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凝放眼望去，茫茫宇宙當中，無數星球星系正在朝著自己仿若塵埃的意識球過來，怎一看似乎是移動速度很慢，但其實一眨眼之間，那星球已經近在眼前。越是靠近楚凝的星球，楚凝便越是看不清楚它的全貌，一旦越過了她的面前之後，那星球將會隨著另外的方向飛過去，瞬間在黑暗環境當中隱藏起來。

　　在楚凝眼中，星球正是漸漸變小。

　　但其實，星球壓根沒有因為它的靠近遠離而變大變小，在時間見證之下，每一個星系，每一顆星球，或者說這宇宙中的任何塵埃，都有其存在的意義。

　　太恐怖了——置身於此，楚凝忽然有了這樣的感覺。

　　在現實世界當中，楚凝不會有這樣的感覺。因為即使現在科技發達，明明是無法抵達的距離現在都不是問題，但是那始終需要時間，從銀河系一邊到達銀河系另一邊，時間正在見證著這一個過程。

　　但是現在，在寸光的腦海當中，楚凝會感覺到恐懼，這是一種心靈層次上的壓迫，和實力無關，而且現在，楚凝也知道，寸光的大腦之內，沒有什麽能夠威脅自己的東西。

　　正如這位時間之神所說，她的身體，只是一個普通人的身體。

　　當然，在寸光說這句話的時候，楚凝還沒有看見過她的大腦。

　　在寸光的意識海洋當中，這片宇宙的規律就是，無論是距離遠或近，體積大或小，星系和星球，都能在一瞬間被移動到另外的位置，沒有相互的引力影響，沒有移動的時間間隔，每一顆從楚凝意識球身邊或者身前穿過的星球，都只是一瞬間的影像。

　　現在，楚凝的感覺就是，她置身的，是一個小小的宇宙拚盤玩具當中，這些星球都是一個個的零件，在這宇宙之外，仿佛有一個看不見的大手正在擺弄著這些零件，楚凝就相當於是誤入拚盤的一粒塵埃，從她的角度來看，她甚至看不到“天外之手”的撥弄，所有的星球，都像是拚盤上能夠被隨意拿起來然後再放下的東西，無論大小輕重，無論是不是星系，對於“天外之手”來說，都是絲毫不費力氣的小東西。

　　不知道怎麽的，楚凝忽然間想起來多年前，在她還沒有成為殺手之前的歲月裡面，她和冰兒玩過的一幅拚圖，幾百塊的拚圖零件被她們倆放在地面，兩人輕輕松松地將整幅拚圖還原，她們每一次撿起拚圖碎片都非常簡單，有時候甚至將幾塊小的拚圖一並拿起。楚凝之所以想起這個片段，那是因為，當時在兩姐妹放在地上的拚圖前面，正好是一個比塵埃大一點兒的監視攝像頭。

　　楚凝還記得楚冰當初的問題——“姐姐，攝像頭能夠看得清楚我們兩個的樣子嗎?這麽小的鏡頭，只能拍得到地面的灰塵吧?”

　　“不，當然能夠看到我們。”楚凝當時還不能理解楚冰的話，她不假思索地回答:“攝像頭雖然小，但是只要拉近視野，也能看清楚我們。”

　　“那換成一隻螞蟻呢?”楚冰歪著頭:“如果是一隻螞蟻經過，它會不會只能看見地上的拚圖，看不到我們兩個人?”

　　“當然也不會，它會看得見一個大致的輪廓。”楚凝想了想:“但是它看不清楚。”

　　“那換成細胞大小的草履蟲呢，它能看到我們嗎?”

　　“我想它看不到，因為它沒有眼睛。”

　　“......”現在想起來，這樣的場景也還真是有趣，楚凝還記得當時楚冰批評自己:“姐姐，你一點都不可愛。”

　　怎麽就不可愛了——當時楚凝在心中嘀咕——草履蟲就是看不見啊。

　　但是現在，此時此刻，楚凝再次想起這個頗為溫情的片段的時候，她已經能夠明白楚冰的意思了。

　　草履蟲看螞蟻，螞蟻看人，人是否也能看向宇宙之外的，新的一種遠比人類厲害的“力”?那種“力”能夠看見的屬於人類的生存的宇宙，是不是也像一個小小的玩具?

　　她覺得有些慚愧，她沒有想到，她的思想，比自己的妹妹還要遲鈍很多。

　　這是一種奇妙的巧合，楚凝終於發現，其實現在的自己，就和當初楚冰口中的草履蟲一樣，她處身黑暗當中，星球就是拚圖碎片，而在這片宇宙之外，還有物理規律不能理解的一種能力，能夠無視星球的重量和相互作用力，能夠保持星系的完整的情況下，將這些東西如同零件一樣輕松搬動，對於那種能力來說，這就是小事一樁——正如“草履蟲”看到的那一片黑暗當中，或者那一隻小小的生物，也能察覺到楚凝和楚冰的動作，並且由衷地感覺到危險，並且無能為力，無處可見。

　　楚凝之所以感覺到害怕，就是這個原因。

　　但是她心中，卻絲毫沒有征兆地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思想，她覺得，寸光意識海洋中的這一大片宇宙，或者未必不存在。

　　真有意思，雖然恐懼，但是仍然有意思。

　　楚凝鎮定下來，她已經在這片奇特的宇宙當中呆了將近半個小時了。就在她竭力想要尋找隱藏在寸光體內的因果之力的時候，在這片空間裡面，忽然間傳出了一陣令楚凝心中忽然一震的氣息。

　　啊，就是這樣的氣息！

　　她忽然間反應過來，那氣息不知從何出而來，就像是楚凝置身花海當中分辨不出某一瞬間她聞到的花香從哪一個方向過來一樣。不過她卻並非完全沒有對策。

　　楚凝心中一動，意識球按照她的意念凝聚出人形，楚凝在原地適應了好幾秒，新凝聚出來的身體終於有了感知，她雙手短暫握拳，緊接著將意識狀態的傀儡絲放了出去。

　　絲線和她認主，而且凝瞳魂戒好不容易才能與她一樣分出意識，因此這些和她一同作戰的絲線，也能帶上她的氣息。在以往的好幾次任務當中，不僅楚凝能夠輕微地感覺到因果之力的氣息，因為她繼承了迦樓羅的城市和一部分法術，因此身上自帶的因果之力，也能讓其他因果之力產生附和。

　　放出去的絲線才延伸了一會兒，楚凝已經能夠更加清晰地感覺到隱藏在這片宇宙當中的屬於寸光的因果之力。她悄悄咬了咬牙，將手上的絲線稍微分開了一點兒。

　　以她自己為中心，十根絲線，有四根在她腰上延伸出去，每一根絲線之間夾角都是九十度，楚凝作為中間的原點，如果從楚凝頭頂俯視下來，就會發現，絲線組成了一個十字坐標軸。

　　剩下六根絲線當中，其中三根從楚凝頭頂往上延伸，三根絲線圍繞成等邊三角形逐漸往外擴散，而另外三根也是如此，從楚凝雙腳之下延伸開去。

　　至此，楚凝作為這一個“探測坐標”的原點，絲線能夠以她作為球心，盡最大可能將她的氣息覆蓋過更多的空間。

　　楚凝必須維持這樣的姿勢一段時間，不過，或者是她的運氣不錯，很快，在她頭上的其中一根絲線的位置， 她再一次感覺到了清晰的因果之力的波動。

　　非常好。

　　楚凝收起腳下的三根絲線，全部疊加到探測出因果之力氣息的那一根絲線上去，楚凝不敢大意，她安靜地等待著，她心中正在數秒，現在她能夠清楚地感覺到時間流過的痕跡，因為，那越來越明顯的因果之力氣息，正從已經疊合起來的四根絲線反饋回來。

　　最後，楚凝拆開這一個才剛剛組成不久的探測坐標，十根絲線一次性全部疊加到了那有著明確因果之力氣息的位置上。

　　不用很久，大約是十秒鍾，楚凝肉眼已經能夠看見，在絲線那一頭，一個金色的光點在黑暗中出現。轉瞬之間，那金色光點已經變成了一個金色小球。

　　楚凝心中了然——原來，寸光體內的因果之力不是一根，而是一個星球。

　　那金色的球體飛快沿著楚凝絲線的位置飛過來，絲毫沒有改變航線，金球靠近過來的速度很快，只是短短幾秒，楚凝稍微移動一下自己的身體，就在金秋已經完全出現在自己視線范圍當中之後，楚凝分開十根絲線，絲線全部纏繞上了金球表面。

　　要先隨著這一個因果之球移動，不然一會它飛走了，茫茫宇宙，楚凝根本找不到。

　　她雙手用力，能夠明顯地感覺到絲線那一頭傳來的力量，她扯了扯，確認絲線已經繞緊。

　　兩秒之後，金球已經近在眼前。

　　楚凝雙手用力，原本靜止在空間中的意識體忽然飛起來，金球往她飛來，而楚凝此時，想要做的，不是躲開金球，而是小心翼翼地“降落”在金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