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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靂之儒門春秋》一百七十五 佛之答案
  魔刀即為“滌罪犀角”。

  這柄幾乎染盡千人罪血的刀器,與招提僧的前半生緊緊相連,與帝如來的後半生,好像也從沒有過半點脫節。

  然後事情就好說了。魔刀出世,被影響的絕不僅僅只有雲鼓雷峰,其實還有另一邊竹林中的對決。

  與雲鼓雷峰上魔劍冰封眾僧亂走之轟轟烈烈截然不同,這裡沒有任何動靜,只有交錯的規則與靈氣混亂了一切感知——比如,在一旁觀戰的玉手九針翠羅寒。幾乎沒過多久,她就突然分散了注意力,覺得石頭底下一窩螞蟻變得十分可愛,有點想養……

  這位意志堅定的劍界巾幗馬上警覺,微微吸了口涼氣,毅然一手持劍保持警惕,迅速再往後退了數丈距離。

  這其實就是竹林之中,對峙的春秋硯主與帝如來之間隱隱對抗的余波溢出。用通俗的話來說,杜芳霖從一開始就打算要利用武林中某些罪人的血來喂養手中得到的半本萬血邪錄,借由墨骨折扇引導出的血氣與怨氣,在半封閉的環境中營造出一種類似血案發生地點的氣氛。

  他會利用這一點讓招提僧回憶起過去,以三千夢魂之術為導引,讓“過去”投影入“現實”。一如孚言山之存在那般,這處被白霧環繞的竹林就此成為虛實相間之地。

  三千夢魂之術,起源於西武林血雲天柱背後,本是被開發用來納虛入微以虛假之一界撫慰枉死亡魂的術法。

  這其中融入不少奇門異術之後,就變得能與識界之上眾生雜念有牽連,再後來就連真與假之邊界也都變得模糊不清。當雜念化入現實,那也就無所謂真實與虛假了。

  所以此時,招提僧所面對的來自過去的罪惡都城,在所處於的這個位置上,就是真實。

  罪惡都城中正發生的血案,亦是真實。

  人在做夢的時候,是無法察覺一切異樣的。在這裡,罪惡的因果已經化為“實質”,是能真實觸摸到的事物——

  當年。

  三千夢魂之術被草創出來的那一刻,施術的人當真不知其中輕重,有不少就此迷失在諸多雜念之中,模糊了自我,san值掉光。

  夢,還未醒。

  黑暗劃分出界限,已將僧者與其友人圈禁在當中。

  招提僧果然有察覺端倪。畢竟當初用來安置亡魂的那座“蟻山”,其中亦然有他過去的手筆。萬變不離其宗,術法的根源仍然在過去,非真非實非虛非假之地,這是因過去而來的蟻山,因現在而往之夢界。要想清醒,僅僅排除心中雜念是不夠的,要真正打破這一禁錮,卻非要盡出全力不可!

  因為人若然不使出十二分的力量,是絕無法去戰勝自己,而籠罩住招提僧與杜芳霖的這片黑暗,在罪惡都城高大城樓出現的那一刻,就已不僅僅只有一人力量在維持了。

  招提,行四方而開悟,終究途中,未成佛。

  “初禪三式·涅槃之初!”

  金燦燦的佛者本相故而覆蓋了僧人身形,佛息自成一輪大日如來印,一瞬間已然衝破周遭黑暗,讓四周再現竹林婆娑。

  然而正是因為此時之全力,影響了遠在雷峰之巔的戰局!

  魔劍創世破空而來牽動魔氛,消佛脈之息,弭佛刑之氣。無形中亦是反向製約,冥冥之中,天命有動,一瞬間金色大日輪印赫然現出妖光!

  魔佛妖僧怪和尚,聲聲句句鬼如來。

  這是已被引動的滌罪犀角重臨人世,正聲聲句句呼喚其主人,

只因昔日千罪血刑尚少去一人,九九九不曾圓滿,魔刀渴求血肉靈魂。  招提僧發覺不對,已然身在坑中。倉促之間,他果決散去本相,不顧壓抑涅槃之招所造成的功體負擔,而堪堪將正要成型的魔念重新封印回苦修多年的佛門聖體之下!

  然而同等境界,一線空隙便能形勢逆轉。

  對面吱呀一聲,罪惡都城高大的城樓下,本已開啟出縫隙的城門赫然再向外開。

  這其實是一個無解的“環”。

  招提僧踏入此地,驟雨生踏上彼端,彼此關聯,全看天意!

  在杜芳霖眼中看來,在西北憑借搜刮起家的驟雨生,一旦給予時機,撬動雷峰下方鎮壓之滌罪犀角應當不成問題。

  魔刀反衝佛息,同一時間又再對這邊初顯本相的招提僧造成影響,面對眼前幾乎衝破黑暗的光明,人並未有動。

  衣袖垂落,一絲不苟,儒者縱然立足萬千血氣,依然白發淡雅,眼神沉靜。

  再然後,杜芳霖一抬手,在身前直接化出了古樸長劍。劍長三尺,為士之上製;作人間芳菲之境界,吟詩酒狂放之不羈;終被日月山河所困束,萬丈紅塵中提煉人心;成一國之大願,納真龍之氣象,聚人皇功德為鋒芒,此時,方可稱之為春秋一脈之聖器。

  就被其主人毫不留情拿走背刺,用清淨之血染紅削弱其間聖氣,只為了能在這萬千血氣環繞的險惡環境中,能有片刻之融洽……

  此時,杜芳霖大概就這樣簡簡單單從袖中探出右手,三根手指輕松搭在劍柄之上。繼而毫不猶豫將其握住,他平平直直往前一遞!

  比起隔壁片場不停秀技的驟某人,這一劍堪稱平平無奇,淺薄至極。

  但如果所有的對決都能簡單用功體與武功來衡量就好了!

  世上也許就不會有“破格”這個詞,不存在心計與消耗,簡單快捷方便通用——可惜,杜芳霖這個穿越者,在這裡扮演的卻是自己曾經討厭的“身份”。

  劍鋒一瞬破開金光與黑暗,就此滑入尚未泯滅的光明之輪。招提僧驟然抬頭,已在眼前聚攏而來的黑暗中見到了握劍的手。

  一切雜音就此而終止。

  杜芳霖眼中並無殺念。

  然而他已逼近僧人身前,手中的劍已在瞬息刺入僧衣,正向招提之心口。但聞“叮”地一聲,劍鋒無法再進。只因為招提僧已是平複了周身之浮動,金色法相刹那與涅槃之招同時消隱,唯有腕上佛珠如靈蛇遊動,纏繞劍身,止住來勢!

  要讓驟雨生來評價的話,只能說杜芳霖這一劍出其不意是有,只是速度太慢……朋友,你的劍法可能不及格,應該回爐重修了!

  光明未散,仍在附近遊走,卻正是因為光明位於僧者身後,反倒是映得杜芳霖所在之地漆黑無光。

  金色的光太耀眼,杜芳霖看不清此時招提僧眼中的自己究竟是何模樣。他五指則慢慢再扣劍柄,“昔君夢遊春,夢遊仙山曲。怳若有所遇,似愜平生欲。和尚,何不甘願入夢,因何不願就此解脫?”

  前方沒有光的地方,同樣看不見對面人的眼神,事已至此,僧者依舊不見動容!

  “覺悟因傍喻,迷執由當局。貪為苦聚落,愛是悲林麓。”光明之中,招提應答。

  杜芳霖眉稍一動,這和尚知道這句出處啊。也對,並非原創,他整理過的詩詞,同修之時三人都曾一同閱讀過。

  “吾向桃山而行,願守一世繁景。這劍有眾生之願,只要心動,便是萬丈繁華,和尚,你要歸去嗎?”

  分明是毫無威勢的劍意,卻隨著話語的遞進,而慢慢向前一寸。

  佛者念珠並無阻礙,反倒是劍上紅塵擾人。這正是儒門修行與佛門眾生之不同,而黑暗宛如與劍鋒如影隨形,一點點,一絲絲,伴隨持劍之人的腳步,慢慢環繞向僧人。

  隱去法相,情況未明之時,招提僧不能再為帝如來。此時以佛珠纏住劍身,僧人暫退一步。

  “吾不入紅塵。”招提之聲平穩如初:“施主,你又何曾踏入過紅塵?”

  明明只有一劍三尺之距,卻仿佛隔有千山萬水,一如劍上銘刻之山河日月!

  而黑暗與光明在這一刻再度於兩人之上空而交鋒,杜芳霖確實從未“踏入紅塵”。他出現在這裡的,恐怕就不是真身。

  “和尚!你聽見萬千呼號之聲了,認為此聲可度,彼魂可度?”

  劍再向前,罪惡都城中宛似有刀劍殺戮之聲,一點一滴隨著這腳步,這黑暗,而再度由開啟之門中壓倒而來!

  隻片刻失誤,局勢又再回到這人手中。 杜芳霖像是在問今天吃什麽,慢慢道:“蒼鷹食肉,佛己飼之……你仍要度我嗎?”

  度,如何度,其實究竟是誰需要“度”。

  佛珠與劍鋒緊緊相連,已有一絲一縷的殷紅從中滲出。

  招提僧再退一步,卻是以退為進之勢。

  僧人忽然跳出話題,他開口道:

  “今日你本不該用劍的——”

  變故由此而起!

  佛血染上劍鋒之刹那,一朵白蓮幻象驟然從劍上爆開,帶著勁風鋪頭蓋臉打向杜芳霖。

  這絕對是劍下亡魂的打擊報復,而劍上白蓮則明顯是由再次染紅劍鋒的佛血所激發!

  ——朋友,你拿劍戳和尚的時候,可有想過這柄劍之前先戳過誰嗎?

  杜芳霖果斷撒手,扔掉詩酒之狂。

  招提僧反手連同佛珠一同捏住詩酒之狂,一切干擾因此而終止。

  轟然一聲。

  兩人立足之地寸寸碎裂,有血紅紙頁從中向四周飛散,驟然化作白底黑骨之折扇,嘩啦扇面平攤,猛地擋向衝擊而來的龐大光明!

  初禪三式·涅槃之初。

  之前未能發出的招式於此時化作浩浩蕩蕩的海嘯向四面八方掃蕩魔燼,金光奪目在黑暗中簡直讓人瞎——杜芳霖受製於金光,一時無法後退,而等他抬頭的那一刹那!

  一隻持有念珠的手從光明中來,劃指為刃,一擊直接沒入面前儒者之心臟。

  “好友。”

  光明來處,招提僧聲音響起,赫然已現本相,“這,便是帝如來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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