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凝覺得，現在的自己，已經對震旦神廟非常熟悉了。

　　從第一次帶著陸斯年磕磕碰碰地進入這個震旦大陸上最高級的地域，她和修兩人花了好一段時間才能夠抵達那震旦神廟的入口，而且，在入口之後，還有一段路才能最終抵達神廟最上方的大堂位置——當然，除了第一次之外，剩下的其他時間，楚凝去往神廟的位置，都可以通過裴恆之留下的印記直覺抵達神廟之內的位置。

　　因為連環任務的原因，楚凝已經多次去震旦神廟，就這麽一個地方，已經迅速地取代了以往在亞陽大陸時她經常去的城主大殿。

　　從寸光所在的天寒之地離開，楚凝召喚出建木，直接往大陸中央城市飛去。

　　楚凝這一次只花了五分鍾的時間就抵達了浮決城，這座城市還是最初她看見的那個模樣，安靜地呆在大陸正中間。每一次楚凝過來，因為她不是震旦大陸的人，而身為神廟所在第，以及整個大陸中心點的城市，浮決城對於楚凝的氣息非常敏感。每一次她進入這座城市，楚凝都能清晰地感覺得到自己的身體被掃描的氣息掃過，雖然氣息沒有對她產生什麽傷害，但是很顯然，她總會有不自在的感覺。

　　不過現在的情況，也不允許她怎麽拒絕，而且，因為她身上還有裴恆之留下來的印記，加上她身上本來就有的亞陽大陸和迦樓羅的氣息，已經無形之間讓城市對楚凝的壓迫小了許多。

　　在她進入城市的時候，楚凝照例還是感覺到了一陣清晰的意念掃過自己的身體。

　　她找到了地面上代表著傳送屋位置的法訣，順利地進入了震旦神廟。

　　回到大堂之內的楚凝，這一次能夠看見裴恆之和陸斯年兩個人。雖然她在寸光那一邊耗費了好幾個小時的時間，但是從以往自己完成的這麽多次任務來看，寸光這一環任務，已經是最簡單的了。

　　畢竟，寸光的意識海洋中，盡管是完整的一個宇宙，而且似乎還不怎麽符合物理規律，但是那一個地方，卻沒有太大的能夠傷害她的地方。

　　“這一次很快。”裴恆之站起來，楚凝看到，陸斯年和裴恆之似乎是面對面坐著，正在喝茶。

　　“嗯。”楚凝從背包當中取出因果核心:“寸光的意識海裡面已經是宇宙的形狀了，我拿不出整個因果之力，所以直接帶過來因果核心。”

　　“宇宙?”裴恆之一愣，它默默地重複了一次，神情當中似乎是有些疑惑。

　　“宇宙嗎?”他又重複了一次。

　　怎麽了?楚凝心中一動。

　　“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吧……”裴恆之抿了抿唇，看他的樣子，似乎是連他自己都有些不確定的樣子。

　　“沒事，時間之神，意識海是什麽，都是可能的。”最後，裴恆之好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樣，他低聲說了一句這樣的話。楚凝聽著他在說話，心中隱約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宇宙……有什麽問題嗎?

　　她的心中極快地閃過了一點兒疑惑，但是在此時，她還不知道這一股疑惑究竟代表的是什麽東西。在未來某一個時間，楚凝才會驚訝地發現，原來她看見的那一個宇宙，背後代表著更加恐怖，更為震撼的信息。

　　那是關於重生和死亡的信息。

　　此時此刻，她也只是對裴恆之的神情稍微有些懷疑和不解但是卻沒有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至少現在沒有放在心上。

　　但是，這一切或者都是一種詭異的巧合，

因為寸光這一環的任務，楚凝是自己去完成的，並沒有修陪著，因此她也就沒有跟修說宇宙的問題。而此時的修，其實正在會議室內發呆。當然，兩人都無法知道，在這一環任務之內，他們忽略的，錯過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現在，楚凝將因果核心交給了裴恆之。

　　“因果核心也沒有問題。”裴恆之看上去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楚凝看著他。

　　“迦樓羅怎麽樣了?”

　　“……”裴恆之的神情顯然地愣住了，但是這一次，他已經沒有露出任何不耐煩或者排斥的樣子。楚凝猜測，這可能還是和她激活了水晶宮有關。

　　“她……還沒有醒。”裴恆之回答的聲音不自覺地降了下來。他才剛剛說出第一句，後面還坐在椅子上的陸斯年已經放下了他手上的杯子。

　　就連這位神醫臉上都露出了無法言說的焦慮和擔憂，楚凝現在已經幾乎可以確定，迦樓羅的情況，應該是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嚴重。

　　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啊。楚凝皺起眉頭。

　　“寸光的因果核心，可以讓她醒過來嗎?”楚凝問到。

　　“估計不行。”這一次，回答的人是陸斯年，楚凝聽見他這樣說到:“小樓她對抗心魔的時候，是直接用了原本回到她身上的因果之力，因為她是因果網絡的目標，所以對於我們這些承擔者來說非常有害的因果之力，在從我們身上剔除之後，原本的因果之力已經被改變，而成為了帶著我們一部分生命之力的力量回到了她的身體，因此幫助她的身體重生。”

　　“但是……她將已經吸收進去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因果之力放了出來，用來攻擊他的心魔，在一定程度上，小樓用了自己的生命之力來攻擊。”陸斯年的解釋可以說是非常簡潔了，楚凝一聽就明白了。

　　“所以上次對付心魔消耗的因果之力，可能比寸光承擔的所有因果之力都要多，是嗎?”

　　“對。”陸斯年說到。

　　楚凝抿了抿唇，這一個信息讓她再一次明確了裴恆之心魔的戰鬥能力。寸光是最終迦樓自刎之前推開她，並且使得地面裂縫出現的最直接的那一個人，寸光承擔的因果之力很多，但是沒有想到，現在楚凝取回來寸光的因果之力，卻還不足以彌補上一次迦樓羅消耗的因果之力，因此裴恆之的心魔，估計已經接近成熟了。如果不是水晶宮的存在，恐怕迦樓羅最終還真的會被心魔殺死。

　　型號——楚凝心中默默說到。

　　裴恆之沒有說話，雖然寸光的因果之力被楚凝帶回來，但是看得出來，因為他知道這一次的因果之力無法彌補損失，加上他是直接導致迦樓羅變成這個樣子的人，因而他的情緒非常低落。

　　它沉默著雙手捧著因果核心，走進了房間。

　　“你打算以後怎麽辦?”忽然，在裴恆之準備推開迦樓羅房門的時候，陸斯年開口。

　　“……”裴恆之依舊沉默。

　　“你的心魔已經失控了。從你開始弄因果網絡開始，心魔出現到今天的千年之後它第一次開始失控，說明，它已經有取你代之的能力了。如果不是水晶宮的存在，你基本沒有勝算。”

　　“我知道。”裴恆之只是說了這三個字。

　　“你根本就不知道！”裴恆之說得非常輕柔，但是陸斯年的聲音卻忽然增大，楚凝被嚇了一跳，因為在她的記憶當中，這個自己已經認識了一段時間的神醫陸斯年似乎是沒有什麽脾氣的。

　　這一個憤怒著站起來，朝著裴恆之怒吼的男人，仿佛不是陸斯年。

　　“你知道什麽！”陸斯年現在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已經壓迫他多天的想法，終於爆炸開來的感覺。楚凝看見他的面容開始輕輕地扭曲起來:“水晶宮可以擋住一時，擋不了一世。聖魚湖就是例子！下一次呢，心魔之所以能夠衝破封印，一方面是封印陣破損，但是你之所以被心魔侵入奪舍，是因為你已經不足以壓製它了。”

　　“心魔就是第二個你。”陸斯年歎了一口氣:“誰強，誰就能掌控這個身體。因果網絡已經到了要收網的時候，以後你只會越來越多需要耗費你精力的情況，水晶宮核心在你這裡，但是當你下一次虛弱到連核心都控制不住的時候，你就徹底完了。”

　　“你說的我都知道。”裴恆之沒有轉過身，他保持著想要推門進房間的動作。

　　“……”陸斯年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等了一會兒，裴恆之最終什麽都沒有說，輕輕地推門進去了。

　　楚凝靠在牆上，看完了這一場爭吵。

　　“不好意思。”陸斯年仿佛才剛剛發現楚凝一樣。

　　楚凝歪了歪頭，反正她現在還要在這裡等著裴恆之出來，因此她也絲毫不著急。

　　她決定先換一個話題。

　　於是，她忽然間問到:“荊七呢?”

　　“啊?”

　　“就是以前一直跟在你身邊的刺客呀。”楚凝眯起眼睛。事實上，她故意提起荊七，並不是完全沒有原因的。

　　她想到了鮫人國度。從荊七前往鮫人國度，然後在楚凝回到亞陽，隨後重返震旦的時候她曾經和這個刺客一起回到震旦，但是最後，荊七就像是忽然間消失了蹤影一樣， 完全不見了。

　　再怎麽說，陸斯年也和荊七相處了很長的時間，從荊七當初離開鮫人國度的情況來看，雖然落陽非常不歡迎荊七，但是族長的態度卻有些模棱兩可，從鮫人族長的角度來看，似乎並不算是非常憤怒。

　　而且當初她跟楚凝說關於刺客本源的事情的時候，也不成露出什麽太過憤慨的情緒。

　　在楚凝看來，鮫人族長，似乎並不恨荊七……如果非要說鮫人族長當初懷有一種什麽心情的話，與其說是族長自己說的希望解除荊七和鮫人國度聯系在一起的命運，倒還不如說，族長似乎是想要對什麽東西——進行告別。

　　當然，這個詞用得不準確，在楚凝看來，還有一個能夠更加明顯解釋當時鮫人族長跟自己提起往事，並要求自己找到刺客傳承之人時的那種情緒的詞語。

　　——懺悔。

　　她要向誰懺悔?

　　楚凝還記得，在荊七前往鮫人國度之後，鮫人族長很明顯地虛弱下來。本來楚凝以為是解除刺客傳承時族長消耗了太多能量的原因。但是從那一個一向面癱，冷心冷情的刺客臉上，楚凝卻不難看出，這件事情，可能還有隱情。

　　但是現在她已經找不到荊七了。

　　也正因為如此，楚凝才打算跟陸斯年聊一聊，打聽一下荊七的行蹤。

　　“他不在震旦大陸了。”陸斯年詫異地看了看楚凝，仿佛是對楚凝忽然問起荊七覺得有些奇怪。但是很快，他就老實地回答了出來——

　　“他去寂滅之海了，你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