聽到鷹矢的話,島袋君惠不由得愣了一下,
沉默了一下之後,定定的吐出了兩個字。 “值得!”
“可我覺得,不值得。”鷹矢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後露出了一絲笑容。
仇恨,確實是一種巨大的動力,或許比起愛來,更能夠帶給人無與倫比的力量,但是也跟愛一樣,能夠讓人失去理智,從而在毀滅掉目標的同時,也毀滅掉了自己。現在的島袋君惠,在鷹矢看來,就跟熱血一上湧,拿著炸藥包衝到敵人堆裡跟敵人同歸於盡的烈士沒有什麽區別。
或許很英勇,或許很勇敢,或許能夠被稱作英雄,但是鷹矢還是覺得,人沒了,就什麽都沒了。
所以,就跟成實那個時候一樣,不用過多的糾結,鷹矢便做出了決定。
墮入黑暗的,有我一個就夠了,這也正是,他選擇成為黑色騎士的理由,不是麽?
“你沒忘記我們的交易吧,島袋小姐,”鷹矢換了一個輕松地姿勢,靠在椅背上,對著島袋君惠露出了一絲微笑,“我支付給你的報酬,是真相,正義,和解脫。現在,只是訂金而已……”
“什麽……意思?”聽到鷹矢的話,島袋君惠不由得愣了一下。
“就讓那些人渣們再瀟灑一段時間吧,時間一到,等待他們的審判自然就會降臨,”鷹矢淡然一笑,“島袋小姐,你信這個世界上會有因果報應這回事麽?”
“我……不明白……”看著鷹矢那無比認真的眼神,島袋君惠有些錯愕的搖了搖頭。
“到時候,你會明白的,”鷹矢站了起來,臉上依舊是不變的微笑,朝著島袋君惠伸出了手,“那麽,訂金你確實接收到了,我們可以開始工作了麽,島袋小姐?”
島袋君惠深深的看了這個比自己小得多的少年一眼,不知為何,總有種自己才是小女孩的感覺。
“叫我君惠就好……”島袋君惠深深的歎了口氣,然後握住了那隻手。
“那麽,如你所願,君惠。”鷹矢露出了一個十分紳士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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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升月落,時間的齒輪又轉過了一圈。
在這個陽光明媚的周一早晨,帝丹高中二年B班的睡覺王又度過了一場愉快的夢境。
“恩,睡得真爽,真是一節別開生面的課堂啊!”
某人咂巴了兩下嘴巴,然後伸了一個懶腰,露出了一副滿足的表情。
【別開生面你大爺啊!打鼾打出花來你還有理了!】
這句話一出,整個教室的同學們頓時對這個家夥怒目而視。
然而,這並沒有什麽卵用,因為某個家夥依然是如此的我行我素。
“鷹矢君,老師聽到你的話會哭的……”
坐在他旁邊的武居直子只能報之以哭笑不得的表情,沒看到老師剛剛差點連粉筆都捏碎了麽?
她真的是服了自己的這個同桌了,生物鍾能精準到上課前一秒入睡下課前一秒醒來真沒誰了。
“他哭什麽,他每次還得指望著我給他爭光呢……”
鷹矢看了看仿佛老了十幾歲,帶著蕭索的表情慢慢走出教室的老師,得意的笑了笑。
這可不是裝逼,在新一不見了之後,他就真的只能指望鷹矢的成績在全校師生面前露臉了。
“這麽說,倒也沒錯啦……”
似乎是想起每次考試時老師對著鷹矢親切的說“好好考”的語氣,武居直子也不由得笑了出來。
另一邊。
“直子最近真的是開朗了不少啊……”
看著正和鷹矢有說有笑的直子,小蘭不由得也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對於這個憂鬱的少女,小蘭也曾試過幫助她融入集體,但是卻不知為何,總是打不開她的心扉,最後也隻得無奈的放棄。現在看到她的臉上終於展露出了一絲的笑容,也不免為她感到高興。
“呵,要論討女人歡心的本事,整個班級裡有誰及得上他啊?”園子回過頭來看了那邊的兩人一眼,輕蔑般的嗤笑了一聲,然後便開始瘋狂的抓頭髮了,“啊,不說這個了,小蘭,快把作業借我抄一下!下節課上課之前要交啊!”
“……你跟他還真是一個德行,”小蘭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然後無奈的從書包裡拿出了自己的筆記本,“真的最後一次了,下次一定要自己做,知道麽?”
“謝啦,小蘭,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園子雙掌合十,十分鄭重的接過了她的筆記本,然後開始了自己的抄書大業。
“咦,鷹矢今天居然做作業了?”
就在小蘭無奈的搖了搖頭的時候,忽然瞥見那邊的鷹矢居然痛快的拿出了自己的作業本,交給了那邊來收作業的學習委員,不由得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當然,不只是她,就連他同桌的武居直子也是露出了一絲不可思議的神色。
“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是?”園子也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然而,鷹矢卻沒有理會眾人那難以置信的眼神,瀟灑的走出了教室。
他穿過了長長的走廊,走上了幾階樓梯,拐到了一個僻靜之處,站在了女廁所的門口。
他在左右瞻望確認了沒有人之後,才輕輕地推開門,躡手躡腳的走進了女廁所。
“剛剛的表現如何,沒有什麽紕漏吧?”
鷹矢走進了隔間之後,輕輕地按了一下自己的喉結之後,竟然從他的嘴裡發出了一陣女聲!
“簡直是完美的表現,島袋小姐,除了你太過愉快的交了作業之外……不過無妨,你已經演出了羽柴鷹矢的神髓,我都幾乎不用怎麽提醒你,看樣子,昨天晚上你很用功的做了功課啊!”
就在她說完這句話之後,耳朵裡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正是剛剛從他嘴裡發出的鷹矢的聲音。
“是嗎,那就好……”鷹矢,或者說是島袋君惠不由得長長的松了口氣。幸好他的交際圈並不是很大,上課也只要睡覺就好,否則她也不可能一晚上就能夠模仿到這種程度。
這其實還是她第一次嘗試著扮演長壽婆以外的角色。
一個少年的富二代,怎麽也比一個腿腳闌珊,身體不便的長壽婆要難扮演的多。
首先便是身形問題……兩個人之間的身形相差……
但是這個問題,如今看來已經得到了完美的解決,至少,迄今為止沒有人看出她是個假的。
島袋君惠依然忘不了昨天她在羽柴莊園裡所看到的情景。
那一個專屬的更衣室裡,擺滿了大大小小的化妝用品,甚至還有一些看起來不可思議的東西。
比如,如今貼在她脖子上,用來偽裝成喉結的一個變聲器。還有自己胸前這個偽裝成校徽的攝像頭,已經模擬皮膚底下,貼著自己耳骨的通訊器。這些高科技的東西,絕對不是隨意就能夠搞到的,感覺更像是為了自己訂做出來的,這位少爺為了讓自己偽裝成他,也是煞費了苦心。
他究竟是什麽人?究竟想要幹什麽?島袋君惠不止一次在心底如是的想著。
然而,就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一般,少年總會用那種淡淡的笑容回答她:以後你自會知道。
不過,現在她也沒有興致再去搞清楚這些了,只要他能夠幫自己報仇,讓自己做什麽都可以。
“那麽,接下來估計你自己便可以完成了,我也要去做我自己的事情了。”
就在她這麽想著的同時,耳朵裡突然傳來的鷹矢的話語。
“明白了……”島袋君惠沉默了一下,然後按掉了胸前攝像機的按鈕,輕輕地舒了口氣。
“哦對了!”
就在這個時候,耳朵裡卻再次傳來了他的聲音,不由得讓島袋君惠嚇了一跳。
“什、什麽?”
“那啥,下次能不能不要這麽偷偷摸摸的跑到女廁所裡來聯系?萬一要是被人看到,那我變態的名頭可就洗不清了……”
“這、這我有什麽辦法?我自己想方便,總不能去男廁所吧?”島袋君惠又羞又惱的說。
“嘖……”耳機的那一頭似乎糾結了很久,才終於來了一句,“那你小心一點吧……”
那語氣之中飽含著深深的無奈和幽怨,實在是讓習慣了他深沉和神秘的君惠有些忍俊不禁。
在確認了那一頭沒有聲音,大概是他真的出去了之後,島袋君惠不由得松了口氣。在確認了攝像頭已經關閉之後,解開了自己的褲子,坐在了坐便器上,開始解決自己的生理問題。
“哦,還有一件事……”
然而,就在她剛剛開始方便的時候,耳朵裡突然傳來的聲音卻讓她差點尖叫出聲。
“你、你、你是故意的吧!”島袋君惠又羞又氣,不由得咬牙切齒的說。
“啊?什麽情況?”另一邊,完全搞不清楚什麽狀況的鷹矢不由得一頭的霧水。
“我……你……唉……”島袋君惠糾結了半天,終究是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我只是想最後提醒你一下,小心鈴木園子。”也不過島袋君惠此刻是多麽矛盾和糾結的心情,鷹矢反正是自顧自己的繼續說了下去,“如果說,這個校園裡誰最有可能看破你的偽裝,那麽,估計只有她了……”
“鈴木園子……”島袋君惠默念了一下這個名字,“她是你的女朋友麽?”
“怎麽可能……”耳機的那頭不由得傳來了一聲輕笑,“我們是純潔的革命友誼!”
“不懂……”島袋君惠實誠的搖了搖頭。
“反正,今天盡量少和她接觸就是了,畢竟現在的你還在實習期。”
“我明白了,”島袋君惠歎了口氣,“你說完了吧?”
“恩,說完了,怎麽了?”
“說完了就給我關掉通訊!我要上廁所!”
“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