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焰看上去就像是一直在等待著楚凝過來一樣。面對著楚凝剛才說的話，他也絲毫沒有感覺到有什麽問題，而是爽快地帶著楚凝和修前去找他們要找的人。

　　“你怎麽這麽快就知道我們要找誰?”

　　慕容焰帶著兩人拐進了慕容宅後面的走廊，他的步伐很快，而且沒有猶豫的感覺，楚凝跟在背後，輕聲問到。

　　“你們來找我，應該也不是來敘舊，反正我們也沒有什麽舊可以敘。”慕容焰一邊走著，還趁機吐槽了一番，“你們要來找我，也只能是關於魔族的什麽事情。前幾天，她忽然間發狂，而且從引起她發狂的情況來看，很顯然是從震旦神廟的方向過來的，其實不難猜出來吧。”

　　“她。”楚凝低聲呢喃。

　　“焦殷。”慕容焰補充道:“你們要找的人。”

　　果然沒錯。

　　“對，我們就是要找她。”

　　“不過，人嘛......”慕容焰停頓了一下:“她應該，算不上是人了吧。”

　　“她已經是魔族了?”

　　“我也不知道。”慕容焰這樣回答。

　　楚凝詫異，無論慕容焰報以肯定，或者是否定的語氣，她都能夠接受，但是她沒有想到，這個魔王，現在面對著她的疑問，他竟然回到——我也不知道。

　　他堂堂魔王，不知道焦殷是不是已經成魔。

　　“你什麽意思?”

　　“就是那個意思。”此刻，三人已經走到了走廊盡頭，慕容焰沒有回頭地說了一句，緊接著他抬起左手，他的面前憑空出現了一道門，慕容焰大步跨了進去。楚凝見狀，也連忙跟了上去。

　　就是那個意思。

　　那究竟是什麽意思?

　　楚凝心中愈發好奇起來，此時她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在她跨越大門進入之後，她來到了一處黑暗的地方。

　　乍一看，這個地方就是一個牢房的形狀，有著無數間牢房，但是這些牢房裡面，似乎都是空的。

　　慕容焰目光不移地往前走去，很快，楚凝發現，在他走過的每一間牢房，都會有一團黑色的霧氣在空蕩蕩的牢房出現，然後，慕容焰過去之後，這些霧氣將會重新消失不見。前面，還有更多的，看不到盡頭的牢房，此刻這條走廊，仿佛能夠延伸到天邊。

　　霧氣......楚凝心中恍然，恐怕這些霧氣，就是囚犯吧——這裡不是人界，作為魔，楚凝其實並不知道他們正常存在的情況是怎麽樣的。

　　因為前世當中，直到她穿越蟲洞，遊戲裡面都還沒有大規模地出現魔族的身影。她對於魔族的印象，也只是停留在單個的人形魔族上。至於魔族之內，是不是像妖族一樣還會細分成不同分部，其實還沒有人能夠知道。

　　看不到盡頭的牢房。

　　慕容焰一直在前面走著，動作非常規整而且重複，楚凝和修跟在背後。

　　“你覺得——”楚凝開口。

　　修似乎知道她想要問什麽，他搖了搖頭:“蒼鷹沒有反應，靈魂應該沒有察覺到這裡有什麽幻境。”

　　修收藏的靈魂裡面，除了大部分的戰鬥靈魂之外，還有一小部分的非戰鬥靈魂，包括有加血的，輔助的，或者是像幻靈那樣能夠感應到不超過自己等級太多的幻境的靈魂。

　　蒼鷹現在果然安靜地停在修的肩膀上，發現楚凝看向自己的時候，蒼鷹扭開頭，用喙理了理自己的羽毛。

　　在這條筆直的，光線暗淡的走廊上走了大約半個小時——甚至還會更長，

楚凝終於發現，前面的慕容焰，總算停下來了。　　她松了一口氣。

　　“喏，她在那。”

　　前面的慕容焰頭也不回地說到，楚凝心中一愣，她快步走上前去，此時，在慕容焰稍微側身讓開的時候，她看到了一直被慕容焰的身體擋住的正前方景象。

　　在這個兩旁全是牢房的走廊盡頭，依舊還是牢房，盡頭的那一個牢房似乎特別大，同其他的牢房相比，起碼大了兩倍。因為慕容焰的靠近，原本空蕩蕩的巨大牢房當中，隱約現出了一點兒的黑色霧氣。

　　楚凝眯起眼睛，雖然這個牢房空間比較昏暗，但是卻並不是完全漆黑，至少，在走廊上偶爾會出現的火把，使得她還能勉強看清楚這裡的場景，和這裡被囚禁著的東西。

　　比如眼前的這座巨大的牢房裡面的黑霧。

　　楚凝看見，大牢房內的黑霧，似乎比其他牢房的黑霧還相對小了一點。那一團黑霧，看上去反而有點像是一個窈窕的人影。楚凝大致看了看，這道影子的高度，和自己差不多。

　　“就是她嗎?”楚凝看向慕容焰。

　　“對。”慕容焰回答:“你們要找的人——焦殷。”

　　“......”楚凝沉默下去，她看著這道影子逐漸露出原本的面目。她看見，在黑霧當中，漸漸地，一些散開的黑霧重新攏合在一起，並且在瞬間仿佛從氣體直接凝華至固體一樣，從黑霧當中，首先形成的，是一截白色的手臂。

　　緊接著，一個女人從黑霧中走出來。

　　女人身上的霧氣始終沒有完全散開，而是將她身體遮擋著，在這片昏暗的空間中，被黑霧遮擋著的身體在搖曳的火光中隱隱若現，反而顯出了一點兒別樣的誘惑。

　　當然，前提是沒有看見女人的雙眼。

　　在女人抬起頭來的時候，楚凝心中猛地一抖，女人雙眼完全赤紅，這分明是已經失去神智的情況，而且，她的雙目當中，似乎除了血紅色，還有其他的東西。

　　“不要看！”修在此時忽然間對楚凝說到:“她的眼睛裡面有很多魔氣！”

　　楚凝下意識地低下頭，隨後問到:“什麽意思?”

　　“是奪魄魔氣。”一旁的慕容焰回答，楚凝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是從他的聲音聽到，慕容焰此刻的內心應該也不算平靜。

　　“焦殷吸收了太多的魔族，那些魔族被她的身體束縛在裡面，沒有辦法離開，久而久之，在她身體裡面的魔族相互融合形成奪魄魔氣，魔氣匯聚在她的眼中，在人不經意的時間當中，就可以直接湮滅一個人。”

　　還有這樣的。楚凝心中感歎，真是會玩。

　　“既然她已經是這個樣子，為什麽你還不知道她是不是魔族?”楚凝側著身體，沒有看向焦殷的方向。

　　“因為她的體內，有因果之力。”慕容焰輕輕說到:“來自前任劍仙的因果之力。”

　　“我已經知道這部分的情況了。”楚凝打斷了他。

　　“哦，好吧。”慕容焰似乎不甚在意，他想了想，繼續說到:“她身體裡面有因果之力，所以分出了一部分迦樓羅的氣息，焦殷被囚禁在魔族，被魔氣強行入侵，她的身體被魔氣改造過，形成了一種‘器皿’。”

　　“皿。”楚凝一頓，不知道怎麽的，她忽然間想起來，在鳳凰意識世界裡面，那一座實際上是容納祭品的器皿之城，火焱城。

　　“改造她的人，是施邪吧。”修忽然開口。

　　“哦，是啊。”慕容焰回答:“仙魔大戰之後，施邪還殘留著一點氣息，他的氣息擄走了焦殷，並且將她囚禁在魔族地牢當中，用過去很多年間從鳳凰體內提取的一絲屬於鳳凰的本命火焰——涅盤之火，打入了焦殷的體內。”

　　“鳳凰。”這件事情又和鳳凰扯上關系了。當然，鳳凰可以涅盤重生，它的本命火焰是涅盤之火也是很正常的，不過，當時只剩下一縷氣息的施邪，竟然還能保存鳳凰的本命火焰，即使只是一縷，也已經很厲害了。

　　只是不知道，這個魔王全盛時期，究竟是何種風光的情況，也難怪他生出要統治這整個世界的想法。

　　“焦殷雖然是人類，但是她有修道的底子，加上她被抓走的時候，正是剛剛生下一對兄妹之後不久的時間當中，而她的丈夫，也就是前任劍仙，在仙魔大戰時候戰死，劍仙死亡的時候，迦樓羅還沒有死亡，因此因果網絡還沒有正式啟動，在那種微妙的情況下，因果之力順著血脈傳到了當時焦殷肚子裡面的一對兄妹身上。而且，因為胎兒太過弱小，不能承受完整的因果之力，因此，在焦殷能夠承受的范圍之內，一部分因果之力傳遞到了她的身上。”慕容焰自顧自地說到:“焦殷隨後被關押在魔族地牢，被涅盤之火進入身體，導致她獲得不死不滅的身體。”

　　楚凝心中恍然，這大概就是焦殷能夠存活一千年的原因。只是，焦殷自己，或者也並不想要活著。

　　“容器——這就是她的作用。”慕容焰聲音幽幽，在這片空間當中使得楚凝也感覺到了一絲莫名的冷意。她聽見慕容焰這樣說到:“施邪身體死亡，意識多數湮滅，剩下的一縷被迦樓羅鎮壓在寂空城城主雕像當中，一縷早在大戰之前就潛入當時還沒有被放出來的鳳凰體內，剩下的一縷，則用來培養焦殷。”

　　“為什麽是她?”

　　“因為，她是經過了因果之力考驗的器皿之軀。本來，血脈傳承因果之力就有著很高的風險，更不用說焦殷還用自己的身體轉接了一部分，因果之力已經在無形當中改造了她的身體。這算是一種機緣，因為世間，只有她，遭遇過這些。”

　　“......”楚凝停頓了一下，慕容焰的話不難理解，她也並非不明白，只是，她覺得好像自己就是應該沉默一會兒。

　　“她已經失去意識了，是嗎?”

　　“應該說，她的意識， 被她隱藏起來了。”慕容焰這樣說到:“她的身體注入涅盤之火，所以不死不滅，施邪在她身體當中注入魔族，並且將魔族殺死在她的體內，掐斷了魔族回到魔族轉生地蘊靈池的路，越來越多的魔族被殺死在焦殷的體內，所以，魔氣才會融合起來，形成奪魄魔氣，這本來就是我族的禁法，在施邪之前，已經被封存很久。”

　　“看來，施邪是打算將焦殷當作殺器。”修在一旁說到:“身體裡面沾染因果之力，魔氣也在焦殷體內存在，施邪大概是真的想讓迦樓羅魂飛魄散。”

　　出了問題——當初，裴恆之這樣對楚凝說過。

　　魔氣——這就是最大的問題。

　　楚凝沉默了好一會兒，她看向了修的位置:“我是不能看她的眼睛嗎?”

　　修點了點頭:“按照你的意識體的強度，也不是說不能抵禦，但是還是會感覺不舒服。就像你壓縮意識，然後引爆意識一樣。”

　　楚凝低下頭，隨後，她忽然說到:“但是，我必須要面對她。”

　　“......”修愣了一愣，隨後，他似乎是突然間明白了什麽什麽一樣:“難道是你的任務——”

　　楚凝看著他，點了點頭。

　　她頓了頓，直接抬起頭來看著修:“你忘了嗎，我的任務上面說的是什麽。”

　　修一愣，轉瞬便已經明白了楚凝的意思。

　　——找到魔王慕容焰，了解令狐昊天妻子焦殷失蹤後發生的事情，剔除她身上的因果之力。

　　除了了解焦殷身上發生的事情，還需要......剔除她身上的因果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