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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靂之儒門春秋》一百零六 烽煙
  突兀回神,四周已是一片迷蒙。

  非是夜色,更似刀劍廢土之上永恆不變的黃昏!烽煙的氣息是怎樣的感覺?經歷過死亡沙場的人也未必能夠形容完全,只在接觸的那一刹,突兀有所感應,便是如此。

  “喝。”

  面前的灰發年輕人速度由慢至快,動作由生疏至流暢,刹那由胸前拔出一柄長劍,頃刻間幻境覆蓋月影,眼前隻余人影與劍。

  驟雨生對這種場景陡然變化,分分鍾便置身幻境的感覺並不陌生。這甚至是他往好友老杜家中做客時的常態。

  但此時幻象,究竟是面前年輕劍者自帶,還是有第三者在外加以操縱,是讓人三分疑竇。術者與劍者不同,時常留有余地,不得不防。

  電光石火之間,先機已失,驟雨生不進反退,不思克敵,先行自保。這也是他在與老杜舊年長達十載的彼此互坑追殺中所得到的經驗,手一撩舊裘衣角,猛然旋身帶風,避開眼前殺招。

  幻境無風。所有氣流之波動皆圍繞二人而轉,不知不覺,風中已帶刺骨寒意,是來自劍器無情的冰冷!

  但就在這時,袒露胸膛灰發凌亂的年輕人表情無一改變,手挽劍鋒卻似有了一絲輕微之變化,似由直刺轉為橫削,偏鋒凌厲,卻又如羚羊掛角毫無掛礙。

  驟雨生一時未料,險為劍器所傷,“……靠啊!”

  他本也是單鋒境界中的一名久未出世的行家,歸雲山壁前日夜悟道者中之一員。只不過時間已如流水,昔日鑄天手也並非是叫這個名字。年輕人劍法特征一顯,一股熟悉而陌生的意味刹那便已勾起過往回憶。

  熟悉,是因劍起單鋒。

  陌生則是比之雲歸山壁時那道劍痕之純澈意味,三分無測,七分隨性。

  但這的的確確是單鋒劍,眼前之人究竟是誰?

  “極單鋒,隱單鋒,有我無我,你你你,你這到底屬於那一脈,魔派已成過去,死人也不會留下後人,孤魂野鬼地老朋友死的死殘的殘……”驟雨生心神急轉間騰挪閃避,以此來盡快平複內心情緒之劇變。

  心神不寧,便不能如實看穿劍路,他慣用的武器不趁手,身邊只有一柄不甚熟悉的輕薄無遺劍,這算是天時不在嗎?

  烽煙幻象之中,黃昏月影投血色。說不清是幻境影響了人之視覺,還是人心感應此間殺意而自生異象。劍下投影,單鋒橫行,形如血海,一瞬煙雲再起。灰發年輕人劍路偏奇非正,起招運使間自然流暢如行雲。招是陌生,意境熟悉,淡淡的邪氣隨之而來,片刻間驟雨生竟是有一瞬退至避無可避。

  前後左右皆為劍芒所截斷,同為單鋒修者,雖無法完全預測其流派劍路,卻有一種玄之又玄的感應告訴他死地與生門。

  生死轉換皆在一瞬。

  掌握機會,便是出路!赫然一道明光在手,正是向後之勢已轉至盡頭。驟雨生眼中清明映出斷頭之劍影!但是他之情緒已在無遺入手之刹那轉為全然之冷靜。

  識海之中,時間緩慢,劍勢與劍勢之間的間隙,便是所要尋找之生門!

  塵煙彌散之速度驟然一凝。像是彈力已緊繃至極,張力初生而勃發,如一點明光凝聚突如其來地向外擴張!單鋒劍意應對單鋒劍意,這是有意以極致應對極致,極致之險應多極致之奇,一劍未落,氣機牽引,對手招式已亂。

  再無何物,比雨來得更是無聲與驚忪。

  先是一滴,浸潤膚色;再是細微,

沙沙入簷。烽煙之境中便突兀多了一抹輕薄雨色,而持劍橫斬的灰發年輕人也於此時,突兀地感受到心頭如入雨夜般的一涼!  劍者雖已無心,卻猶感寒涼。

  驟雨生旋劍已是側身上揚,張弛有序,沉穩在形。驟單鋒劍意浸潤暗侵襲,以輕柔轉霸道,明光暴漲已突破面前死關,首次傷敵。三分收斂,是顧念同為單鋒,不知這年輕人來歷何處;七分肆意,是熟手與生手之間的距離。劍之一道,天分很重要,時間仍然很重要!

  年輕人劍雖凌厲,卻並非圓潤無缺,其中因劍意紊亂而呈現之死角,驟雨生眼中看得清晰。

  在這極險極邪之一瞬,兩人同時擦身而過。

  如受操縱的灰發年輕人眼中一絲波動,心頭之寒涼敵不過體內殺意之暴漲!不顧眼前形勢,無視面前險關,劍轉偏向,赫然再刺核心。

  “咦?”一聲疑問,這是兩敗俱傷之招。驟雨生劍勢陡奇,雨色的劍芒細密綿織成羅網,但灰發年輕人手持之晦暗長劍則忽而亮起一抹柔光,似晨輝破曉,入眼底之一刹!

  還有這之後,最為重要的一句話。

  逼近之刻,能清晰見到彼此衣衫因方才極險一劍所染上的鮮血。旋風混合劍芒,斬落交錯身影兩人垂肩長發。

  並未走至絕境,為何要舍生而造殺?

  驟雨生本應該在這時起劍格擋。他之劍法名為驟單鋒,來去突兀,潤物無形。無遺一劍已在方才侵入那灰發年輕人手臂筋脈,這一瞬過後,他無需再置身險地,側面應招,有的是機會再尋一擊必殺!

  腦海中記憶突然翻篇,一瞬間記起了一個名字。

  在本覺禪林事件結束後,有人提起了一柄早已失落的劍。那劍三分明銳,五分低調,鎏金做底,劍刃柔如晨光。當時驟雨生還以事後會發生的可能性做了一份猜測,並得到了一句告誡。

  最後關頭強行中止劍勢,不顧劍鋒造殺回旋身形!血光飛濺,先機再失,驟雨生雖未真正被眼前對手一劍削斷頸脖,卻是持劍之右肩連同皮毛一起裂開一道長痕,深可見骨。

  “你——”

  這是不是三教昔日失落的聖劍,一柄神兵,鋒利異常?無論如何,不可以兵器輕易與之接觸,否則極易墜入死亡陷阱。剛剛到手的無遺還未曾焐熱,若先前當真起劍格擋,兵器相交之刹,非神兵者,必然是劍斷人亡。

  雖然及時抽身變招,但太過突兀,以至於閃避不及。以驟雨生之江湖經驗也不免生受一劍,但內心之猜測,卻讓人驟然地脊骨發寒。側身而過之時,那灰發年輕人眼神如同看著死物,毫無波動,毫無生機……那真正是一個人?

  塵埃落定。

  在摒棄對於單鋒來歷之留神,將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對手所使用的那柄鎏金長劍上,不難與他所了解的三教失落聖劍一一對應。

  一招之後,眼前戰局尚未寫完。烽煙幻境塵沙再起,持劍之灰發年輕人胸前傷口邪氣湧動,是殺意再行催促!

  堪堪交手一招,驟雨生無遺反手向後,“啐,八十歲老娘險些倒繃孩兒,你——”究竟是誰?

  而對手一言不發則劍指大地,慢慢在土壤拖曳長痕。

  “喝。”第三聲低沉狂亂,年輕人之劍法有所轉變,化單鋒之奇,轉劍芒吐殺之爆裂。劍蓄勢而來,隨人一同躍上半空,以力破巧,必不讓驟單鋒寫雨成劍有第二次機會。

  轟然一聲,是驟雨生及時踢散幻境之中塵埋在地的殘破刀劍。他還不想就這樣毫無意義地將手中無遺送葬,一抽身一橫轉,尚且完好的左手往腰後一抹,余光一道,意圖抗衡來襲神兵。

  爆裂之劍意斬斷凌空飛襲之殘破刀劍,受驟雨生一式牽引,與鈍頭長刀余地一同齊墜腳下!

  驟單鋒擅使巧勁, 鑄天手用盡腦筋以保手中余地不失。至於又輕又薄的無遺……還是盡量留下,不然他會哭死。

  以余地為守,不得余暇進擊。不符單鋒劍意,用著磕磕碰碰,“不說話便要造殺,無禮!再這樣吾不客氣了!”放狠話,實則心生退意,驟雨生一邊小心以對,一邊尋找時機。

  灰發年輕人橫劍再動,又是一招重擊連斬!

  再來一式,驟雨生唯恐要讓老令狐痛失愛劍。他身法運至極限,從不可能中騰挪細微,熾熱掌勁由持刀之手向外摧動,刹那沿劍鋒過處,一切殘破刀劍皆融為鐵水澆鑄向前,“九煉極火!”不能暢快用劍,這過招真是憋屈極了。

  在朦朧余暉之中,這處烽煙之境,似是能讓那柄疑似三教聖劍的神兵發揮至極。

  雖然有所疲憊,但卻並不想死。

  有誰活得好好的,突然自尋死路?

  驟雨生在事關保命的時候極為謹慎。否則哪怕關鍵之時有人相助,他也不能在西北荒原逍遙數百年;在單鋒境界中,幾乎所有人都以為此人已死的時候,僅僅只是換了一個身份,重寫一個名字。

  無法確定對手劍器究竟有多鋒利,無法確保手中兵器能否真正護住自己周全,那麽最好的辦法則是將身法發揮到極致,不要令得劍刃相抵。

  鐵水遇氣則凝,形如屏障,星星點點灼燒火焰。但這並不能動搖灰發年輕人手中劍鋒,一劍過去,鐵塊粉碎颯颯入土。火焰遇陰冷而熄滅,那年輕人胸口傷處再湧黑霧,刹那瞳孔赤紅!

  “衰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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