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最近發生的第五件事。
魔界、翳流、鬼沒河,昊天鼎被奪與鬼梁兵府血案看似前後腳發生,一連串的事故雜亂無章看似毫無關聯,只會讓人東南西北地跑斷腿。
公開亭有人放毒造成的死傷人數幾與鬼沒河事件齊平,但這件事基本上可以與鬼梁兵府滅門一案合並為一。
當時無悼一人庸推著輪椅一退再退,根據舊日的經驗察覺其中之危險,有幸逃過一劫。他沉吟片刻,決定暫緩回北域的行程,先往琉璃仙境報訊。
反正遇到什麽都去跟素還真說一聲就對了!
然而琉璃仙境裡空無一人。
“奇怪……”當時無悼一人庸也覺得有些不對勁。清香白蓮不見蹤影情有可原,這位一直以來都閑不了多長時間。
但是整個屋舍放空門,連整日宅在陣法裡修修補補的屈世途也四處尋不見,就有些疑問。
他用龜殼擲出銅錢排布問卜,結果非常模糊,天機不顯。
“嗯?”這種卦象,就更像會發生什麽的樣子。無悼一人庸推著輪椅在琉璃仙境裡轉來轉去,一直猶豫是否要等下去。
結果就在天亮後不久,遭遇了從春霖境界連滾帶爬一路飆塵地跑過來同樣是找素還真的三口組一行人。
“是無悼一人庸呐,你還未有去北域?”業途靈抬起袖子率先招呼。
“遇到一些事情,所以耽擱了。”無悼一人庸手扶輪椅問:“看三位行蹤匆匆,武林發生何事?”
又一場血案。
就發生在公開亭放毒事件不久。
地點春霖境界、鬼梁兵府,二者之間還有中毒的蒙面黑衣人這點共同處。
“可憐的鬼梁飛宇,自此親族皆散孤苦伶仃……”業途靈感性非常,蹦躂著隔著墨鏡用袖口抹眼淚,“鬼梁兵府實在是太悲慘了,遍地都是乾屍,嗚嗚嗚,人都變成骷髏頭。”
“自此之後,孤孤單單的鬼梁飛宇就要和孤孤單單的言傾城湊成一對,哈哈哈,馬上就要有喜酒可以喝囉!”蔭屍人看問題總是別具一格,摩拳擦掌地立刻流出口水口,馬上就被秦假仙敲腫了後腦杓看,“夭壽——秦假仙痛痛痛!”
無悼一人庸敏銳關注到其中的某個詞:“骷髏頭?”這位放棄了主職業劍客不乾,跑去佔卜搞情報工作的大佬馬上將公開亭放瘟事件和鬼梁兵府聯系到了一起,並將另一件事講給了三口組的秦假仙聽。
如是這般,這般如是!
第三日,鼎爐分峰!
秦假仙連比帶畫地講給素還真聽,最後拿蔭屍人的結論做總結:“就是阿勒、阿勒啦!凶手自稱‘天天天狐僧’,根據鬼梁飛宇所說,仿佛是一名來自東瀛的浪人!”
東瀛兩個字勾連昔日回憶,令人由心一凜。
“嗯——”
素還真沉思之後,看了一眼葉小釵。刀狂劍癡點頭表示自己能夠獨自回去琉璃仙境,之後轉身:
“秦假仙,你可有見到鼎爐分峰其余眾人?”清香白蓮拂塵再掃!
秦假仙道:“人都在公祭呐,靈堂前面一個不少!”加上已通知到位的顛倒頭腦還顛,算算時間也應該已經到位。
“好!”素還真立刻起步化光,往東而行,馬上前往鬼梁兵府,先將昊天鼎失落一事告知其余人。
清香白蓮心中有數已有動作。
這個時候,屈世途也在路上玩命狂奔!
“……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青衣啊,
你究竟在哪裡——”拖著地板還唱著歌,突然就被白發的土匪給劫了!好好的走婚模式就成了現在的天涯兩分隔,禍不及家人呢這江湖規矩到底懂不懂。 “哎喲喲我這老胳膊,我這老寒腿……”
到處找不到青衣宮主,又等不到素還真回來,屈世途看上去整個人東奔西走地就很慌。但其實在離開琉璃仙境的時候,老謀深算的阿屈就已經通過特殊渠道向外送出了信鴿,算算時間再怎樣信也該送到素還真的手中,這戲也就演的差不多。
現在這幾天琉璃仙境三大支柱包括葉小釵在內都在外面忙忙亂。
無悼一人庸守在這裡能等到人才奇怪。
他等了一日一夜,眼看日落日升又一輪,與好友天險刀藏約定匯合的時間已到,恐怕武林中該發生的也已經在發生,其實不必再等。
有一道魔氣尾隨輪椅而至,只是出於種種顧慮以及時間上的問題,一直悄悄潛伏在外。
這時輪椅向後一轉,無悼一人庸轉身離開了琉璃仙境,就在慢慢行走到山下之後,剛剛好離開了琉璃仙境的地界。
天邊紅月一閃而逝。
頃刻之間環境異變!再抬頭輪椅已是降臨在異空間之下,有一身黑衣黑甲的孤獨魔將別見狂華悄無聲息立於紅月獨木之上,確認一個眼神,抬手驟然張開一張大網!
輪椅是有兩個輪子的輪椅,再怎樣都不會臨時應變成獨輪車。人其實是能站立的人,但事情發生得太突然,這連人帶椅的就根本無法在狹窄的圓木上保持平衡,
無悼一人庸直接被魔界抓走迷昏過去,行蹤中斷在琉璃仙境。
走在路上的杜芳霖袖口有東西忽而一熱,如玄玉似的墨色扇骨內被人渡入魔氣一縷,能做臨時的通訊設備。
扇骨自動由袖中內袋滑出,在前方氣流中展開三個字:
“一人庸”
杜芳霖揚袖打散空中微弱的魔氣。他止步,抬頭確定時辰,繼而在腦內建立接下來時刻表,逐一劃分未來數件事!
算一算時間,他再驟然提速,化為一道雲光,向著夕陽漸下的夜摩市行去。
藏在群山之間的神秘市集,現下已成碎石瓦礫堆砌的廢墟。有一名僧者獨行在此。招提僧用了一下午的時間,收斂屍骸,超度亡魂。
當杜芳霖踏足高處,正見到點點金光如蓮盛開,沐浴余暉向著天際逐一飛散。是功德,亦是業果。
只希望功德歸汝,業果算吾頭上!
“帝如來。”他開口喚出法名。
招提僧停止念誦經文,沉靜的雙眸目送最後一絲金光沒入夕陽。白發在身後飛揚,杜芳霖縱身往下,腳踩廢墟,看著亦是一身沉靜。一者如淵深不可測,一者似海風雲變幻,這時候兩人面對面地站著,總算有了幾分昔日同修沉流重泉的架勢,那還是雲鼓雷峰未曾建立之前的事。
當時的參與者還有一名雲縹緲藺無雙,只是藺無雙那人,一貫不太會自來熟。
杜芳霖合攏折扇沒入袖中道:“招提僧。”帝如來的本名有誰還記得呢,身處苦境,此時之名號即為此刻修得之本相,昔日之名在很多人眼中皆不重要。唯有他一人自始至終不曾改名。但失落在遙遠過去的另一個名字,也已被忘記在德風古道,“你有收獲了。”
“南閻浮提眾生,舉止動念,無不是業,無不是罪!”
過得片刻,招提僧開口,“杜芳霖。”
他垂眸單手合十,低聲沉穩回應道:“你令僧者失望了!”如淵之深邃的招提更深處,是越發無法看清的內在,隨著時間的增長,內斂的光輝越發讓人無法直視。這種光輝也正照耀著杜芳霖,映出他此時的一身淺薄、陰影,甚至是無知。
他垂直了衣袖,手持折扇,用功體深深地隱藏起袖中那截染上魔氣的扇中墨骨,語氣平緩:“汝之猜測?”
“招提眼中,並非猜測。”
招提僧將目光轉向夕陽。為什麽他的朋友看起來要比昔日的自己更為執著?驟雨生所前進的每一步,背後都有一個人的影子,“舉止動念,無不是業,好友!”
“自那之後,驟雨生是吾最為重要的朋友。”
杜芳霖在袖中慢慢撥動折扇:“吾道不孤,便以伊為起始!吾以為,招提應能明白?”就與和尚半夜不睡掃山門一樣,這個是跟功法有關,還請原諒,至於這裡的死者,“天命該死的人。”不是這次,也是下次,“又有什麽罪業呢?”
“吾亦有求得‘如來舍利’。”請來好大一尊佛做保險,也是有替掉坑的老鐵負責。
不該死的人一個都沒有死,這樣挺好的。
“輕忽性命,反噬自身,這非是你近年所行教化之道。”
招提僧再度雙手合十,“招提眼中所見,已非昨日道友,亦非昔日同修。‘你’究竟在何處呢?”一句機鋒,兩人眼神對視。
這樣有點不太好。
已經浪費了一部分時間針對素還真,再來一場辯論就有點追不上魔界九禍的腳步。
“若有一日,你言當來渡我!”杜芳霖垂袖而立,紋絲不動,“此言當能算數?”
“我希望你能留下。”
“不為其他人。”他按住扇子,直敘本意,“只是為了吾!”驟雨生已經沒有用處了,面對早已修得佛果悟徹智慧的這位,一切手段皆需按下。
動之以情曉之以義,好不好?已有人在背後遮掩天機,不至於會讓隱藏在招提僧皮相之下的如來看破最終目的!
“若真有一日,招提當仁不讓。”
招提僧終於雙手合十地回望過來。他之沉穩神態深處,是一絲無奈的歎息:“沉流重泉,昔日盟約之地。好友,你當知,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
“我明白你的意思。 ”
杜芳霖扇垂落袖口,任風吹過而不動:“但吾之道已有吾之心路指引,除非真有那一日,否則當如今日這般尋汝求助……也希望汝能謹記這一句。”
“那件事!”招提僧心中一動。
“你若還未放棄。”杜芳霖波瀾不驚,一點都不見心虛,氣場一如招提一般沉靜:“吾自然也不會輕易放棄!”他慢慢起手推扇,忽而掩住唇側,“保重——”
時間流逝。
日月流轉,夜晝更易。
在這個時候驟雨生已離開了寒食草堂,往南而去,信步由韁。雖然他行走的方向中途有多次改變,但最終目的早已經確定,除了“炎山”沒有第二處地方。
鑄造世家鐵族所聚居之地,炎山深處禁錮有一隻魔、一口劍。
於是這邊借由一個人一句話、一個不經意的舉止、一方被丟進大海的面具,曾在這裡拋棄了過往的單鋒劍者終究還是踏步歸來,剛剛好指向現在這個時間點。
異度魔界。
手中撫摸著一柄缺少一根扇骨的折扇,九禍同時正在內心計算著時間。
“昊天鼎,七巧神駝……”
王座之上,紅紗半掩,不過頃刻之間九禍決心已下,著手再度調兵遣將:“只差鑄天石。那麽‘神刀天泣’,以及——聖戟神歎。”
但是此時此刻素還真還被拖延在鬼梁兵府,一封來自屈世途的信件都未接收到。慢悠悠守在清香白蓮後方一裡處的邪靈塵六夢吃了一隻又一隻的烤信鴿,手裡捂著足夠烤肉的暖爐,微微打了個飽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