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志的標題很狗血,很吸引看客的眼球,而文章第一部分的大致內容是十**歲的女大學生劉凝波之所以能在醫學界迅速躥紅,是因為傍上了大齡富商謝平。謝平死後,私生子方逸偉即將繼承所有財產。劉凝波早在和謝平交往時,就知道內情,謝平死後,她又迅速和方逸偉勾搭成奸。第二部分的篇幅就是對方逸偉身世的大肆渲染,一個婚外情的私生子擔任了政府主官秘書,頭戴桃色光環將來如何叱吒政界雲雲。
劉凝波震驚得無以複加,如果雜志的矛頭直指她一人也就罷了,偏偏還在中傷逸偉。而配著文字的那些插圖,劉凝波不知道梅淑是什麽時候讓人拍下來的。照片上她和謝平親密依偎著,如果這些舉動是放在父女的角度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是被安在小蜜和富商之間,就充滿了曖昧與令人遐想的空間。照片上的自己還只是十**歲的小女孩,那燦若夏花的笑容充滿了單純和天真的意味,現在重溫那笑容,劉凝波不可遏製地心酸。所謂曾經滄海、物是人非。
劉凝波欲哭無淚地放下雜志,她暈沉沉起身走進房間去,坐到電腦前,對著閃爍的屏保發呆。讓她理一理思緒,讓她好好想想,她該如何自救,如何保住逸偉。
逸偉難得的沒有加夜班。下了下午班,就徑直出了市府大院。看到市府大院對面街邊的水果攤上擺了芭樂,便停住了腳步,他想起白天明告訴過他劉凝波最喜歡吃的水果便是芭樂,頓了頓,他向水果攤走過去,買了一大袋芭樂回八尺門18號去。
走進客廳,換了拖鞋,方逸偉將芭樂放到玻璃茶幾上。落地窗透射進來大片大片的夕陽,將整個客廳都照得白燦燦的。方逸偉隨手拿起擱在桌上的那本雜志,一眼就看到了那則八卦,頓時血往腦門湧去。
“劉凝波”他大聲地吼起來。
劉凝波正在房間裡碼字,聽到方逸偉高分貝的喊聲嚇了一跳,她連忙推開鍵盤,跑出了房間,見方逸偉正拿著那本雜志試印版怒氣衝衝站在客廳中央。劉凝波頓時腦袋發熱,她居然忘記把雜志收起來了。
“你買這種東西回來幹什麽?添我的堵嗎?”方逸偉將雜志揚到劉凝波面頰上,質問道。
劉凝波蠕動了一下唇,囁嚅道:“你如果不在意,又怎麽會添堵?”
“你?”方逸偉一怒之下,將雜志摔在茶幾上,他看見他為她買的芭樂,氣憤地一揮手,也全部掃到地上去,那些個精挑細選的粉綠色的芭樂咕咕嚕嚕滾了一地。
劉凝波心裡一顫,頓時生出不忍的情愫來,她蹲下身子一個一個芭樂撿起來放到水果盤裡去,然後拿起一個輕輕咬了一口,方逸偉蹙起眉頭,沒好氣地問:“怎麽不洗就吃?”
“你送我的東西,無論多髒我都不會嫌棄,就像當初我雖然是個離婚的女人,你也不嫌棄我一樣,”劉凝波站起身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可是現在,你為什麽開始嫌棄我了呢?既然連我是不是離過婚都可以不在意,那麽現在又為什麽在意我到底是不是做過情婦呢?”
“可是那個人是我父親,親生父親!”方逸偉的面孔也痛苦地扭曲起來。
“我說過,我沒有,我是清白的,你為什麽不肯相信我?”劉凝波絕望地將芭樂扔到玻璃茶幾上,身子有些搖搖欲墜,“和我結婚真的只是因為我懷了你的孩子嗎?如果當初我不懷上那個孩子,你壓根就不會娶我,對不對?現在,孩子沒了,我又是你認為的那樣不堪的女人,那麽,離婚吧!”劉凝波說著轉身,跌跌撞撞地向房間內走去。
方逸偉一怔,當劉凝波的身子消失在房間門口,他猛然回神,立時衝進房間去,一下拽過劉凝波,血紅著眼睛,抖著聲問道:“你剛才在說什麽?”
劉凝波仰著面孔,毫無表情地說道:“離婚。”
方逸偉的額上暴出了一根根青筋,抓著劉凝波的手也重重地痙攣起來,許多淚霧從他眼睛裡浮上來,模糊他的視線,他啞著聲說道:“怎麽可以這麽輕易就說出這兩個字?”
劉凝波的眼眶一緊,一股熱浪直襲出來。她使勁吸一口氣,製止了那股幾乎奪眶而出的熱浪,淡淡地道:“這不正是你們所想嗎?你媽媽這樣想,你難道不也是嗎?”
“我媽是我媽,不能代表我。”方逸偉篤定地說。
“那你何必又讓她老人家先來和我做什麽離婚談判呢?”
“我媽來找過你,讓你和我離婚嗎?”方逸偉一震。
劉凝波淒然一笑,“不必大費周章,不必多費口舌,依你們,全都依你們,離婚?我又不是沒離過,沒那麽大不了。沒有你,我不會死,我一定不會死。”
“可是,我會死,我怕我會死。”方逸偉上前一步抱住了劉凝波,只聽劉凝波幽幽地說道:“那麽,你相信我嗎?相信我是清白的嗎?”
劉凝波灼灼地盯著方逸偉,方逸偉語塞了,他想起日記本上謝平狂熱的表白,抱著劉凝波的手就無精打采地垂下去。劉凝波仰起頭,冷冷地笑起來,“既然開始不相信,既然覺得我是這樣汙穢不堪的人,既然認為你深深的愛著的人是這樣品性惡劣的人,那麽,為什麽還要這個婚姻?”
“凝波,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自己消化掉,好不好?”方逸偉哀哀地懇求著。
劉凝波沒有回答她,只是直挺挺地越過他向房門外走去。方逸偉一下抓住她的手,使勁一拽,她就落進了他懷裡。他的吻泄憤似的狠狠地落下來。他把她推到床上去,他哭著吻她,劉凝波像木頭一樣,絕望地躺著,任他把自己的衣服撕破。他的許多淚水沾在她的皮膚上,**辣的,還有幾顆滑進了她的嘴裡,鹹澀鹹澀的。劉凝波的心一下就疼了,她抱住他傷心淒涼地哭起來,沒有哭聲,只是淚水滂沱著,整個身子都在發抖。他的吻也溫柔了下來,她開始回應他,纏纏綿綿,繾繾綣綣……方逸偉睡過去的時候,還緊緊抓住劉凝波的手,喃喃說了句:“凝波,別離開我……給我時間……”
劉凝波落寞地起身。她走到窗前去,夜色已經沉沉地籠罩住大地。天上星稀月明,天幕藍湛,好一派初夏的夜色。回身望一眼熟睡的方逸偉,劉凝波替他蓋好薄薄的被衾,洗了澡換了衣裳便出門去。她要去哪裡,她不知道,前途似乎是一片茫然然的未可知,沒有著落,沒有邊際,絲毫都不牢靠。她走在街上,任車水馬龍從身邊蜿蜒而過,許多車燈匯成流動的珍珠,成串地閃亮著。不知不覺就走到馬路中央去,迎著那車燈,茫然著眼睛。
忽聽後面一輛車急按著喇叭,劉凝波這才回神,趕緊疾步走到馬路邊上,她還不至於到想不開的境地。那輛車繼續向前開去,經過劉凝波身邊時,劉凝波不經意向車窗裡望了望。車窗正開啟著,劉凝波望見車裡一個中年男士坐在駕駛座上,而副駕駛座上的女人分外眼熟。
劉凝波蹙起了眉頭,那女人不是天明哥的妻子柔桑嗎?
劉凝波正想細看,車子已經開遠了,黑色的車身融進璀璨的燈海。百無聊向地繼續朝前走,拐了幾個彎,走到桐江邊。坐在桐江邊,看著桐江兩岸霓虹香豔,她充滿了宿命的悲傷。接到藍鳳凰的電話,劉凝波頗感意外。
“姐,來酒吧陪我喝酒吧!”電話裡藍鳳凰直率地邀約。
想也沒想,劉凝波就答應了。在橫七豎八的酒吧區,劉凝波終於找到了那家叫“瑪索”的酒吧。走進“瑪索”,才知道是家動吧。西方韻味十足的豪華的吊燈和古樸的擺設,但是流淌著放蕩不羈的音樂。隨著音樂扭動身軀的是兩個舞娘,站在“瑪索”兩邊的圓台上,面無表情地甩著頭髮。企圖在塵世的浮躁與喧囂裡保留住一絲清高。身材窈窕,容貌出挑的舞娘身邊圍了許多同樣扭動身子的紅男綠女,劉凝波在人堆裡找到了藍鳳凰,她正跟一個高大的男孩子跳著**的貼面舞。看到劉凝波,她熱情地拉著她加入跳舞的人群。劉凝波感到拘束,她隨音樂蹩腳地起舞,惹得藍鳳凰哈哈大笑。
“放開點,放松些,扭起來,什麽都別想,”喊話的是和藍鳳凰跳貼面舞的男孩子,圓圓的包子臉,但五官生得不錯,又因為身材高大,顯得氣質頗好。他嘴裡叼著一根煙,隨性地用右手手指夾了,遞到劉凝波跟前,“來一口不?”
劉凝波蹙起眉頭,連連擺手。
藍鳳凰笑罵他:“你惡不惡心?要也給人家一根,讓人家抽你抽過的,你有病怎麽辦?”
“我有艾滋病!”男孩子大聲笑起來,放蕩不羈的模樣,繼續抽煙跳舞。
劉凝波感覺到燥熱,大抵是出了汗,索性放開來跳。一曲舞畢,三人回到座位上。圍著個小圓桌,坐在高腳椅上,隨著新的輕柔一點的舞曲輕輕動著身子打節拍。
“姐喝一杯。”藍鳳凰招呼。
劉凝波陪她幹了一杯,問道:“今晚藍家小築沒有營業嗎?怎麽有空出來喝酒?”
“他失戀了,叫我陪他買醉。”藍鳳凰指著一起跳舞的男孩子。
“我叫小日。”小日衝劉凝波舉起了酒杯,一飲而盡,點了新的煙抽上,白色的煙圈在昏暗的酒吧間嫋嫋升騰。
“小日,給我點根煙。”藍鳳凰道。
小日溫順地掏出煙遞給藍鳳凰,藍鳳凰將煙對準了小日的煙,猛吸一口,紅色的火星忽然耀亮起來。點著了,藍鳳凰便眯著眼悠閑地抽著煙,不時敲敲煙灰,道:“小日,為什麽失戀?”
“都是煙惹的貨。”小日將手裡的煙放在煙灰缸裡使勁掐滅,泄憤地嘟噥了一句。
劉凝波好奇地看著他,只聽他道:“我女朋友讓我戒煙,我戒了,她還是和我分手了,她娘的,女人的心思捉摸不透啊!”小日說話的表情很滑稽,劉凝波不自覺笑起來。
小日立即道:“姐,我女朋友甩了我,你怎麽還笑得出來?”
“是前女友,”藍鳳凰糾正小日,“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啊?姐,你手頭上有貨沒?給他介紹個吧!”藍鳳凰朝劉凝波努了努嘴角。
劉凝波不動聲色道:“我看你倆就合適。”
劉凝波話一出口,藍鳳凰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姐,說笑說笑了,我和小日只是好朋友。”
“我追過她,可惜她看不上我,她心裡早就有人了……”
藍鳳凰拿起酒杯,按住小日的頭,硬生生灌了小日一杯酒。劉凝波正要勸話,手機鈴聲響起來。去包裡尋手機,卻見藍鳳凰揚著自己的手機說:“我的,我的。”滿大街的蘋果4s、5s,全是一模一樣的土鱉鱉的“滴滴滴滴”的手機鈴聲。
藍鳳凰邊說邊看了看手機屏幕,咕噥道:“我老爸的。”
“接嗎?”小日頗擔心地問,“知道你在這地方,不揍你?”
“我老爸養了我二十多年,好不好?還不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一切以玩樂為先。”藍鳳凰說著便接聽了電話,然後表情在一瞬間就僵掉了。
掛掉電話的時候,劉凝波疑惑地看著她,問道:“出了什麽事?”
藍鳳凰的聲音微微發著抖,“天明哥出車禍了。”
劉凝波一驚。
三人趕到醫院的時候,白天明還在急救室。藍鳳凰的父親和一眾人等圍在急救室外,全是白天明的同僚兼哥們兒。
“藍局長,你女兒來了。”人群中有一人喊道。藍鳳凰的父親藍局長回過頭看到了行色匆匆的藍鳳凰。
“爸,怎麽回事?天明哥為什麽會出車禍?”藍鳳凰急迫地問著藍局長,藍局長一早就知道女兒那一點小心思,他深知女兒從小叛逆,是他的縱容和寵溺直接導致的結果,但也和女兒對白天明的這一點奢念不無關系。他不但沒有勸導和阻止,反而放縱藍鳳凰的情感,甚至天明出了車禍,他第一時間就通知了女兒,他對她的寵溺可見一斑。
“今天下鄉到很晚,回來的時候過隧道, 你天明哥那輛公車和一輛重型大卡車相撞了,車上四個人全是重傷,醫生說你天明哥是受傷最輕的,但是在急救室已經呆兩個小時了,還是沒有出來。”藍局長垂頭喪氣地說。
“那天明哥會不會出不來了?”藍鳳凰的聲音裡全是哭腔。
劉凝波立即去握她的手,她的手竟冰涼得跟水一樣,劉凝波自己的手指也微微發著涼,她安撫藍鳳凰道:“不會有事的。天明哥吉人自有天相。”
“別擔心,一定不會有事的。”小日攬了藍鳳凰走到一旁長椅上坐了。
劉凝波上前同藍局長說話,“叔叔,您好,請問通知天明哥的家人了嗎?”
“其他受傷的人親屬都來了,但是天明愛人的電話打不通啊!”藍局長說。
劉凝波心裡一沉,她驀然想起先前在街上看見柔桑的情景,替柔桑開車的男人也面善極了。劉凝波猛然想起來,那不是白若昭的父親白天朗嗎?
“叔叔,您有天明哥大哥的電話嗎?”劉凝波立即問藍局長。
“白氏集團董事長白天朗?”藍局長挑了挑眉毛。
“嗯。”劉凝波點頭。
藍局長拿出手機翻查通訊錄,一邊搜索,一邊嘟噥:“好像有吧!有有有。”
在接完藍局長電話之後,白天朗和柔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