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蟲小技!”
赤紅鞭影后發而先至,幾乎在杜芳霖折扇動作的同一瞬間,螣邪郎一步搶出,宛如一片赤紅旋風,刹那擊散桃花幻影。但四人合圍,卻仍然不見了當中人影。隱神之術是謂“隱神”,實際是隱藏元神原身化入桃花,隨桃花散落,由扇中印刻之陣術守護,轉瞬能躍千裡。
但果然不出杜芳霖所料。
他尋找異空間最薄弱處,一擊破開裂隙,放眼望去卻是一片種滿櫻花的墓園。當生人踏入其中,昏黃的天空落櫻蒼白,黃紙隨風而來,如死亡另一端來自亡魂的惦念,“刀舞天荒!”
雙頭彎刀攜帶破天滅地之力,從黃紙後方劃過兩道旋轉刀氣,點點落櫻宛似飛血殘紅,同樣具有擾亂視覺之能力,這裡正是天荒道。守護者元禍天荒幾乎在杜芳霖破開空間的那一刹同時回歸此地,刀風凜然襲來。
這回不再是以逸待勞,墨玉為骨的折扇畢竟不是刀劍,與天荒刀鋒硬碰硬實屬不智。
大袖如舞,杜芳霖執扇之手氣勁由袖中向外發出,以微乎其微之差距,在迎面而來的刀鋒旋光中推開一線縫隙。“不可逼吾。”聲音不見情緒,腳步似踏著櫻落韻律,倏忽穿透刀芒,已致墓園盡頭:“君子以督為有無君之心而後動於惡,汝確定汝之君上設此局,一定是為取吾之命乎?”先緩緩,多思考,你便覺得這世上除了動殺,還有很多利益可以值得討論。
墨骨折扇扇面圖畫再變,不知何時由一支桃花轉為流泉古琴。
這是五倫之音·問魂之術!
實際上最初針對地理司時,也是使用此術,而無形放大被施術者心底深處之動搖。元禍天荒追擊之腳步一頓,杜芳霖已再度尋覓此地最薄弱的那處,手指一動一枚不知何時攢在手心的桃花花瓣化為急速之刃穿破空間。天荒道一旦洞穿,閉合之空間力量立刻產生不穩,變動之氣流卷起漫天櫻花黃紙,而元禍天荒向前一步,眼前已失去敵人影子。
但白發魁梧之魔將此時並未顯露慌張,反倒凝神片刻,身形回轉向後,黑暗吞噬而來,很快便吞並了整個天荒道……杜芳霖感覺腳下一晃,天際已出現一輪血月。他揚扇低頭,便看見自己腳下的懸浮在虛空之中的窄長圓木。
很好,雙道在外,守護異度空間宛如一個圓。如果最初的那處黑暗之地,果然是異度魔界的入口就更奇妙,沒準接下來他還可以深入魔界內部,與其中隱藏的各路魔人來一個親密接觸。圓木盡頭,屈膝而立,緩緩拔劍著正是一身黑甲的別見狂華。
這一點也不會讓人感覺意外,此地正是神無道。
“你們當真不讓吾出去?”繼續來,不要停。
杜芳霖揚扇擊中襲來之劍身。劍如雨落,但在通曉劍理之人眼中,劍招與劍招之間總有縫隙可以利用,借力使力更要比應付力道沉重之天荒刀要容易。
麻煩的則是神無道本身特質,圓木隨守關者之動作而急驟翹起,讓雙足牢牢粘在木上的人不得不騰身而起,在半空與黑甲魔將搶奪那唯一的立足點:“……再會!”扇舞以風,風推拒圓木,反將別見狂華身形遠遠蕩開,借助微弱之力道,杜芳霖人已浮空而起直向空中血月——他來過這裡,已知曉關竅所在。
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這可真是讓人沮喪。換一個人也許會因此抓狂,杜芳霖吸一口氣,藏在扇後之手已慢慢凝聚真元。疑似異度魔界內部一角,黑暗異空間內,
螣邪郎與地理司一左一右正在等待著杜芳霖。當儒者破空而出,地理司分化之影聖蹤已將邪劍無遺向前遞出,恰似來人不偏不倚將後心要害自動獻上。 “你們一定要殺吾?”
拖延了這麽長時間,也許還可以再努力努力。
杜芳霖穩穩站立不動,能隱約感受後心之涼意。更讓他集中注意力的,其實仍然是此地虛空黑暗之背後的那雙來自魔界先知的眼睛。
回答這句問話的是螣邪郎抬手劈劃黑暗的倒乂長刀,白發飛揚,顯露凹陷面容下扭曲陰冷的雙眼,地理司雙掌交錯,引黑暗魔元為用,“法紂邪無障!”
異度魔界的殺意毫無意外,他多事了。
便在這時,黑暗深處,突然傳來一聲無形急嘯——那雙一直凝視此間戰局的眼驟然消失無蹤,仿佛倉促間在另一方有迎來戰事。杜芳霖心神一振,唇角已露笑容。剛剛從兩道脫身的守關者別見狂華與元禍天荒目中神情變色,動作一頓,正要雙雙向後離去。
墨骨折扇旋空而起。
杜芳霖並指畫圓,足下一橫一豎赫然為方,“天之明德·地之厚載·八佾舞天下!”極招趁勢而出,終於一吐此間悶氣。天方地圓,是謂國土,八佾之舞,為天子守!
驟然無窮金芒由凌空旋飛的墨骨折扇,向外化為一篇隸書長文,在兩路守關者動作之前,金色文字宛如八陣之舞,四面八方竟是無一遺漏衝擊四面黑暗最外圍之空間裂縫。邪劍無遺無需退避,再鋒利的劍在君王面前也需折節,倒乂長刀勾心奪魄,卻正好被八佾之陣阻擋在外。氣勁衝擊,讓運使魔招之地理司氣息一窒,抬手再也落不下去。
三成根基,以扇內銘文為助;五成功體,能阻四人出路!
杜芳霖並不畏懼異度魔界針對他之陣仗。事實上則是魔界先知大大低估他之能耐。孚言山本為避世之人,又有誰能料到這樣一位近乎先天頂峰之人會在此時無端入世,正衝魔界而來呢?
揚袖排開黑暗,看似毫無破綻的虛假異空間竟是直接破裂。四周場景重回黃昏山崗,直到此時一刀未果抽身而退的螣邪郎才發現,藏龍崗的地上不知何時被人劃開塵土,浮塵連綴成文……
聯文起陣!
這是之前扇落桃花遮掩人眼,杜芳霖身影過去袖中手指連點頃刻所留。若無此陣,他也無法輕松被困異空間還能找到正確出路,並因此使用八佾之舞:“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金色文字衝破黑暗,同時形成一張大網,讓浮塵文字如注入活力,結合四周山勢宛如夕陽之下一片虛幻霧氣,讓清晰之景物再度模糊。
陣啟,此時主客卻是更易。
折扇從天而墜,輕輕握在掌心,杜芳霖目光平靜神色肅然:“你們還要往哪裡去?”
請君入甕,可不只是異度魔界會這樣做。被留在此地圍殺之用的魔人,在八佾之招的阻隔下,已再不能回歸魔界支援。他一人為餌,牽引魔界先知耳目,正是要替另一方創造時機。
舍棄地理司,是早已做好魔界在此設伏之準備。正如異度魔界如此了解昔日的對手,身為對手,杜芳霖又怎會猜不出魔界之打算?便是此地真是入口也就罷了,一旦不是,那可就真是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