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山。
當外部山崖上以劍形成的四個字齊齊尖鳴墜落時,代表著山腹深處,兩種屬性截然不同之劍意正在猛烈衝撞!
末日驕陽腳踩五劍師留下的血液,青綠的劍尖劃過屍體皮膚的表面,腥臭的血混合著風中的紅,如一蓬炙炎的火,向著對面燃燒了過來。
在這個時候,驟雨生雖然心情不太好,但還有一絲絲耐心應付對面突如其來的襲擊者,並從他手持的兵器上推斷著此人的來歷。
畢竟他離開炎山已經很久,當年那場事故也只是耳聞。
“活著不好嗎……”
陰邪雨劍,並非血雨,而是劍雨,是飄忽無定無孔不入的似煙之雨!
冷靜癲狂的劍意在這一刻由驟雨生身周而發,融入風中的“雨滴”接觸似火般的劍意,金水相合為變易,遇火相催翻天覆地。
敕毒劍金邊勾勒的翠綠劍身迎上取自山腳巨獸體內的一抹淡綠的傾城之戀之劍身,一者是數百年時光的不屈不撓火中凝練,一者是數百年時光渴飲獸血鼓風蕩火!
末日驕陽並沒有退,哪怕剛一照面,他既能知曉這已被魔劍選中之人之深淺。
不如說是這一瞬間,他心中的嫉恨要比眼前的火焰來的更毒!
但或許沒有驟雨生五指並攏時,隨煙蔓開的“毒”更毒。
便如他口中所說“活著不好嗎”,為什麽要來惹此時此刻的他?再回首,過去已不再成為今時今日之障礙,俗話說殺人可以不用刀……但也可以不用劍啊!
驟雨生並無多少殺意。
末日驕陽卻已著實起了殺心!
傾城之戀長劍引來烈火,一如末日驕陽,刹那之間紅發滿身血汙的劍者身隨影動,劍未至,火光臨。
敕毒不動,懸浮於主人身前一尺,暗布毒網,守株待兔。
滿含有欲望渴求的烈火之劍,伴隨主人腳步再進分毫,便會踏入毒網之中。就在此刻,末日驕陽驟然止步,如狼似獸的眼神中似藏有一絲狡猾。
劍就在此時有了劇烈的動作,敕毒橫掃出擊,初次相逢,交織的雨火劍意已然瞬息萬變!鏗鏘一瞬百聲,就像是有無數柄利刃藏於風雨,在一丈之內的狹窄空間內,掀動波浪狂濤般的氣流。
於是,剩下的半邊洞穴也整個地炸裂開來!
“鐵族要死不瞑目了!”
一側之外,驟雨生眼神不動。
他指掌前方的銀色水滴已細分成霧,在末日驕陽變招之刹那挾裹向劍身,火焰之劍便如深入泥沼,步步艱難,而深入前方一尺的傾城之戀劍身瞬間已浮起水霧,一刹那被時光腐蝕。
“原來,是毒!”
迷霧之外,末日驕陽道:“不差……然而勝者僅有一名,會是……你嗎?”
你的陷阱,被識破了啊。
這可真糟糕!
敕毒一聲尖鳴,隨主人之轉念間毒域收起,驟雨生五指驀然外張,最單純最極端的劍意便在現在這一刻徹底迸發。
實際上這也才不過是兩人第二次照面,幾息時間之後,四周崖壁還在往外崩塌,而外界山峰之上的的斷劍也才剛剛墜入深崖……
銀霧化為冰冷徹骨的雨,敕毒因感受到主人心中的惡意而愉快地發出劍鳴,以最輕薄的劍,發出最輕薄極端的劍意,煙雨之後更是寒冰——這是銀色水滴凝結成冰,冰霧忽然受魔劍催化,竟是有凍結火焰之趨勢。
火與冰,並不相融。
所以烈日驕陽到底是怎樣的想不開,
還是說這並不太受控制的魔劍具有的蠱惑人心的力量太過可怕? 驟雨生的走神如同挑釁。
“面對末日失神,可是要做好交付性命之準備!”
末日驕陽已被激怒,終於極招上手。
“……話太多了!”銀色的劍雨洞穿了石壁,粉碎了石壁,上半截山峰千瘡百孔,支撐的石架湮滅為粉塵。
沙石颯颯而落,卻奇異般在二者對抗之下整齊堆砌成一條分界線,一邊是赤紅焦黑的石面,一邊是銀水凝結的星點。
“末日天罰!”巨大的火焰炎流衝天直上,也就在這時候,對戰的兩人才發現,天不知何時亮了。不是天亮,而是半邊山峰轟隆一聲徹底墜落,露出湛藍之天穹。
烈日映照,對煙雨極為不利,而驟雨生神情一動。
末日驕陽於此時目光一閃!他在這一瞬間身形化入風中,人隨劍芒而行,囂狂的殺意竟是要比之前更盛,腳步之快、劍意之狂,不要命之姿態,赫然為驟雨生生平所見之最!
“五陽燎原——”
第二式隨之而起,天上熾熱烈日自地平線另一端冉冉升起,驕陽之下,寸草無生!五輪烈日圍繞驟雨生身周運行,赫然蒸騰了剩余的護體毒物,敕毒一聲尖銳,劍鋒收斂,煙雨劍意隨之困入低谷。
短短三息,末日驕陽佔據上風!他已逼近驟雨生身前一步,血紅長發被風徹底向後吹起,露出整張血汙冷殘的臉!
炎山之頂峰,半座山峰的倒塌,在陽光下騰起巨大的煙雲。
這蘊含絲絲毒素的煙霧向四周蔓延,幾乎毀去了炎山的半壁生機。
直到這一刻,這處地域在兩名強者或有意或無意的對抗之下,才真正走向死亡。地脈深處岩漿在冷卻、凝結,因為毒素滲入地層,冥冥中生機已不再——這是敕毒劍身受百來載之火烤煎熬之復仇,是恨不平向自己前半生所宣泄的最後的惡意。
一切之變化運行在暗中,是敕毒之劍鑄造者之小小心機。眼中只有魔劍創世之存在的末日驕陽,根本沒有察覺。
這一刻,驟雨生終於徹徹底底地掌控了敕毒,微瞑目,一聲喟歎。但他同樣並未察覺末日驕陽的小小心機。
本是一柄擁有自我意識的劍,魔劍是否已感應到脫離本體的那部分魔氣,正被對面侵入者容納在體內。當距離彼此接近,敕毒驟然示警,魔劍冰霜受魔氣所吸引,赫然反噬持劍人之本身!
說到底,鐵族五名劍師並未真正投身劍爐以身祭劍。
這又是一重足以掌控戰局之變數!
以劍意論成敗,末日驕陽處於劣勢。但他已親手改變了地形,擁有了頭頂烈日之加成。
“你,危險了——”
叮。
敕毒再度與傾城之戀相擊,傾城之戀沐浴著烈陽之光芒,首次將煙雨劍意徹底壓製,幾乎要傷到驟雨生之本體,烈日燎原帶來的炙熱炎氣,與他左手冰霜並存,同時往經脈髒腑侵入,更是困束了內息與功體。
烈陽之劍,熾熱的火焰,一切一切在末日驕陽的最強一招下催化為能粉碎一切的劍意!驟雨生身後的石壁也同時化為粉末,人被向後逼出,刹那騰空萬丈懸崖之外……
“死——吧——”末日驕陽聲音驟然而變,變得更邪狂、肆意、挾殺!劍橫斜而起,敕毒倉促上揚護主,我靠,陰溝裡翻船啊!
“原來,你是這種風格……”
毒霧再起,被五陽燎原死死壓製,兩人距離變得極近,也就在這個時候,末日驕陽突覺臉頰一涼,一滴來自對方的血穿過火焰,輕輕吻在了他的肌膚之上。
“你啊,傷到我了。”
驟雨生的聲音依然冷靜,“都已說過,活著不好嗎?”
在徹底掌控敕毒的那一刻,劍與人已建立起了聯系……炎山之地脈全毀氣運被壓製到最低點的時候,曾經因重鑄武骨而被壓製的體質在劍中至毒的引導下,也正隨著過去的融入而回歸——鑄天手驟雨生,是單鋒劍者恨不平,亦是更久遠的過去,西漠巫教出身的巫毒之子。
他這個人之存在,或許本來就要比手中之劍,更為殘毒!
敕毒劍交織著瑰麗翠綠脈絡的淺金劍身幾乎透明,從風中顯形,為其主人血肉中罪惡汙穢所染,在淺金之邊緣,增添了黑色的陰影。
……終究是斂起煙雨,也無需再用煙雨。
那穿透烈日的微弱血珠,仿佛化為利刃,割裂了肌膚,疼痛一瞬入心,使得靈魂發出慘叫聲來!“死來。死來!死來——”已在刹那痛至心扉的末日驕陽徹底化身瘋狂,並未因此停下腳步,刹那與敕毒劍擦身而過,再扭轉,一手已抓住被布條纏繞住的創世劍身——他的眼神忽然變得冷靜,“這是,什麽,毒……?”
明明已用至陽之力化消陰邪汙穢,分明已用魔氣引動創世用冰霜與火焰束縛住內元,那人根本漫不經心毫無戰意,從而中了他的計!
此時去勢已消,兩人身形正從懸崖向下墜落。
“這不是‘毒’。”
“這,就是‘我’。”
驟雨生聲音道:“我也並不想這樣啊,勝之不武,又有什麽辦法呢?但,還好……”
“面前的你,也並非是一名純粹的用劍者啊!”
一句過後,風吹皮肉散。就在墜落的過程中,末日驕陽的皮肉從臉部開始,以飛快的速度潰爛、蔓延、消散。在最令人痛徹心扉的過程中,他人依然未死,清醒地看到自己緊緊握住魔劍的手皮肉綻開,被風吹化,直至成為白骨。
衣物最後被腐蝕,風一吹只剩絲縷。
骷髏白骨哢嚓一聲斷裂,首先墜入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