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中,謝凡將一枚玉佩放在劉凝波跟前,劉凝波愣住,這不是靜安師傅送給她而送給司徒月的玉佩嗎?
抓起玉佩,劉凝波興奮:“司徒月呢?你知道司徒月在哪兒?”
“司徒月是誰?”謝凡不解,而劉凝波的熱情也冷了下來,因為玉佩上的字不是“平”,而是“凡”。
“這玉佩你似曾相識對不對?只不過上面的字不一樣,不錯,那刻著平字的玉佩正是我哥哥之物。”
平凡,果然是兄弟啊。
“我是來替我的哥哥找他失散多年的愛人的。”
劉凝波訝然,然後她聽到了一個更為訝然的故事。
“送你玉佩的人在哪裡,你能帶我去見她嗎?這很重要,關系到我哥哥的遺願,我的哥哥他已經去世了。”
帶謝凡來到石頭山,到處是春天泛濫的綠色。滿山鬱鬱蔥蔥的樹木抽枝長芽,大片大片的茶園像浩瀚的綠色沙漠。零星的杜鵑紅豔如荼,若點綴在綠海間準備燎原的星星之火。紫藤架上紫藤花成串成串開得跟葡萄似的,水仙花也滿地開放,東一叢,西一叢,散在草叢裡,就像綠色席子上幾粒白色的寶石。穿過紫藤架,遠遠的,便看見了夫妻峰。夫妻峰下一排別致精巧的小木屋。望著那景致,謝凡激動得說不出話來。見謝凡停了腳步氣喘籲籲,劉凝波隻以為他上了年歲體力不支,便伸手去扶他。謝凡拍拍她的手,二人相挽著向山頂爬去。
“到了夫妻峰,再往另一個方向走半個小時左右就可以到白雲寺了。”劉凝波對謝凡說,這一次到石頭山,她並不打算去打攪鍾翠柏。對於這位婆婆,劉凝波心裡不知不覺便生了畏怯和抵觸的情緒。
謝凡點頭,問:“那靜安師傅是個怎樣的人?”
“我也不太清楚,初次見面,聽說我懷了孕便送給我那塊玉佩。只是聽逸偉說,靜安師傅從小就疼他,心地很善良,雖然面目醜陋了點。”
“面目醜陋?”謝凡一愣。印象裡,翠竹可是個美人胚子,和劉凝波長得極為相像,難道不是翠竹?他爬山的腳步不禁懈怠和遲緩下來。
劉凝波摻了他的手臂,鼓勵道:“叔叔平時很少運動吧?也該在工作之余去爬爬山、跑跑步什麽的,不然,沒了身體,賺那麽多錢幹嘛呢?”
謝凡莞爾一笑,“說得是。”謝凡心想無論如何總該見一見靜安師傅的,不管是不是翠竹,那玉佩總不會錯的,的確是大哥的信物。
劉凝波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就在山坡上的這片茶園,鍾翠柏正戴著鬥笠采著春茶。她從齊腰的茶樹間直起身子,便看見了上山的坡上走著一男一女兩個人。那白裙飄飄的女子不正是媳婦劉凝波嗎?她怎麽如此親密地依偎在另一個男人身邊呢?
白雲寺坐落在明麗的春光裡熠熠生輝。靜安正在寺前的空地上劈著柴火。忽見寺門口走進一男一女,她一眼便認出了劉凝波,乍一看劉凝波身旁的謝凡,她的劈柴刀一下就從手上跌落。那溫文爾雅的面孔一下讓她有了錯覺,依稀仿佛也是這樣一張相似的面孔在若乾年前的石頭山上對她溫文爾雅地笑著。定一定神,發現並不是。普天之下找兩個長相相近的人也不是什麽難事。
“靜安師傅!”劉凝波和謝凡已經走到靜安跟前,劉凝波拾起地上的劈柴刀交到靜安手裡,狐疑地喚了她一聲。
靜安這才回神,見謝凡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她羞澀地歪過身子,將好的半邊臉示人。
“靜安師傅,你記得我嗎?”劉凝波問。
“記得,你是逸偉剛過門的媳婦。”靜安怯怯地答。
“靜安師傅,今天冒昧來拜訪你,是想了解那塊玉佩的來歷。”
聽劉凝波如此說,靜安的臉色“刷”地變了,支吾道:“什麽玉佩?”
“您忘了?就是過年的時候在白雲寺守歲,您送給我和逸偉的那塊玉佩,上面刻了個平字的。”
“就是塊普通的玉佩,在寺裡開過光的,護身符而已,沒什麽來歷。”靜安支吾說著,轉身就想走人,望著她急匆匆的背影走上台階去,緇衣的下擺波浪起伏著,謝凡喊了一聲:“翠竹!”
靜安像被電擊了般猛然停住腳步,她的腳從台階上緩緩地退下來,轉過身愣愣地盯著謝凡,整張臉都漲紅了,眼睛裡充滿了不可置信和不確定。
“你是翠竹,對不對?”謝凡微笑著道,然後從褲兜裡掏出另外一塊玉佩來,玉佩上刻了個凡字,原來,謝家兩兄弟從小就從祖父那裡得到兩塊玉佩,各自嵌了各自的名字,謝平,謝凡,就是希望他們的人生能夠謝絕平凡,“大哥讓我來找你。”
劉凝波吃驚地張大了口,靜安師傅居然是翠竹,和她長得極為相像的翠竹,真是太匪夷所思了。面前這張被大火齧噬過殘敗的面孔無論如何也叫人無法將她和美麗的翠竹聯系在一起。
領著謝凡和劉凝波到寺廟後院的石桌旁坐下,翠竹低低地垂著頭,極羞澀地問道:“謝平還好嗎?”
“大哥,大哥已經去世了。”謝凡輕輕地說道,立時,翠竹仰起臉來,她的目光盈滿吃驚的神色,眼白迅速地布滿紅絲,接著便有晶瑩的液體從眼眶裡溢出來。
“什麽時候的事情?”翠竹喃喃地問,聲音微微發著抖。
“去年秋的事情了,癌症。”
劉凝波望見翠竹的手不停地絞著衣角,許多眼淚打在她的手背上,迅速化進乾皺的紋路裡。
“大哥留了大筆的遺產給你,還有你們的孩子。”
聽到謝凡的話,翠竹停住了手上的動作,許久才揚起頭來。她臉上的傷疤面積很大,致使整張臉的五官都扭曲起來,如果不是目光裡流露的善良,這是一張看起來令人驚懼的面孔。
“我是出家人,不需要那些身外之物。”翠竹輕輕地答。
“那就把你的那份遺產也給你和大哥的孩子,孩子,那孩子現在哪裡?”謝凡追問道,“翠竹,阿凌死了,大哥只有這麽一個獨子了。”
翠竹把目光調向劉凝波,劉凝波吃了一驚,心裡宛若有沙漏在窸窸窣窣漏著沙子癢得撓人,只聽翠竹道:“把逸偉和你婆婆都叫過來吧!”
回小木屋去找鍾翠柏,劉凝波的心狂跳不已。靜安師傅竟然就是謝平在東南一帶養的外室,她為什麽要叫逸偉和鍾翠柏去見謝凡?難道,逸偉其實是翠竹和謝平的孩子?這樣想著,劉凝波太震驚了。和謝凡來到小木屋,並不見鍾翠柏的身影。日頭才剛偏西,她一定在山上采春茶還沒歸來。小木屋的門上了鎖,劉凝波只能領著謝凡坐在屋前的大石塊上等候。抬頭看夫妻峰,一大一小兩個石塊,互相依偎,永不分離的模樣,謝凡拿出手機,打開相機模式,給那石塊拍了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