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巴阿訇一愣,看著柳夕那張誠意滿滿的臉,既受寵若驚,不知為何,有感覺有點毛骨悚然。
為什麽毛骨悚然,嘎巴阿訇不知道,純粹是直覺。
他立刻露出招牌式的憨厚笑臉,連連說道:“兩位貴客太客氣了,嘎巴阿訇只是一個仆人,當不起當不起。話說,不知道我長得和你們哪位親人比較像?”
柳夕和秋長生對視一眼,鬼才知道你長得像什麽親人?
隨口這麽一搭訕而已,那麽認真幹嘛。
“是我的一位哥哥。”
柳夕用傷感的語氣說道:“我們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是卻親如兄妹。在孤兒院的時候,他很照護我。被人欺負的時候,他總是用他那寬厚的身體護住我,自己被打的遍體鱗傷。”
嘎巴阿訇感慨連連道:“真是一位偉大的哥哥啊,讓人感動的兄妹感情。不過有貴客這樣的妹妹,想必每一個男人都會願意做替妹妹遮風擋雨的哥哥。”
嘎巴阿訇很會說話,感情也非常到位,這話說出來不僅情真意切,胖胖的臉頰上竟然奇跡般的滑落了兩滴渾濁的淚水。
這是他的本事,能夠非常自然的代入到對方的情緒之中。感他人之慨,悲他人之傷,高他人之興,激他人之動,讓人不自覺的對他充滿了好感。
就是靠著這個本事,嘎巴阿訇才能一路將生意做得這麽大,帶領死神旗下的亥組地位節節上升,如今在死神組織裡,都已經可以和甲組和乙組這兩個殺手組織平起平坐。
柳夕看的歎為觀止,不禁對面前這位胖胖的選手刮目相看。
臥槽!
這演技滿分啊,比本仙子還能演?
特麽的,這是在逼本仙子啊!
我柳夕一生從不弱於人,尤其是演技,尤其是感情,尤其是忽悠人!
你個死胖子,敢和本仙子飆演技,你特麽的關公面前耍大刀,造死啊!
輸人不輸陣,柳夕怎麽輸給區區一個胖凡人?
這簡直不能忍!
“哇……”
柳夕毫無征兆的突然哭出了聲,聲音之大,行為之突然,直接把嘎巴阿訇和秋長生嚇了一跳。
嘎巴阿訇膽戰心驚的看著她,小眼睛裡盈滿的淚水奇跡般的乾燥了。
這就尷尬了,怎麽能夠淚水乾燥呢?
嘎巴阿訇皺起了一張肥胖的臉,看上去如同一張揉皺了的麵團。他在努力回憶著傷心的往事,那些痛徹心扉的痛苦,只為了醞釀出兩滴淚水……
不得不說,嘎巴阿訇也是蠻拚的。
但是柳夕更拚,她抬起頭時,臉上已經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讓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痛的無法呼吸。
“嘎巴阿訇先生,你說的太對了,他就是最好的哥哥,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男人。從小到大照顧我,從不讓我受到一點傷害。他每天都出去偷吃的,就是為了讓我吃飽,有一次他被人打得渾身是血,卻死死的護住胸口,因為裡面有一個他給我偷來的饅頭。”
柳夕一邊說,一邊抽噎著,臉上淚水橫溢,偏偏卻要故作堅強般不肯哭泣。
嘎巴阿訇腦門上都冒出了冷汗,他回憶自己小時候死爹四娘死妹妹的慘痛往事,好不容易才憋出幾滴淚水,但是和柳夕臉上磅礴的淚水一比……
我靠!
嘎巴阿訇心裡也是嗶了狗了,這女的腦子是不是有病啊?哪來那麽充沛的感情?哪來那麽多貓尿流不完?
這不是比我胖虎放大招嗎?
奶奶的,拚了!
胖虎先生悄悄的用手在自己腰上的肥肉上用力一掐再重重一扭……
嘶!
那酸爽!
不過效果很好,
胖虎先生眼睛裡頓時盈滿了淚水,他怕痛,從小就怕痛,打針都要嚎半天那種。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是不會用自殘的方式催淚的。但沒辦法,他第一次碰到比自己感情還要充沛的對手,不放大招是不行了。
還是那句話,嘎巴阿訇絕對不能在自己的領域內認輸,沒人比自己更能哭,女人也不行!
“太感人了,真是太感人,怎麽會有這麽好的哥哥?我腦海中似乎閃過兩個孤苦無依的孩子,兩個瘦弱的肩膀並排在一起,在寒冷的夜裡,蹲在屋簷下躲避著無情的雨水。那麽小的孩子啊,多麽可憐的人生啊!再沒有什麽比相依為命更加深厚的感情了。”
嘎巴阿訇不愧是表演型選手,情緒說來就來,奧斯卡欠他一座小金人。
他之所以這麽拚命,當然不僅僅是為了自己的尊嚴,更是為了搭上柳夕和秋長生這條線,務必要給兩人留下一個好的印象。
嘎巴阿訇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死神組織的地位已經到頭了,雖然他現在的地位差不多已經是緬甸國內最頂尖的人,但是面對十二月任何一個成員,他都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仆人。
嘎巴阿訇當然不甘心,就算是仆人,他也要做身份最高的仆人。他的消息無比靈通,僅僅一天不到的功夫,他已經差不多摸清楚了柳夕和秋長生的身份。
這兩個是十二月準備吸納的新人,說不定下一次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是十二月的成員,變成了他的主人。
不趁此時他們落魄時交好他們,更待何時?
秋長生坐在旁邊,仿佛被五雷轟頂一般愣住了,整個人被轟的外焦裡嫩。
柳夕抽噎著說道:“嘎巴阿訇先生,你很好,想不到你竟然這麽懂我,我很感動,不過你說錯了一點。”
嘎巴阿訇隨手從桌上拿過一張餐巾紙,胡亂的擦了一把臉上的鼻涕眼淚,淚眼婆娑的看著柳夕道:“尊貴的客人,不知道我哪裡說錯了?”
柳夕含情脈脈的看著他,仿佛面對著最親最親的親人,感慨無比的說道:“我說過了,我哥哥長得很像你,所以他並不瘦弱,他胖的跟豬一樣。”
嘎巴阿訇:“……”
罵誰呢?
還能不能讓人醞釀感情了?還能不能讓人好好代入感人的情緒了?
柳夕話一出口,似乎也覺得自己哪裡說得不對,連忙抬頭解釋道:“嘎巴阿訇先生,請不要誤會,我剛才太激動了,我不是說你長得像豬。”
嘎巴阿訇擺擺手,大氣的笑道:“沒事沒事,我知道我知道。”
柳夕繼續道:“我只是說你長得像他,他胖的像豬。”
嘎巴阿訇:“……”
有區別嗎?這特麽不還是說我胖的像豬嗎?
說,你是不是故意罵我?
嘎巴阿訇感覺自己快演不下去了,不帶這樣的,一邊說著感人肺腑的話,一邊還無比誠懇的罵人……
這不按套路出牌啊,隨意篡改台詞是不對的,拍對手戲的時候最煩的就是這些不好好背台詞的演員。
嘎巴阿訇盡管內心無比“臥槽”,但他還是盡職盡責的扮演者一個投入的傾聽者,一個感情充沛的情感垃圾桶,聽著柳夕胡編亂造的故事。
“尊貴的客人……”
柳夕不滿的打斷道:“嘎巴阿訇先生,請別叫我客人,叫我韓敘吧。你和我哥哥長得那麽像,我看到你時就覺得親切,不由自主的把你也當哥哥的。”
嘎巴阿訇面上一臉感激,心裡卻在吐槽:像豬嗎?
“不敢當不敢當,尊貴……”
嘎巴阿訇見柳夕不滿的看著她,連忙改口道:“好吧,既然你不嫌棄,那我就叫你韓敘吧。那你也不能叫我嘎巴阿訇先生,就叫我嘎巴。實不相瞞,看到你這麽漂亮可愛的女孩子,我不自量力的也想成為守護你的哥哥。”
“哥哥。”
柳夕二話不說的喊了一聲,熱淚盈眶的看著面前胖的像個肉球一眼的嘎巴阿訇。
嘎巴阿訇更加熱淚盈眶,兩隻眼珠子都紅了,兩隻胖手激動的在空中揮舞,似乎想要擁抱柳夕,又似乎不敢,分外的糾結。
“好妹妹,好妹妹,真是上天賜給我嘎巴的好妹妹啊。對了,咱哥哥呢?他在哪裡?我去接他回來,我要感謝他,要不是他,我哪裡會遇到這麽好的妹妹?”
嘎巴阿訇是真的激動,他雖然一開始就起了結交柳夕和秋長生的心,但萬萬沒想到過程竟然這麽順利!
簡直順利的讓他心驚膽戰,如同做夢一般。
精明如嘎巴阿訇,已經明顯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似乎柳夕也特別想交好他。
但嘎巴阿訇完全不虛,順水推舟將計就計的應了下來,兩個影帝影后彼此心照不宣,轉瞬間就完成了身份的轉變,成了一對新鮮出爐的兄妹。
不管柳夕有什麽目的要和他結交,總之佔便宜的都是他。
他的身份再尊貴,也不過是十二月的仆人,就連整個死神組織都是十二月的下屬組織,更何況他一個亥組負責人?
不過他也大概能夠猜到柳夕結交他的目的,多半是為了拉攏他,想要盡快的獲得下層力量的支持,方便她能夠很快在十二月站穩腳跟,甚至是幫助她能夠真正成為十二月的成員之一。
嘎巴阿訇覺得柳夕很聰明,如此懂得變通,這麽快就知道給自己找靠山,比一些傻瓜新人強太多了。
說起來他都對柳夕有些惺惺相惜了,他不也是這樣的人嗎?
總是在最短的時間內與陌生人打成一片,吃個飯喝個酒就可以和最陰險狡詐毒辣的凶惡分子變成親兄弟,再狡猾的人也忍不住對他充滿信任……
這姑娘很有他的風范啊,不過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別說她能不能加入十二月,他根本沒有發言權。以後就算這姑娘加入了十二月,自己也沒資格成為她的靠山啊。
不過傻一點好,有了這個兄妹的名頭,等她真正加入十二月之後,自己可以憑著她的關系水漲船高,在死神裡的地位似乎也可以升一升了。
嘎巴阿訇打著如意算盤,覺得認了柳夕這個妹妹百利而無一害,賺大發了。
柳夕也很滿意,認了嘎巴阿訇這個玉石大戶做哥哥,以後她還會缺少玉石嗎?
兩人各懷鬼胎,彼此都盤算著從對方身上得到利益,瞬間就達成了共識,宛如失散多年一朝重逢的親兄妹。
秋長生在旁邊看的歎為觀止,一句話都插不進來。不僅如此,他感覺自己杵在這裡無比多余,完完全全成了影帝影后們飆戲的背景板。
他不由想起紫英仙子,暗歎道:師父說的對呀,自己不應該跟著鄒長老學習為人處世,而應該跟著柳夕學習才對。用師父的原話就是,柳夕這個人,臉厚心黑肚子裡全是壞水,給點陽光就燦爛,給點洪水就泛濫……
柳夕淚盈於睫,楚楚可憐的看著嘎巴阿訇,一副欲語還休的模樣,真是我見猶憐。
嘎巴阿訇臉上做出焦急緊張又心疼的神情,像極了一個痛愛妹妹到骨子裡的哥哥面對傷心哭泣時的妹妹的模樣,連忙說道:“怎麽了這是?別哭啊我的好妹妹,有什麽事你跟哥哥說,哥哥就算赴湯蹈火也替你做到。”
柳夕輕輕搖頭,泫然欲泣的說道:“嘎巴哥哥,哥哥已經不在了,他拋下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活在世上,自己卻不負責任的死了……”
話還沒說話,柳夕已經抽泣的說不出話來了。
“啊!”
嘎巴阿訇愣了一下,條件反射般問道:“怎麽死的?是不是被人害死的?小妹別怕,說出來哥哥替你報仇。”
柳夕搖搖頭,哽咽道:“不是的,是因為哥哥說我馬上十八歲生日了,他想給我一個驚喜,要送我鋪滿整個房間的玉石。他知道我喜歡玉石,很多很多的玉石,所以一個人半夜跑去珠寶店……”
說到這裡,柳夕停了下來,似乎泣不成聲。
“然後呢?”嘎巴阿訇問道。
“然後,然後,然後他就被人打死了,死前身上全部是大大小小的玉器,差不多有兩三百斤呢。他那麽胖,又帶著那麽多玉石,根本跑不掉。”
柳夕說著,痛哭起來:“我可憐的哥哥啊,你怎麽那麽傻啊。我不該對他說我喜歡玉石的。就算說喜歡,也不該說喜歡那麽多那麽多,足以鋪滿整個房間的玉石。如果我隻說要一件玉石……他說不定就跑了。”
秋長生整個人都風中凌亂了。
臥槽,這就開始要玉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