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凝以為，自己看到的深淵很大，但當她在高處俯視的時候，她看到的那些深淵孔洞，卻不止那一個。一整片如同針孔一樣的密密麻麻的孔洞區域之中，數不清的巨大深淵偶爾都會噴出水花。

在高空看的時候，那些孔洞，仿佛很小。如果不是楚凝真的在地面上感受過龐大的水流和巨大的深淵口，她也會以為，那些孔洞都只是很小的通道。

當然，孔洞不都是一樣大小，真正巨大的只有幾個，其余很多都是小孔——楚凝剛才近距離觀察過的那一處深淵口，也是其中一個“小孔”。

而在這一片孔洞聚集形成的區域之外，還有更大更多的平面，那些平面邊緣逐漸朝著下方微微彎曲，就像是一道彩虹一樣的走向。在高空位置，迷霧依舊濃烈，楚凝已經不知道自己去到了什麽地方。她唯一還能辨認出來的，就是底下那一大片區域。

這稍微彎曲的地面不是黑色的，也不是泥土的顏色，那地面更像是一種很深的藍色。

聚集起來的孔洞，彎曲的地面，還有……一直延伸到遠處，看不到盡頭的空間。

迷霧時時刻刻都在流動，周圍沒有風，但迷霧顯然是因為某些外力才會移動得厲害。楚凝在高空觀察了一下，不知道怎麽的，她心中忽然生出了一個有些奇怪的念頭。

——這片地面，真的是地面嗎?

她心中一動，她的這個念頭只是忽然蹦出來的奇怪想法，但不知怎的，這想法就像是藤蔓一樣，真的就在她的腦海裡面纏繞上了，而且，這個一閃而過的，看似荒誕的想法，也正慢慢清晰起來。

好像，這一個想法，也並非不可能是真的。

楚凝看著下方深藍色的地面，周圍的迷霧宛如雲層一般繚繞，即使沒有風，迷霧依舊像是被什麽東西推動著一樣，正在細細地翻卷著。

忽然，這地面，似乎是動了一下。

當然，也可能沒有。或者只是自己的幻覺。

楚凝疑惑起來，當然，她的疑惑其實並不明顯，這大概是因為她已經對這片地面產生了懷疑。

她並不是完全沒有懷疑的方向。

從她看到那形狀奇特的宅院開始，她已經隱約察覺到了什麽。而現在，從噴水出來的深淵口往外思考，楚凝已經想到了一種可能。

深淵是噴氣口，或者說，是鯨魚的呼吸孔。

如果她的這個猜測沒有錯，那麽，她可能看到的，就是巨海的背部。

那一座方形的小島，可能是巨海帶來的，因為島嶼本來就不屬於亞陽，以前自然不可能有人能夠探查得到那島嶼的存在。

但，如何證實這一個大膽的猜想呢?

巨海移動的速度應該很慢，楚凝往孔洞前方的大片“地面”降落，從迷霧中隱約出現的形體來看，那恐怕是鯨魚的頭部。

她直直地往下落去，很快已經接近了這片深藍色的地面，她沿著往下彎曲的地面一直去往邊緣，終於，她能夠用肉眼觀察到地面的彎曲狀態。

到邊上了，現在可能是巨大鯨魚邊上的皮膚。

地面慢慢地筆直“折”下去，楚凝順著深藍色的大片區域一直往下而去，她能夠發現，除了水平面上的深藍色區域比較平整，現在她去到的地方，全部都有凸起或者凹進去的地方，在這樣近的距離看過去，這些坑坑窪窪的地方，倒真的像是皮膚了。

楚凝往下的同時，也朝著她推測的“頭部”過去，她在下降過程中路過了大片的崎嶇地方和不少如同懸崖一樣的筆直面，在她快要感覺到疲憊的時候，她的目光終於接觸到了下方的一絲變化。

那深藍色的表面，開始變得淺了不少，而且，在她下降的過程中，迷霧開始散開，讓她得以看見下方幾乎變成白色的區域。

周圍的光線也慢慢亮了起來，原本被隱藏起來的地方，現在也已經慢慢呈現出來。

楚凝往下望去，她看到下方的大片迷霧正朝著四周散開，她余光似乎抓到了什麽奇怪的顏色，她下意識地轉過身去。

忽然，她看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也被嚇了一跳，正定定地盯著她。

她心臟一跳——她的面前出現了一面近乎黑色的巨大平面，剛才她看到的人，其實就是平面當中她自己的影像。

黑色的區域很大，表面光滑，呈現中間凸起的弧形，整個弧形黑色面被嵌入周圍淺藍或者白色的位置之中。

楚凝盯著這黑色弧形面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她心底升起了一陣悸動。

她知道這是什麽了。

黑色的，光滑的，能夠從中看到自己的影像。

這是——眼睛。

這是巨大鯨魚的眼睛。

楚凝在那一瞬間身體似乎是僵硬的，她感覺自己身邊的空氣都在瞬間變成了一塊塊透明的空氣磚，將她困在了裡面。

楚凝看著黑色弧形面裡面的影像，那一個她也正呆呆地看著這邊的楚凝。不知道為什麽，在這一刻，楚凝甚至覺得，那個眼睛之中的人才是真正的她。

更奇怪的是，就在她生出這樣的想法時，她身體忽然一輕，周圍的空氣磚都散開了。而且，楚凝發現自己進入了黑色弧形面之中。

她站在一片黑色的空間裡面，從這一個角度看向黑色弧形面，就會發現那一面弧形面是半透明的黑色玻璃，她現在就在黑色眼睛空間裡面，透過那半透明的弧形面，她就像是置身監控室之中，那黑色玻璃面上有不少正在閃動的畫面，那都是一座座城市的放大圖像。

楚凝基本已經可以確定了，這就是巨海的眼睛。如果不是巨海，她已經想不到還有什麽地方會擁有這樣的空間，能夠瞬間觀察到一片大陸上的所有地方。

巨海體內有巨海大陸，身為鯨魚，巨海定期會出現在水面透氣，換氣口就是楚凝看到過的那些深淵口。巨海腹中是完整的一片大陸，但同時，巨海也會吸收大陸殘片，因此，巨海腹中的大陸會緩慢擴大。

那一片方形島嶼，可能只是巨海不小心放出來的大陸碎片。當然，楚凝還想到了另外一個可能。

——誘餌。

那小島是誘餌，來引誘她上島，從而來到巨海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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