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洢和青蕾身著夜行衣跪在鬱琬跟前。
鬱琬高坐,神色惱怒,冷聲道:“為何現在才到?如果是本宮遇到危險讓你們來搭救,你們這樣姍姍來遲,只怕本宮早就沒命了。”
“姑娘的手傷……”青蕾欲替白若洢辯解,卻被白若洢製止。
“屬下知錯,請公主責罰!”白若洢忍辱負重道。
“知錯,那就將功補過吧!”鬱琬冷哼。
“請公主吩咐!”白若洢拱手。
鬱琬臉上露出邪惡一笑,道:“白珍珠,你這輩子的使命是聽命於木珠的主人,可你別忘了你還有一個使命,那就是守護太子!從前這個使命你完成得很好,現在你要延續這個使命,不要辜負我寄予的厚望。”
白若洢一凜:公主的任務和陸景勝有關。
不,是周天朗,如今陸景勝已經回到他本該的位置上,如今他不再是山圻城的第一才子,而是大周朝的太子,東宮的主人。
白若洢挺直了背脊,道:“公主要屬下如何做?”
鬱琬道:“蠱惑他,離間他和尹凝波!”
白若洢神色一僵。
……………………………
另一時空。
看著方逸偉有些蹣跚的背影,司徒月還想同他說些什麽,白若昭製止了她,正色道:“司徒月,這種自視甚高的人不理會也罷。”
“可我覺得師哥好像是來找凝波的。”司徒月一直望著方逸偉的背影消失在巷子盡頭。
“不可能的吧,來找學姐幹嘛不進去呢?而且他剛剛說了他不認識凝波。或許他只是順路經過。”白若昭撇著嘴角,提到方逸偉,總是沒來由地流露敵意的表情。
“宇風,我怎麽覺得你和師哥好像有過結似的,你們曾經可是同班同學啊。”
“哦哦,你知道的,司徒月,同行之間有競爭,我和他那時候都是尖子生,競爭、敵意很正常的。”白若昭笑著解釋,司徒月並不認可他的話。
“可我並不覺得師哥自視甚高啊!”
“他如今是政府要員秘書,年紀輕輕,有點高傲,也正常啦。他們政界中人通常都這樣。”
白若昭已經拉著司徒月進了院子。
“天明哥也是政界中人,你怎麽這麽說呢?”司徒月停住腳步,不解地看著白若昭。
“哦,”白若昭訕笑著掩飾心裡的慌張,他其實並不對政界中人有什麽反感之處,真只是對方逸偉有敵意而已,這敵意的原因如果告訴司徒月肯定會惹她不高興的,所以他隻好岔開話題道,“司徒月,你真是沒大沒小,白天明是我叔叔好不好?你不喊他叔叔,居然喊他天明哥真是的。”
“我為什麽要隨你喊他叔叔?你也從來沒把我帶去見你的家長,不是?”司徒月一撅嘴,自顧自向裡屋走去。白若昭盯著她嫋娜的背影,笑容漸漸隱去。司徒月,他該怎麽跟司徒月說,其實不是他不帶她去見家長,而是母親一直都不認可她。司徒月,司徒月,你放心,我一定會想出辦法來的。白若昭輕輕地呼出一口氣,甩甩頭,換上一臉笑容,對院子裡的雜草說道:“小樣的,敢長這麽高,全都等著,待會兒就把你們收拾掉!”
“凝波,你家好大啊這麽多房間。”司徒月說這話的時候,凝波的家已經被清洗完畢煥然一新了。
“你喜歡嗎?”
“喜歡,你知道我在城裡沒有房子。做蛋糕師的工資也不高,現在房租又漲得厲害,”司徒月的眸子淌著一股令人心疼的憂傷,“凝波,叔叔雖然去世了,但至少留給你一棟房子。”
“這裡到處都是老爸的痕跡。”劉凝波的目光停留在老爸的遺照上,照片上的男人英姿帥氣,笑容迷離,卻永遠只能定格在記憶裡了,突然,劉凝波靈機一動,她握住司徒月的手,激動地說,“司徒月,要不,你搬來和我一起住吧你看,這麽大的屋子就我一個人。”
“敢情好,只是……”
“只是什麽啊你租的房子剛好到期了,你搬來和學姐一起住,也省得我成天懸著一顆心。”白若昭汗流浹背地從院子裡走進來。
劉凝波給他遞了條毛巾,笑道:“你成天為誰懸著一顆心啊?”
“還能為誰?學姐明知故問,”白若昭的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司徒月,因為清理衛生,司徒月的鼻尖上正沁著細細的汗珠,“公主和那些陌生人住一塊兒,男女混雜,不知道善惡,你說我能不擔心嗎”
“你呀,就會瞎操心。”司徒月向白若昭翻了翻白眼。
“我倒覺得若昭說得是,這個周末你就搬過來吧西面的屋子臨街熱鬧些,若昭要是常來看你,我一定躲自己屋裡,不妨礙你倆說甜蜜話的。”
“學姐,要我怎麽讚你才好?你真是天底下第一號端莊方正、善解人意的賢妻良母!”
“賢妻良母”一說讓劉凝波的笑容僵硬住,隨即枯萎成一朵慘敗的花。賢妻良母安在她身上,是個多麽可笑的形容詞,她是個婚姻慘敗的棄婦,現在她還是個隨便就能跟男人上床的蕩婦!
司徒月知道白若昭的話多少刺痛了劉凝波的神經,她狠狠地瞪了白若昭一眼。白若昭自覺失言,便陪笑道:“學姐,咱們上街買點菜,中午就在家裡吃飯吧,司徒月說你炒得一手好菜呢”
“好啊,那我就露一露廚藝,”劉凝波抿了抿唇,牽強地笑起來,“叫上天明哥一起,好不好?”
“當然好。”白若昭和司徒月異口同聲。
商量妥定,白若昭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看手機來電,便立馬慌張地走到屋外接聽。司徒月並不以為意,她只是指著客廳空蕩蕩的白牆對劉凝波說:“凝波,這兒應該掛上你大幅的寫真才不會顯得空落落的。”
“那樣太俗氣了,還是去求一幅名家的墨寶吧”
“天明哥啊,他愛人不是赫赫有名的畫家嗎讓他央求他的畫家妻子畫一幅美輪美奐的寫意圖,豈不妙哉?剛好中午叫他吃飯,把這事和他說一下。對他來說舉手之勞而已。”
“中午同他說說看。”
兩人正說著,忽見白若昭垂頭喪氣地從屋外走進來。
“怎麽了,誰掛來的電話?”劉凝波問。
“沒誰,就是店裡有點事,我不在這兒吃飯了,我先走先。”白若昭慌裡慌張地跑走,甚至沒和司徒月告別。
看著他急匆匆的背影,司徒月嘟噥道:“信不信?他在撒謊呢!”
“撒謊?”
“對,他撒不來謊,一撒謊就是這個表情。”
劉凝波笑著看司徒月嘟起的小嘴,眼裡含滿了疼愛和憐惜,“司徒月,你看,你對他多了解啊!”
“何必這樣急匆匆?衣服都沒換,髒兮兮地就跑了。”
劉凝波將沙發上白若昭的西裝打包起來,“你給他送去吧,吃完飯的時候。”
司徒月憤憤然地拍打著西裝,道:“誰要給他送?”
“難道還要我給他送不成?”劉凝波笑著反問。
司徒月這才悻悻然地撇撇嘴。
白若昭出了八尺門的巷子,找到停在巷口的小車,馬如芬再次打來電話:“兒子,你回來了沒有啊”
“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母親大人,你別催,好不好?我開著車呢你再催,小心我一不小心出個車禍什麽的。”
“好好好,兒子啊,我不催你,但是你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媽媽跟前,不然……”
“不然媽媽你就要絕食,就要出家,就要撞死給我嘛!”白若昭接過母親的話茬,母親的台詞從小到大他都快聽爛了。掛掉母親電話,白若昭朝後視鏡裡探了探頭,他這才發現自己走得急,連衣服都沒換呢。他趕緊給司徒月掛了電話,“喂,司徒月,我西裝落學姐家了,你記得帶給我。”
“你是接到什麽老佛爺的懿旨啊,走得跟投胎似的。我為什麽要給你帶?”電話那頭司徒月正使著性子。
“你不給我帶也行,反正你不是要搬到學姐家了嗎?到時候我正好還可以借著拿西裝的名義去看你。”白若昭得意洋洋地笑起來,他可以想見此時此刻八尺門18號裡司徒月一定氣鼓鼓地乾瞪眼呢!他就喜歡和司徒月抬杠。他們就像一對歡喜冤家。可是司徒月,我什麽時候才能把你娶回家啊?白若昭想起白家大宅裡的馬如芬,神情就凝重起來。
………………………………
大周朝。
蘇簡簡憑窗而立。
窗外是紛飛的大雪,天地一片白茫茫。
雪地裡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蘇簡簡使勁擦了擦眼睛,她居然看見了陸景勝。
不,是周天朗。
她的心上人已經飛上枝頭變鳳凰,做了大周朝的太子,再不是那個成天覬覦別人家老婆的陸景勝了。
蘇簡簡的淚悲戚戚落下來:蘇簡簡,你又出現幻覺了。
他如今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他怎麽會來見你呢?
你這個曾經不知好歹讓他傷透了心的女人早就被他遺忘了吧?
蘇簡簡正傷心著,發現雪地裡的確有人來了,只不過是個陌生人。
那陌生人對蘇簡簡說:“太子讓我來接你。”
蘇簡簡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流出了眼淚。
蘇簡簡,你這個傻女人,你又在做夢了。
但是蘇簡簡還是隨著那個人走。
她一邊罵自己傻,一邊跟隨那個人走入紛飛大雪。
是夢也好,那就讓她在夢裡沉淪,不要醒來吧。
蘇簡簡入了宮,的的確確是入了宮,奢華的宮殿一座座在她眼前出現,她使勁掐自己的臉,疼,好疼!
她不是在做夢嗎?
真的是太子來接她了。
蘇簡簡欣喜若狂,但很快驚喜就變成驚嚇。
她見到的人不是周天朗,而是尹凝波。
“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唐莉坐在花團錦簇的簾幕叢中,微笑著對蘇簡簡說道。
蘇簡簡跌坐地上,她的仇人來索命了。
蘇簡簡嚇得在地上到處爬動。
“我娘已經死了,害死你父親的人不是我,害你尹家的人也不是我,冤有頭債有主,你放過我放過我……”
這些年,再沒有什麽能讓蘇簡簡更深地體會到苟且偷生的滋味是如此珍貴,她是如此貪生。
唐莉離開了座椅,她緩緩走到蘇簡簡跟前來,蘇簡簡花容失色,蜷縮地上,瑟瑟發抖。
唐莉的聲音很溫柔,她道:“簡簡,你忘了嗎?我是你師父啊!師父怎麽會害自己的徒弟呢?只要你敬重師父,那麽師父便會是你永遠的靠山。”
蘇簡簡的心放下來。
是啊,她怎麽忘了呢?
她是她的師父。
山圻那些年無論她做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她都從未與她計較,不是嗎?
所以,她依然是那個可以保護她給她依仗的師父。
“師父!”蘇簡簡抱住唐莉的腳哇的哭出了聲。
她哭得昏天黑地,日月無光。
這些年她真的過得太悲催了。
“師父,徒兒錯了,徒兒以後都聽師父的話,師父叫徒兒幹什麽,徒兒都乖乖的,師父,徒兒以後都跟著師父……”
蘇簡簡像一個嬰兒般啼哭著。
唐莉蹲身,伸手輕撫她的頭髮,柔聲道:“簡簡乖,師父疼你……”
然後,唐莉的笑容便詭譎了起來。
…………………………
另一時空。
白若昭將車子開出市區,遠遠的就看見幾座豪華的別墅毗鄰著。白家大宅就坐落於其中。
車子在行道樹間行駛。秋風送來遠處稻田的豐收氣息。白若昭看見迎面開過來一輛政府車牌的黑色小車。
兩車交匯的時候,透過車子的擋風玻璃,他赫然看見坐在車子副駕駛座上的方逸偉。那麽一瞬,白若昭覺得面無表情的方逸偉像極一座冰雕。政界中人總是這種“我自巋然不動”的表情。比如叔叔白天明,白家大宅裡的白天明和政府大院裡的白天明就判若兩人。白家大宅裡的白天明可以朗聲大笑,大口喝酒,大口吃菜,可以爆粗口,但是政府大院裡的白天明正裝筆挺,表情森然。政界,那是個像自己這種生意人根本不能體味和認同的圈子。
馬如芬早已候在白家大宅樓下。看見白若昭的車子,她笑容可掬地迎上來。白若昭搖下車窗,馬如芬的笑容讓他不寒而栗。這是個霸道而執拗的母親。
“媽,什麽事情火急火燎的?”白若昭的表情有些淒然,母子一場,白若昭對馬如芬竟然心有戚戚焉。
“冰兒來了,在客廳裡,快去招呼人家。”馬如芬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