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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靂之儒門春秋》八十二 崇丘
  戰鬥結束得很快。

  疏樓龍宿與杜芳霖二人聯手,當今武林還未有人敢直面其纓。墨骨折扇桃花乍顯,四野星光驟亮,已被渾然天成之幻境所籠罩。夜重生與下屬失去聯系,已然思退,但後有嗜血邪刀,以儒門龍首之能足以令異邪退無可退!

  “儒門華威!”

  以嗜血之刃擅使儒門之招,頗具異域風格裝飾蝠翼之刀刃細而尖利,一瞬疏樓龍宿已人過黑袍,刹那明紫光華挾有暗黑邪氣,銀光乍迸金戈鳴,刀刃已在瞬間與漆黑異邪指尖交擊數次。

  杜芳霖與此時變招。只因夜重生並指咒術起,一手抵禦邪刃,一掌擊向蒼穹,“忌天邪印,夜現黃泉!”邪印逆轉六芒,引動埋藏此地之陣術。邀約之地點是由異邪選定,否則並非無智的王者豈會到來。

  但墨骨之扇凌空展開料敵以先機,“為山九仞·不矜細行!”桃華無法盡掩黃泉之夜,但化重山直上雲霄,再掩方圓之天象!而細微之處,卻有光澤連綴成線,在重山之勢下化為一張巨網。

  疏樓龍宿、夜重生皆在網中,霎時同受影響!

  墨骨之上,有王氣一閃而逝,此王氣來源自孚言山歷年來所經略的西荒諸國,來自春秋麟闕數百歲月之輔佐教化,與天生皇氣有所不同,乃是儒者自修稟王道降世,平禍患、修天下之功德。

  “人君之尊·授名之運。”

  杜芳霖使用起來毫不吝惜,人君尊位已定,入陣者皆受其禦;再過一瞬,天地自有靈者,皆入其掌控之中。正邪不兩立,比起仍然有部分儒門元功護體的疏樓龍宿,異邪之首夜重生遭受之重創要遠超其想象,一口銀血,已是髒腑有損。但僅是這樣,卻殺不了早已非同凡體的敗血異邪。

  “黃泉夜·邪湧銀波!”漆黑手掌刹那化為銀色光暈,僅有疏樓龍宿伺機出刀之刀刃帶起一線銀光。黃泉之闇,邪銀波湧,一上一下伴隨黑袍硬生遭受邪刀粘劑而散裂,數股氣勁立時已被異邪之首攪合在一起,為山九仞壓製之術宣告破碎!

  “喝。”

  杜芳霖迎風振袖,墨袍垂袖激出兩縷春秋劍意,毫無憑依之下斬殺陣外隨侍之邪人。桃源之術直接影響人之意識,境中交手數招,景外卻僅是一瞬。陣破,夜重生脫身而出,四名忌官已被劍意所殺。

  疏樓龍宿劍招再轉,邪之刀激射寒芒一縷,再創異邪之首!

  “異邪之影。”僅有一名異邪逃脫死亡,正是夜重生身邊兩大將領之一鬼祚師。另一名將領伏天塘之前已死於道境黑暗道中,鬼祚師不顧自身安危,及時以幻影之招,急驟後退避開劍意同時發掌接應。化為水銀之影的夜重生倉促逃離邪刀利刃,化回人影,抬手勉力捎帶忠心下屬,厲聲道:“走!”

  “哼。”

  墨骨折扇由天而落,被杜芳霖接在手中,倏然合攏以劃,留下一聲冷哼。以王者之尊,布下臣屬之網,縱橫交錯之金色絲線驟然密布方圓十丈。鬼祚師並未逃過這個距離,痛呼一聲在夜重生指掌下爆成一團漆黑血光。

  異邪之首經過無數鍛造自身而擁有化為水銀之體百折不傷之特性,但普通邪人並沒有這種能力,在陣術之中,無論身心靈魄皆已受人掌控。

  夜重生僅僅隻來得及抓住數團血肉,黑紗遮掩了容貌,但掩不去這一瞬飆然狂生的怒意。

  然而山坡之上,草亭之中,白發墨衫的儒者僅僅隻再度攤開手持折扇。

  從始至終杜芳霖表情不動分毫,

目光不見憐憫,俯瞰水銀飛泄,血肉灑遍塵土。他甚至連位置也未曾改變過,衣襟嚴正,發冠紋絲不亂,僅僅下垂的袍袖似隨風輕擺。  疏樓龍宿在術法被黃泉之闇衝破的那一瞬,已脫身退離十丈之外,一抬手化去邪刃,紫扇重回掌握,一瞬翻轉掩唇,“耶……”

  孚言沉寂百年,實則麟闕經略西荒,暌違多年後,這一招竟是當真被此人練成了!

  杜芳霖持扇垂眸,肅然扇起再度開合,“明王道,墨春秋!”口中念誦,“筆開硯蘊寫禦——”

  最後一字未落,夜重生已孤身遠遁。地上殘屍化為粉末隨著血肉融入大地,異邪之主去得倉促,已不及再替下屬收屍。

  十分果斷。

  折扇唰地並攏,穩穩隨五指垂入墨袍寬袖,杜芳霖周身氣息平定,哪裡有半點使用極招之征兆。方圓十丈,金絲倏然化入另一手抬起之手掌,一團旋轉不休的銀色物質旋即凝聚成形,被他揚袖收入。這銀色來源自夜重生之身軀,或許是身體,或許是髒腑……總之將其與邪刀融合,才能真正消滅水銀之體。

  而已逃離此地的異邪之首,總是會有一日傷愈、再出,總是還有底牌藏在黃泉冥禍之間。

  仍然尚是麻煩!

  杜芳霖轉身看向疏樓龍宿,微微頷首。

  殘余元功消散,黑暗之力與術法之能相互抵消。在這一刻,看似完好的草亭隨一陣風過連同一尺之地齊齊消散無形。而現場之中,兩人已同時遠去數百裡,化光而行,上天掠地。

  挪形移影。

  群山之間有青鳥振翼飛來,擊破無形之屏障。

  就見白雲之下,盤山而築,正是一處百鳥齊鳴之地,建有一處儒家門庭。雕欄彩繪,琉璃青瓦,以玉為階,逐坡而上,精致屋舍,融入山景。最開始處,則有高樓入雲,上書四字:崇丘之庭。

  疏樓龍宿對這裡並不陌生。兩人同時出現在中庭之處,山腹被開辟出一間小園,這裡是春秋硯主位於苦境的私產,掛名孚言山下,實際屬於已被驅散的春秋麟宮之一部分。

  崇丘之庭,青鳥之始。不管青鳥的傳說究竟出自哪裡,杜芳霖將此地起名崇丘,那麽他之青鳥,便隻始於此地!

  “請。”

  看似空無一人的庭園,在一瞬之前明曾傳來郎朗讀書聲。孚言是否真正沉寂,疏樓龍宿一觀便知。

  華麗紫扇一撥庭間斜來三兩桃花,儒門龍首意有所指:

  “這般風味憑馨香,怎教桃李同時節。”

  草木之間,設有雅座垂簾,清風撫來花香,枝頭雀躍鳥語。杜芳霖以斂袖取出茶具,折扇一抬點燃小爐:

  “免蹭蹬之憂,消躁鬱之念。”

  壺是古瓷,茶具皆備,繼而杜芳霖停手,衣袖紋絲不動,“汝可喚仙鳳。”

  疏樓龍宿自然不可能是孤身一人,總是有隨身侍者在旁。

  今日兩人聚首,一來是圍毆夜重生,二則談合作。孚言山與儒門天下既然拆分,但那不過是題中應有之意。脫離儒門硯輔之職,也便是揭開這層默契之掩飾,春秋硯主才能真正以昔日春秋麟闕師首身份,再與龍宿交涉未來。

  “邪刀歸汝。”

  紫扇掃過,邪之刀再由風中顯形,被放置在二人之間。這本就是杜芳霖之前通過條件交換而得來的物品,直到傷及夜重生取得部分軀體之後,條件才算完成。

  疏樓龍宿提供邪刀,換來了佛劍分說的秘密。看似不平等的條件,實際是兩人會談之前提。儒門龍首將自己一部分弱點交了出去,而踏入這本不為人所知的崇丘之庭,則亦是春秋硯主的誠意。

  邪刀會在完成使命之後毀去,否則將越底線。

  兩人彼此心知肚明,因此疏樓龍宿並不在意。建立起儒門天下以意挑戰儒林的人,有這份底蘊與自傲,嗜血者之力對於儒門龍首來說,隻該是錦上添花,而不該是桎梏!

  杜芳霖道:“上回有提,第二個條件。”

  硯主既然垂袖,自然不欲自己動手。穆仙鳳隱藏在後,疏樓龍宿也不欲反客為主。一名文士儒生忽而出現在側,與小園融為一體,行儒門之禮後,接替進行奉茶之工作。

  這名文士同樣是修行春秋之道,腰懸鑄術之玉與墨骨折扇一脈相承,黑發俊容,靈秀內斂,束發玉冠為卷形,乃是春秋麟闕之舊人,態度恭敬,但修為著實不低。

  疏樓龍宿目光一閃,華扇再掩唇,“汝沉潛多年,不為人知,先說好,若是惹怒劍子,吾必抽身。”

  用劍子來指代正道,正是隱喻之前血龍湖的那樁舊事。儒門天下正要借機肅清內部,此時當隱而不發。與邪之刀來引出兩方勢力交集不同,如果是沒有太大利益的條件交換,儒門龍首必然不會輕易答應。

  茶香四溢,文士功成身退,自然而然消失了身影。

  與孚言山不同,崇嶽之庭一步一景,實際上虛實交錯,全由硯主所控。當青鳥回歸,便是一道指令。這指令自然是指時機將至,麟闕複啟。

  “吾從無虛言。”杜芳霖表情不動,聲音和悅,“以秘密換邪刀,以未來一個支持,換儒門一次出手,質本公平。無關正邪,不過是秉持正道,弘儒法之禮。吾行正道,且不與邪魔為伍!”

  不涉及正邪之爭,不會有違正義,但是沉潛已久的麟闕尚未到出世之時,所以需要儒門天下出面表率。而硯輔之職位已成過去,再行動,則需要龍宿首肯。

  是怎樣的事,春秋硯主並未言及,對於疏樓龍宿來說這也並非是重點。當年舊事恩怨重重,若是麟闕當真有被保存,必然會針對某處,在“支持”上落下重音,顯然此人已替儒門定好歸處。

  以春秋硯主之為人,以及兩人曾經之合作,那該是不錯之條件。再觀其人近日行事,目的無一不落在正道。名正則言順,此刻求名,理所當然。

  挺身對抗魔界,以此人之智,當真無意主導中原?

  疏樓龍宿華扇再一掩:“吾為何要幫汝?”

  是幫而非取,繞開之前條件,直指其中核心。麟闕既然難以出面,便失去利益交換的立場,先以條件畫餅,不過是欲取儒門之用,再論未來之機。

  但未來,誰又知怎樣變數,又會有怎樣新的條件?

  被看出來了,繞彎彎毫無用處。

  杜芳霖拂袖,將折扇置於膝上:“飲茶!”那就慢慢談,仔細談,從古談到今,從現狀談到未來,一直談到幫忙與合作。他手中握有利益與秘密,現在只是在互相拋出籌碼而已。

  終究會有一個結果。

  儒門天下與春秋麟闕,終究是立場相近。但他的目的,卻不在遙遠之後,而是即將會開展的一次機會!

  最終,杜芳霖點出三個字:“公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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