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點了點頭,“這個嘛,小的也是道聽途說,聽說三公子離開許昌,就是丞相大人一手安排的,為的就是替四公子曹植留下一招後手。”
“後手?”劉赫有些警覺,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酒館掌櫃,因為這樣的言論出自一個許昌城裡的平頭老百姓,明顯是不太正常。
掌櫃的每日迎來送往,一眼就看穿了劉赫的心思,笑道:“客官要是不信,菜照吃,酒照喝,至於這話麽,就當我沒說。”
劉赫想了想,神色稍緩,笑道:“難得碰到個明白人,自然要多問上幾句,掌櫃的剛才說的後手,指的到底是什麽?”
掌櫃的似乎是來了興致,轉身回到櫃台,取來一壺酒和一個酒杯,自己斟上了一杯,砸吧了一口,一臉享受。
“想必客官也有所耳聞,丞相大人當年最喜歡的,是他那個小兒子曹衝,只可惜天妒英才。小公子死後,丞相大人就將心思全放在了四公子曹植的身上,說起四公子,那可是許昌城裡鼎鼎有名的人物,只不過麽……”
掌櫃的說到這裡,意味深長的一笑,“四公子的名氣,全都在他的文采上,許昌城裡待字閨中的小姐們,讀起四公子的詩,那都是如癡如醉。”
劉赫會心一笑,“這個我倒是略有耳聞,可這文采畢竟不能拿來治國。”
掌櫃的一拍桌子,“可不是麽,客官您說的太對了,說起這治國的本事,那還得說那位二公子曹丕。”
“你的意思,是曹丕和曹植在爭老爹留下的這份家業?”劉赫故作疑惑的問道。
曹丕和曹植的奪嗣之爭,劉赫當然知道,他之所以要明知故問,就是想把話題往最關鍵的地方去帶。
可掌櫃的卻沒上劉赫的當,拿起酒杯,自顧自的喝了一口,淡淡一笑,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劉赫這才看明白,掌櫃的也是心思剔透之人,於是劉赫也不再繞圈子,直接倒上一杯酒一口喝了個乾淨,雖然嘴上沒說,可明顯是在給掌櫃的賠不是。
掌櫃的一看,頓時了然,將手中的酒杯放下,說道:“這裡就你我二人,客官想知道什麽,直接問便是。”
劉赫看著一隊剛走過酒館門口的官兵,問道:“掌櫃的剛才說,這些兵既不是曹丕的,也不是曹植,卻是三公子曹彰的,而曹彰本人又不在許昌,這到底是什麽一回事?”
掌櫃的笑了笑,說道:“看來客官是真的不知道,丞相大人的三個兒子,脾氣秉性各不相同,二公子深沉內斂,三公子生性耿直,四公子張揚灑脫,三兄弟之中,顯然是三公子和四公子更對脾氣,在這件事上,三公子當然也會站在四公子這一邊。”
掌櫃的所說的這件事,指的當然就是曹家的這場奪嗣之爭,可劉赫實在想不出,三兄弟之間的瓜葛,和曹操本人又有什麽關系。
見劉赫半天沒說話,掌櫃的突然歎了口氣,說道:“說起來,丞相大人打心底裡,還是想把家業傳給四公子。將三公子調離許昌,是整盤棋中的關鍵一步,為的就是萬一兄弟三人撕破臉,三公子和四公子不會同時受二公子所製,只要三公子人不在許昌,就可以避免這種情況。”
劉赫恍然大悟的點了點,“原來如此,但是曹彰不在許昌,即便他留了親信在許昌,又怎麽能保證可以一直控制局面?”
掌櫃的笑了笑,“這個自然輪不到咱們操心,我想三公子,這會已經在千裡馳援的路上了,一旦三公子進了許昌城……”
雖然掌櫃的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後面的事情已經是明擺著的了,如果曹彰在曹**之前趕回來,就會馬上控制許昌城中的個個要處,而曹丕也會因此而失去最後的機會。
劉赫不禁有些感慨,這位在歷史上赫赫有名的魏文帝,在沒有登上皇位之前,還真是受盡了挫折,就連他的兩個親弟弟,也跟他過不去。
轉眼到了飯點,小酒館裡的客人也漸漸多了起來,掌櫃的起身告辭,忙活生意去了,而自斟自飲的劉赫,則一直等到太陽落了山,這才起身離去。
等劉赫走遠之後,小酒館中的客人全都停止了交談,不約而同的站起身來,安靜的站在一邊。
一個身著華貴的男子,急匆匆的走了進來,見到掌櫃的,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老師,情況怎麽樣?”
掌櫃的已不再是剛才那副市井小民的模樣,背手而立,望著劉赫遠去的方向說道:“能做的咱們都做了,接下來的,急也沒用,只能聽天命了。”
說罷,掌櫃的回過身,笑著看向了那位身著華服的男子。
“你說對吧?二公子。”
作為許昌城內說一不二的人物,曹操的這座丞相府,自然也是格外的氣派,而且已經氣派到了僭越的地步。
劉赫始終不敢確定,曹操這麽做,到底是覬覦漢家天子的皇位呢,還是在向天下人宣告他的特立獨行。
曹操病重,丞相府自然守備森嚴, 這讓劉赫頗費了一番功夫,等找到曹操寢室的時候,已是深夜時分。
一開始,劉赫還想按之前在秣陵學宮的老套路,到房頂上去偷聽,可今天老天爺似乎不太賞臉,月光分外的明亮,坐在屋頂,馬上就會被守軍發現。
四下轉了一圈之後,劉赫驚喜的發現,窗根底下竟然沒有守軍守備,而且這個地方也不在守夜衛兵的巡邏路線上。
於是劉赫舒舒服服的往窗根底下一坐,還靠在了牆上。
屋內傳來了一陣咳嗽的聲音,劉赫不禁皺起了眉頭,看來曹操的病,確實已是病入膏肓,難以醫救了。
門廊上,幾名女子行色匆匆。
來到曹操房門外,幾人急忙站定,不約而同的整了整頭髮和衣衫,這才輕輕推開門,緩緩走了進去。
躺在床榻上的曹操,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對走在最前的那名女子招了招手。