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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靂之儒門春秋》二百零九 傀儡師
  陰陽海,絕死島。

  原本以為能就此過得平靜,卻是一步江湖無盡期。患劍對於未來生活的期冀再度被打破,刀瘟狂性再起,輪椅瞬間四分五裂。

  刀瘟轉身向後,凝氣成刀,赫然刺向身後推著輪椅的丈夫。

  患劍倉促應戰,從黑傘中抽出無救劍倉促應對,又要留神不能真正傷到妻子,一分神的功夫,剛剛還在懸崖上念詩的天涯孤子已經七竅流血背朝懸崖,掉進了大海。

  “喝——”刀瘟人雖狂亂,刀法卻是狠辣。

  夫妻二人在這絕死島上共同研究刀劍已不知度過多少歲月,對彼此的武功更是熟悉。患劍一時受製,就見披散著蒼蒼白發的刀瘟毫不一掌擊來,心內一驚,向後退去:

  “溫娘……”

  刀瘟卻是虛晃一招,人如風般掠向海島深處二人住所。

  患劍心知不好,急忙跟上。回到居所之時,只見屋門大開,內中藏起刀瘟武器不解之刀的刀匣,已是一同消失不見。

  再抬頭,一道熟悉的光影離島而去,患劍轉身緊追幾步,已是遲了。

  他在島上慢慢駐足,心中一時空落,完全不知這事究竟從何而起,又將從何而終。

  ……海濱之上。

  八懺掙扎上岸之後,陰陽海上空即刻向外衝出刀瘟之光影。

  以幻象掩去身形,杜芳霖不再關注八懺,抬手一揚,人影雙分。

  一者素白儒衫邊角點綴墨色,白發束有玉簪,氣質溫文儒雅,是為本體。

  另一者與本體擁有相同的面目與衣著,白發肆意披散在肩頭,氣質大不相同。

  化體“杜芳霖”和本體記憶相通,擁有基本一樣的人格特質,不需要解釋,衝本體點一點頭,抬手化出鬥笠扣在頭上,瞬息化光遁入虛空,緊隨刀瘟而去。

  定幽巢的事今天就可以結束了。

  杜芳霖袖手藏身在側,再來看天涯孤子。

  就見八懺控制不住自己宣泄一輪之後,格子披風下的雙手仍然有些顫抖,情緒大體已經平靜。他確認四周果然“無人”後,毫不猶豫縱身離開陰陽海,看方向正是去往北域。

  北域,是他曾經一念之差離開的地方,是如今恢復自由後,第一時間想要回去的地方。但是,當真還能再回去嗎?

  八懺走到中途的時候就已在內心浮現出這個問題……意料之中,會跟蹤他的人,沒有出現;阻擋去路的人,同樣沒有出現。

  就仿佛八懺他真真切切已是自由身,而手指上纏繞的傀儡絲,不過是一場噩夢的贈送品。

  灰藍格子披風下,雙手慢慢緊握,正往北方而去的八懺猛然縱身落地,停在了中途。

  此時天光大亮。

  ‘生命的意義是什麽?生存的目的,又是什麽?’

  八懺靜默在陽光之下,詢問自己內心的答案。北域,故鄉,一切早已面目全非,就連蝴蝶君也已經結婚生子,不再操弄舊行當。

  只有天涯孤子,依然還在天涯漂泊著。

  他這是要回去尋找怎樣的生命意義?或者離開北域,去往別的所在……但那對於他而言,又有什麽意義?

  八懺的人生,早已扭曲,已回不到正途。反倒是這數天以來的經歷,一如此時手指上緊緊纏繞的傀儡絲,在束縛心靈的同時,亦是給了人一種意義……

  畢竟對於傀儡師而言,每一個傀儡,都具有無可代替的生命意義。

  藍色發絲垂落,半遮眼簾,八懺靜默片刻,

忽然轉身,又再度掉頭再回去。  ——說白了。

  一時的衝動之後,半生黑暗的殺手發現自己早已無路可去,於是又開始懷念起被人操控在手,每一天都能感受生命具有意義的日子。

  “活著”!

  ……仍然還是熟悉的海洋,熟悉的沙灘。

  八懺從天而降,再度回歸陰陽海濱,第一眼就看到老位置上,正背對自己看風景的白衣儒雅身影。

  他向前無聲走了兩步,脊背上已然密密麻麻爬上冷汗,已經不去思考如果自己沒有選擇回來,最後會是怎樣的結局……這大概是一時脫序的傀儡,對於傀儡師本能的直覺。

  在距離杜芳霖三步遠的地方,八懺垂首,單膝跪地。

  海風迎面吹來,耳邊只有海浪的聲音。

  杜芳霖有一段時間沒有說話,又過了一會兒,才轉身向後,走到自己的“傀儡”身邊。

  八懺感覺自己的肩頭多了一隻向下按的手,雖然之前已隱隱有些感覺,但直到這一刻才無比清晰感應著,雙手十指上纏繞的無形傀絲從未有一刻真正脫離過它的主人。

  “走吧。”

  杜芳霖一切如常道:“陪我去往冷峰殘月,去見你新的‘主人’。“

  ……

  冷峰殘月。

  寂寞侯難得獨處,也並沒有在雕刻著永遠也雕不出面目的木頭小人。

  他頭上依舊頂著昏昏欲睡的灰鴿子,“鴿子”看起來是實體,實際上是由傳訊術法所聚攏的靈氣所造,基本不會對頸椎構成負擔。

  “命運,會有所改變嗎?”

  站在瀑布之前,寂寞侯抬頭看向遠方的天空。象征著中原氣運的雲團,漩渦的形狀正發生著某種變化。

  ‘咕咕。’

  就在這時,灰鴿子突然醒來,提醒一般咕了一句,然後“啪”地化作一團霧氣,徹底消失了。

  消失的原因,自然是因為傳訊術法被人解散。解散的原因,當然是因為在之前的數次通信中,已初步達成了默契。

  更是因為,約定中的人已經踏上了冷峰殘月,不再需要用這種方式傳訊。

  ……

  另外一邊,正午已過。

  “杜芳霖”的化體緊跟著刀瘟急急而奔。

  他一直跟蹤到了一處陰森黑暗的樹林。

  密不透風的樹林裡面,“剛剛好”也正有兩個人摸索前進。其中一個一身藍白道袍的青年道子,正是臉色還有點蒼白的凌摩穹空令神宵。另一個肩負桑弧弓,也是熟人,埋葬了恨不逢的事備無患斌長也。

  兩人也才剛剛來到這裡不久。

  斌長也帶路,據說穿過這片林子就是殺手組織幽燕征夫的老巢,但是林子裡陷阱又多,不得其門,貿然闖入容易打草驚蛇。弓者建議等一等,看看有無機會。俗話說倦鳥歸巢,總能等到殺手從外歸來,到那時再闖一闖試一試。

  令神宵沒有意見。

  他甚至連追殺自己的人出自幽燕征夫,為幽燕征夫中上層殺手“夜啼鳥”下屬這件事,也是從身邊的朋友斌長也口中聽來。

  按照斌長也所說,要進入幽燕征夫的老巢“定幽巢”,要麽找到接頭人冒充主顧,蒙上雙眼被人指引穿過密林;要麽冒險闖入,但極有可能遭遇眾殺手圍攻,再打草驚蛇放走了其中的主事人。

  但是等……真的能夠等來機會嗎?

  令神宵其實內心隱約有感,一時走神。

  刀瘟的身影就在此時從林外一閃而入。擅使弓箭的人眼神好使,斌長也立刻起身,拉起身邊的道子:“走!”

  樹林之外。

  杜芳霖聽著裡面傳來的“砰砰乓乓嗖嗖喀嚓”不絕於耳,本身袖手,沒有再跟上去。

  他留神傾聽。

  過了一會兒,又有一群手持兵刃的人從外來到,為首者高冠長須,正揚手說道:“來啊,給本掌門衝進去,這裡就是傳說中的罪惡之地,幽燕征夫的老巢所在。鏟平此地,吾等江湖聞名!”

  “江湖聞名!江湖聞名!”

  “可是,掌門,這個消息的來源到底可不可靠……”

  “可不可靠,進入一觀便知。弟子們,隨本掌門上前來!”

  “是!”

  一群人朝著樹林衝了進入。

  不一會兒,裡面再度傳來了“砰砰乓乓”的打砸聲,動靜更大,時不時伴隨痛呼,“啊,陷阱……”“小心, 此處有陷阱……”

  好麽,令神宵與斌長也小心避開的地方,這群人一個不留踩了個遍。

  站在樹林之外一處隱蔽陰影下,杜芳霖抬手扶額,不知道到底靠不靠譜。

  “硯主。”

  一名儒生悄無聲息出現在陰影一側,腰間懸有晶瑩玉佩,正是春秋麟闕的人。

  杜芳霖化體道:“保證這群人中有一人活下來到達終點,見證凌摩道子鏟除幽燕征夫。接下來,只需在武林中造勢,公法庭邀請函屬於道門這一方,便能順利成章遞給凌摩穹空。”

  “是。”儒生躬身一禮,化為一道虛影投入那處黑暗樹林。

  樹林深處。

  實際上當令神宵踏入定幽巢中時,遍地只剩殘局。

  刀瘟過境,徒留不解,留守殺手的屍體竟是佝僂卷曲的形狀,像是一個個大寫的問號,無聲疑問這場殺劫從何而來。

  與其說幽燕征夫是由令神宵與斌長也踏平,不如說這場進攻絕大部分工作,是由瘋狂造殺的刀瘟所承擔。

  三道箭芒從後方而來,沒入隱藏在樹林後方,複雜建築物陰影下,一一釘入還在掙扎的紅衣蒙面殺手咽喉。

  “除惡務盡。”斌長也聲音從後而來:“反正這些人,活著也是受罪……”

  “喝。”令神宵眉梢一動,已有所察覺,驀然一掌將斌長也推向側方,轉身並指劃空,刹那無形氣流伴隨凝氣真符而現,“靈符萬化!”

  ……鐵鏈當啷之聲。

  有什麽東西在剛剛一刹那,猛然從黑暗處襲來,嘶吼著撲向這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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